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城的玉石坊,八间?珠翠矿石的地脉,六百里?” “你们王家是多有钱呐!” 她受宠若惊地将那地契纸张小心地放匣子里去,“你这,家底也太过惊人了,老天爷怎得就不让我们周家也有这样殷实的家底呐!出阁前,阿娘倒也是给了我许多的铺面田地的契纸,到底大多也是她自己个儿那会儿的嫁妆,是单单属于我阿娘一个人的财务,还有那宫里面惠帝皇后娘娘替我出的一份礼,与你这一匣子相比还稍微能看一些。若只单单看周家的嫁妆,这样瞧实在是我高攀太多了。” “高攀?”籍之听着这话,心里实在是不高兴,面上佯装着板起了脸。“算是哪门子的高攀?若不是七年前的你,今个儿这大晋琅琊王氏家里头还有没有我王籍之这么个人儿都不好说。” “你仔细听着,你是最无价的,便是天地万物所有一切的顶好配于你都不嫌多。” 她心里动容万分,忽然觉着自己今个儿这成婚,真当是她心里面最开心的事儿了。她也不知自己是在高兴点什么,但眼里瞧着这内室里的每一个摆件,似乎都浮着蜜意,不繁复也不简陋,一切都是刚刚好。 好一阵的没有动静,她将自己蜷缩着的身子微微放松些,一抬眼却撞进了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眸中,听他在自己面前凑得极近。“原先那些日子,宫里的教仪嬷嬷不曾让你好好学习吗?” 她眨了两下眼,“学习什……” 话还未说完,便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说什么了。她在心里面猛地摇头:疯了,真是疯了,她一定是今个儿累得饿得要昏过去了! “还在戏弄我!那些个图卷,这是该给人去看的吗!想想面上都要臊死了!” 籍之见状,笑得愈发不怀好意了。“想想便臊得慌了?那可实在不成,罢了,我轻柔些便是了。” “可绵绵,你想想,那只是画卷而已,jsg只是光瞧着,哪里能明白其中的奥义?我在练兵营里头这些年,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想不想听?” 她并未出言拒绝,于是他那一肚子坏水也终于能逐渐显露出来了。“光是纸上谈兵,是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进展的。” 他轻轻歪了脑袋,似是认真思索了片刻:“方才你却扇时候,唤了我一句什么来着?” 她颔着头,任由他慢慢环上自己的腰,再继续往上游移到她的肩、她的脖颈,从原先的战栗,到此刻慢慢感受着他掌心的温热,似烟火的导火线,慢慢引燃自己的一颗心。 月色引得那燃烧的红烛不断晃着芯,搅得这一方空气也逐渐燥热起来。 “我……方才,唤了你一句,王郎。” 他点点头,声音是自喉管中深处透出来的,和着胸腔的共鸣,低沉而好听。“绵绵,你再唤一声。” “王郎……” 十指紧扣,唇上被柔软滚烫的情意堵得严实。她闭着眼,任由他环住自己的腰,后背慢慢贴上床榻。 背后被刺痛地咯了一下,她睁开眼,挣脱开他的臂膀,才发觉那是干桂圆的碎壳子,压得她后背生疼。 “真是碍事的东西。” 被褥一掀,那些带着早生贵子含义的干果便全都落到了地上。细心地替她脱去了鞋袜,红帐纱幔轻落,厚厚地落了一地。 红烛未熄,他隐约能瞧见她背上被那桂圆壳戳红的印记,满眼都是心疼。“那死物没划伤你吧。” 她笑了笑,“哪里有这般柔弱,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的?” “那夫人今个儿,怕是要多吃些苦了。” 他自她背后,往前环着腰,轻轻吻上那处红痕。 滚烫,热盈,甜美。 似是窗牗未关严实,晚风自那缝隙之中溜了进来,将床柜旁的那盏最亮的红烛吹熄。 她扶着他的脖颈,感受到他面上是薄薄一层汗,滑腻得似下一瞬便要挣脱开来了。 身上没什么力劲儿,从最先的羞涩慌张,到后来的尝试回应,再到此刻的逐渐沉沦,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那时下江南去扬州时,楼船启航那会儿的荡漾摇晃。 一双臂膀举得酸累,她便想着去环上他的腰。可她眼前是一片夜色墨黑,除了那不断在耳畔响起的呢喃叹息,实在是不知道他的腰在哪儿。 “王郎……” 娇娇儿地声嗓勾着心魂,他忍耐地尤为痛苦。“你……若是受不住,便同我说。” “你腰呢?” 感受到她那一直在自己胸膛处不断上下摸索着的手,他浑身又是一紧,将她的手搭上自己的腰。“痛吗?” “你知道你还问!” 可即便是这样说着,那抱着他的腰的手却还是往上游走,重新环住了他的脖颈。“腰……抱不住,明个儿你若是折了脖颈可怨不得我!” 他无奈,低声覆在她唇上笑了笑。“绵绵,好绵绵,乖绵绵。闭上眼。” 这独一份的甜蜜,天知地知,只有他们二人知。 小绵绵,果然是和她的小字一样一样儿的,绵软似拜堂时候的缎带。 抱着她的身子,听着她均匀绵长的呼吸,他才终于笑着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中。 她总算是属于自己的了。
第62章 红绡万丈(七) 那已然发亮的天色裹着冷冷的日头, 蓝蓝地透过内室中一层层叠摇着的红帐。 韵文瞪着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头上的帷帐顶端。 昨夜……她下意识地吸了口气,用力屏住, 下一瞬便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应当,是在做梦吧, 做了一场极为荒诞而迷人的梦。 可手上却被严严实实地压着, 她费了许多力劲, 才终于得以自他的臂膀中脱离出身。偏过头来, 她瞧见的是他细密一层睫毛,安稳地睡在她的身侧。 跟着轻轻翻了个身, 却忽觉那边撕裂的疼意吊着她的头脑, 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此刻的自己,昨夜那情意迷乱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梦境。 他们是真真实实洞房了。 这“洞房”二字才自她脑中浮出, 一瞬间满脑满心充满了昨夜的点滴, 霎时紧紧将双眼闭了起来, 一张潋滟娇俏的脸蛋涨了通红。 原以为自己被迫挤着眼瞧的春宫图卷,只不过是一些那画师们单凭着一颗脑子瞎想出来的, 没成想自己竟也能成了那图卷上面的小人儿, 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都险些要怀疑,他是不是原先有过什么小妾通房,早早地温习过了! 韵文转过身去, 背对着那榻上的人。原先听那教仪嬷嬷说,初行房事会有些痛, 她卷了一小束青丝放在唇上轻轻抿着, 再一回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瞬间。 到底本质还是个温润君子, 虽揣了满满一肚子的坏水,到底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多怜惜着自己一些。 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痛? 在自己彻底困得昏睡过去前, 她似乎还觉着有些……欢愉? 她惊吓着拍了拍自己的面孔,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是在想什么!她怎得还在想这个! 身后的人有些动静,将一同盖在二人身上的被褥抽走了些许。身上顿时灌上了凉意,她惊觉自己此刻依旧是赤着一条身子,忙不迭瞧准了被角,将那松松垮垮卷在男人身上的被褥一把抢了过来。 她抢得有些着急,力劲也有些大,于是那赤在被褥外面的人儿便彻底换了过来。得意洋洋地抱住了那方软厚,腰上却忽得被身后的人儿搭上一条臂,微微一曲,便将她捞了个满怀。 “天还未蒙亮,夫人便醒了,还抢被褥,多大的人儿了。” 籍之根本是被冷醒的。他的一字一句都念得极慢,如同魅魔的低吟。“夫人睡得不安稳,便是文伯的错,是文伯没能伺候好夫人,夫人可愿意给文伯一个改过的机会?” 愈发将她往自己的怀中抱紧,让她一张细滑的背贴着自己的赤忱。耳中分明听见的是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然自打他搂上她那纤细的腰肢时,那浑身瞬间的僵硬直至此刻都还未褪散完全。 他轻声哼着笑,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唇畔慢慢贴上她的耳垂。“绵绵,装睡是无用的。” 那好一阵的酥麻顺着她的面孔,不断快速地往身上各处传去,她窝在他的怀里,本能地颤栗了一瞬,然面上一双眼仍旧闭得严实。 于是他那揣了一肚子的逗弄意思瞬间涌了上来。“还不理我?罢了,不理便不理了,谁家夫人竟能这般心狠的。” 他勾着唇,轻柔地贴上她的眉心,满满的都是委屈。“夫人,您睁眼瞧一瞧您的夫郎吧!” 她丝毫不为所动,他便干脆将她放平在榻上,那揽在她腰上的手也抽离了出来,跨撑在她的身侧。 那温柔的吻往下移了些,烙在眼角上。“夫人,您睁睁眼吧!” 她依旧不为所动,他那轻柔烙下的吻便也逐渐向下移,从起先是眉眼,然后是鼻尖、面颊、朱唇,到后来便沿着脖颈,幽移向她的肩。 “好了好了,你可别再继续往下亲了,痒极了!” 她终于是忍不住地睁开了眼,下意识地要起身,却忘了自己身前正撑伏着一个人儿,于是那微微坐起的身子不由得撞到了他。 鼻尖似乎触碰到一抹白皙柔软,引得籍之面上也忍不住红了。到底昨天夜里没有烛火,沉浸在黑暗中,胆子也能再大上一些,如今这时候屋子里的光照也足了许多,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感受过的,没感受过的,此刻便全都一一映在自己的眼里。 他一向认为自己足够有风骨,当不成那些所谓的衣冠禽兽,可眼前是潋滟着目光的心上人儿,他没能忍住回想起昨夜浅尝辄止,那甘润的甜意紧紧地勾缠着他的心魂,将那另一面的自己明明白白地唤了出来。 眼里逐渐漆深下去,一双眼来回地在她的面上瞧着,忽道:“你可知我那胞弟,阿菟?” 韵文整个人正颤缩着抱着被褥呢,听着他这话不由得一愣:“谁?” “就是那名扬在外的、写一手好字的王羲之,阿菟是他的小字。”他将她面上一小撮发丝别到她的耳廓后面去,“以往我同他一道上学堂的时候,夫子便总说我这一幅字写得不好。我觉着是他一双眼睛有问题,只是我同阿菟同时相较而言,弱上jsg许多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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