洗个澡出来,浑身干净透亮,像从旧壳里剥出来的新人,白嫩得没一点杂质。脸上毛孔都平了,斑也消失了。皮质又细又滑,宛如一尊抛光的粉瓷。眼睛水灵灵的,婴儿那么新。 莲宝被镜中的美人惊得六神无主。 沃特惹法克,什么鬼! 昨天还鼻青脸肿的,黑得像条泥鳅。今天一蹴而就变了张脸。跟画皮似的,不要太恐怖啊。上辈子的异能根本没这么强悍的。 她捂着脸跑到堂屋的龛前,抓了把香灰死劲儿抹。抹出了一副锅膛里打过滚的鬼样子,才感觉顺眼多了。
第32章 032 ◌他的眉毛一扬,“哦,敢威胁老夫了?”. 娘提着裤子从茅厕出来,吃惊地问:“莲子,你做啥把脸抹得像锅底?” 莲宝淡定地说,“你不懂,别问。” 娘浑身一震,立刻不问了。估计是法事必须的。 莲宝庄严地走进厨房,往碗里加了酒。如气功大师一样开始发功了。 她用手捂住坛口,静心冥想着要治好大哥的腿。异能扩散出去。 坛子里迅速滋生酵素,以宇宙爆炸的速度复制。一场神奇的极限发酵开始了。 和寻常的酒不同,含治愈力的酒出得很少,只得了小半碗。透澈,香醇,如同上品美玉融化的浆液,泛着潋滟的翠色。 她知道,这酒液是天地生机凝成的精华。 这样的神酒灵药她半个月才能酿一次。或许是上天对这能力的制衡,半月之内再度使用治愈力的话,抽取的就是她自身的生机。损耗将非同小可,一不当心死掉也可能。 即便异核能汲取天地生机,也没法立竿见影弥补这样的缺口。 莲宝深嗅一口。 娘来了,贼头贼脑在门外一闪,又唬一跳似的缩了回去。 莲宝端着碗出去,“娘,把这给大哥喝。一滴都别洒了啊。” 娘一脸敬畏盯着碗里看,密议道:“多久能站起来?” “最多两天。”莲宝胸有成竹地说。 娘看了看她龌龊的脸,如获至宝端着药酒走了。 莲宝又回厨房酿了一坛。这次是不含治愈力的,准备拿去跟余大叔捣糨糊。 半刻后,她抱着坛子往外走,“娘,我出去一趟。前天水田里捉的黄鳝呢?等一下做鳝丝面给我补补吧。” “你倒不拣嘴,一大早要吃鳝丝面呢。诶,你去哪儿?”根娣的声音追着她。 “多放点葱花和麻油啊。” “问你去哪!” “不要问。” “这也不能问?”娘凶巴巴瞪着她装神弄鬼的背影。 莲宝转过一张糊了香灰的脸,冲娘淘气地一笑,扬长而去了。 说好了的,今早会摇着尾巴登门,把“毒”带给余大叔看。她不敢爽约。高人明显气量狭小,脾性古怪,惹毛了会有麻烦的。 余大叔住在村子最东北。离群索居,没有近邻。 那处三面环河,像个孤岛。只有一条小坞子往东绵延,通往村外。 原先住的是个石匠。数日前石匠搬走了,来了这个孤僻的怪人。性子冷漠阴戾,喜欢在四处瞎晃悠。遇上了人也不怎么搭理。 村里人都说,他可能是个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盗。 莲宝划着梭舟往他家去了。满心琢磨着捣糨糊的策略。 说实在的,相当没自信…… 她并非工于心计的人。搞阴谋时总缺乏缜密。主意来得倒是快,眉头一皱就计上心来,但每次都会以纰漏收场。说到底,她就是一个长着聪明面孔的二百五。 要是失败了,下场会怎样呢?细思极恐。 到河滩时,余大叔像个关老爷坐在树下。头顶是蓬蓬的松盖。 他依然穿着青袍。这种大伏天,村上男人都打赤膊了,他却好像做月子的妇女,浑身捂得严严实实的。里外穿三层,居然没有出汗迹象。 一脸腊肉干巴巴的,像假皮似的。眼睛仿佛两汪冰潭,深不见底。 莲宝心里又发毛了。表情却做得很亲热。 “一夜不见义父,莲宝思念得很。吃早饭了没?”她热情四溢地笑。齐整的贝齿在灰黑面孔上闪光,效果十分惊人。 余大叔瞅了她好一会,忍住了没叫她滚去洗脸,直奔主题说:“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不过你不要尝也不要碰!这东西真有剧毒。我是为义父好。”她拴好小舟,提着裙子,雀跃地上了石阶。 明显雀跃得过了头,比青蛙还活蹦乱跳。 余大叔冷眼瞧着,心想,肯定是要作怪了。 作怪的话,就说明压根儿没有“毒”。那她究竟怎么弄死那人的,就非常有意思了。 这念头刚掠过,她果不其然绊了一脚,人在台阶上摔了个狗啃泥。摔得几乎可以乱真。 坛子“哐当”砸在石阶上,碎成五六块。“毒液”全打翻了。 莲宝惨叫一声,伏在阶上疼得直抽搐。 阶上阶下陷入死寂…… 树上的雀子发笑似的“碴碴”了几声。 许久,她艰难抬起一张欲哭无泪的脏脸,“我不是故意的。这下怎么办?唯一的证据没了,义父肯定要不信我了……” 余大叔噙着冷笑瞧着她。眼神像要剥皮。 莲宝蠕动了几下,嘴里“嘶嘶”抽着气爬了起来。香灰被汗糊开了,一张脸不人不鬼。 她肢体打颤,老太太般佝着腰朝他走。折了翼似的,一身惨烈。 他冷笑出声。 她被他笑毛了,硬着头皮娇嗔,“义父这样笑搞得我像装的一样。我真摔啦,膝盖都摔肿了。”为了表示不是装的,她又是猛一阵龇牙咧嘴,眉心剧颤。 余大叔说:“再叫义父,别怪老夫请你吃顿家法。” 莲宝和稀泥地笑,“好,那我就放在心里叫吧,不喊出口了。” “东西没了就回去吧。滚上来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觑着他,“现在毒没了,我不能向你证明了。可千万别恼我,庄户人家活命不易啊。这事儿你别往外说啊,好不?” 他冷眼睥睨着她,绝不松口。 莲宝又觑他一眼,伸手扶住石桌缓缓往下坐。腰直挺挺的,一点一点往下沉。身子似比怀胎的妇人还沉重。 终于坐定了,她的目光悠远地飘向河面,掏心掏肺倒起身世苦水来,“我打小没个爹,娘身子不好。日子过得艰辛啊。跟您掏心窝子说句血泪话,我是成天盼着能快些嫁人的,没想到被刘二帽害得亲事都黄了。我对付他难道不情有可原?” “成天盼着嫁人……”他缓慢地重复道。 这像闺中的大姑娘说的话么? 莲宝脸不红心不跳,继续说,“就算为大叔着想,这事儿漏不得。当时你我都在场,一个被揪出来,另一个也得现形。您说,在别人眼里你我谁更像凶手呢?” 逼急了,反咬一口的事我可干得出来。她的眼睛微微一横,把这潜台词送了出去。 他的眉毛一扬,“哦,敢威胁老夫了?” 莲宝连忙把身子撅直,满脸堆起小人物的笑,“怎么可能!借我一副狗胆也不敢。我就是想说咱现在应该团结,互相保护!你想哪去了!” 她把手一挥,全盘勾销先前的话,“嗨,我这些话真是多讲的。您这样的人会跑去跟恶棍嚼舌根子?打死我也不信。我瞎担心什么。哈哈……” 他并不接话。目光在她肮脏的头脸上流连着,忽然说,“你为何把脸抹得鬼里鬼气的?”
第33章 033 ◌弱质二百五也妄想覆灭强者,这是不对的。. 莲宝心里一咯噔,眨眨眼说,“诶?我昨天受伤了,娘给我抹了点香灰,说是好得快。” “去井边洗了。” “……我不。” “你不?”他眯起了眼,“老夫数三声。你不洗,马上全村都知道你杀了刘二帽。” 莲宝犟了一会,诈尸地往起一站,“蹬蹬蹬”走向了井边。“乒里哐当”打了一桶水上来,鸭子洗澡似的搅得水花四溅,洗下来一缸污浊。 一张白里透粉的鹅蛋脸现世了。眉眼清清的,比蝴蝶还动人。鼻子、嘴巴,乃至汗毛无一不绝色。 他凝固地瞧着她,半天没动。 整个世界陷入静谧。 她蹲在地上,面无表情提醒道:“大叔已是七十五的老朽了,保住晚节别起坏心思啊。” 余大叔还她一声刺耳的冷笑,眯眼问道:“你多虑了。老夫且问你,你这脸上的伤呢?” 莲宝心里苦死了。法克,又在他眼皮底下搞了一次灵异,这怎么扯得圆?吃灵丹妙药也不可能好这么快啊。昨天还是猪头三的,一夜之间成大美人了! 她说,“大叔何必老是刨根问底呢?我就不能藏点女儿家的小秘密?” 这叫女儿家的小秘密? “不能。”他平淡又强硬地说。 “如此纠缠不休,难道想逼我以色相诱?好,可以。”她流光溢彩媚了他一眼。 余大叔:“……”突如其来的妖气攻心。 他噎了半晌,满脸麻木地说,“老朽都快入土了,姑娘请自重。你不害臊老夫还要脸呢。” “我就不自重。”她腾的站起来往他腿上一坐。双手箍住了他的脖子。 姓余的老朽浑身僵成铁板,像被一条软绵绵、热烘烘的蛇妖盘住了。他狰狞地翘起唇角,“……再不滚下去,你要后果自负了。” “我就不滚。”她作死地吹他一口气,“除非你发毒誓啥也不问,啥也不说,把那事儿彻底忘了。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他叹为观止地瞧着腿上盘踞的女子,她现在好得意的一副嘴脸。原本被逼到死胡同了,突然一招制胜,反占上风。瞬间从小可怜成了妖孽。 她就吃准了他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还是说,真对他这么个瘸子有邪念? “哼。真当老夫治不了你?”他把这玩意儿拎开,挥手就点了个穴。 莲宝浑身打个挺,顿时觉得经脉里有无数蚂蚁在爬。消魂的痒意席卷了全身。 她满面涨红,前胸后背地抓挠起来。“大叔饶命啊。我投降……啊,我要坦白。” 痒得上蹿下跳,就差满地打滚。 “以后晓得规矩了?” “晓得啦……”莲宝龇牙咧嘴痒得受不了,一爪子挠在了脸上。那粉瓷脸蛋上立刻多了一条红痕,要裂了似的,令人触目惊心。 他挥出一道真气击在了她穴位上。 痒意迅速退潮了。莲宝撑着膝盖、佝着腰直吭气。眼瞪得溜圆,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 被收拾了这一顿,她的凶性都上来了。 余大叔以胜利者姿态瞥着她,云淡风轻地说,“舒坦了,可以坦白了?” 她款步走到他跟前,坐在了石凳上,“可以呀。大叔想知道我的秘密,也学刘二帽喝点酒吧。喝了酒,我全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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