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静自然惊动了外殿两人,陆蕴站起身,只见陆安爬了起来,衣衫不整地奔出,伏在她脚下,形容狼狈,口中还叫着:“兄长……兄长要杀我……” 陆蕴难以置信地看向从内殿缓缓走来的人,陆嘉脸上是她从没见过 的模样,不像看自己的母亲,倒像是仇敌一般。 邱霜看着陆嘉,想上前,又被他手中的匕首吓退,陆嘉嗤笑一声,“不过是与二弟玩笑几句,竟还当真了。” 眼见陆嘉走近,陆安死死抱住陆蕴的腿,哭喊出声,“母亲救我,他要……他要让我变成阉人。” 陆蕴如遭雷劈,“嘉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陆嘉将匕首挂在腰间,笑着道:“母亲也是这么觉得?” 陆蕴拽起陆安,将他提到身后,又同邱霜道:“你带二公子下去,本官有话要同太后说。” 陆嘉也不再伪装,“母亲,我知道你想问我是不是疯了?那我也告诉母亲,你若是敢将陆安送到荣蓁身边,我会做出更疯的事来!” 话到此处,陆蕴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你喜欢荣大人?” 陆嘉盯着她的眼眸,“其实我与陆安都是母亲的棋子罢了,那年叔父重获圣宠,册封贵卿,母亲便让父亲送我到宫中,说是陪叔父小住,实际上母亲早就将我当做了棋子,想将我嫁入皇室,成为你日后争权的工具!” 第168章 痴嗔 陆蕴从未想过一向乖顺的长子竟对她说出这番话, 她不解,“这世间的男子都要嫁人,难道嫁入皇室不好吗?即便是先帝早崩, 可你也成了太后,锦衣玉食,母亲这么做又有何不对?” 陆嘉驳道:“母亲只是为了成全自己,何必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至于荣蓁, 母亲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莫说她不会与你结亲,即便她答应了, 只要你们站在对立面,她会立刻将陆安弃如敝履。到最后, 你依旧什么也得不到!” 陆蕴追问道:“你与荣大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你喜欢她, 所以才反对我将安儿送到她身边去?” 陆嘉怒极反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母亲只需要记住, 我比谁都恨她, 她凉薄寡情,我恨不得让她从那个高高的位置上跌下来!” 陆蕴震惊之下,竟哑口无言,半晌之后,才唤了他一声,“嘉儿,你……” 陆嘉看着她, “今日朝堂上,众臣对着荣蓁跪拜, 母亲难道就没有一丝歆羡?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明明是在宫中,是在陆嘉的寝宫,陆蕴背后竟生出一阵寒意,“不可胡说!” 陆嘉嘲弄道:“母亲是怕这些话传到荣蓁的耳朵里,让你再难做她的左膀右臂吗?” 陆蕴的确是怕,当初先帝驾崩时,荣蓁能那么快便赶来,宫里未必没有她的眼线。眼下只好先稳住陆嘉,“你说什么母亲都听就是了,安儿这事就此作罢,你放心,母亲不会再有这等想法。” 陆嘉盯着她的眼睛,“母亲既然说要为二弟选门亲事,又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若是实在无人选,那让我为二弟挑一家?” 陆蕴是真的有些看不清他,可却不难明白他的意思,只能道:“我会尽快替安儿挑好人家,绝不再让太后为此事费心。” 陆嘉这才满意,“我做这些也是为了陆家好,母亲若是觉得我咄咄逼人,那也不妨想想陆家眼下的处境。秦楚越是荣蓁从襄阳带来的人,一路跟随她,无论母亲做多少努力,也是抵不过的。与其仰人鼻息,为何不培植自己的势力。荣蓁可以,韩云锦可以,母亲难道便不行吗?” 陆蕴陷入沉思之中,从前在朝堂上,陆嘉也只适时出声几句,可说出的话,也是言之有理,“容母亲想想。” 陆嘉笑了笑,轻声道:“母亲可以慢慢想。” 等陆蕴走了之后,邱霜才从外面走进来,看陆嘉正在把玩那只匕首,薄刃锋利无比,随时都可能将他的手割破,陆嘉却毫不在意,邱霜忙道:“主子小心些。” 陆嘉这才将匕首收好,“它今日可是帮了予大忙。” 邱霜小心翼翼道:“主子真的要站在荣大人的对面吗?” 陆嘉的眼神透着冷意,“是她将我变成现在这样,论心机智谋,我的确不能和她相比,也没有和她抗衡的能力。但我说过,今后绝不让她好过,除非……” 邱霜看向他,他却将后面的话隐去。 — 荣蓁忙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才回府,可回到府里,她又想起姬恒,踯躅许久,才踏进了正殿。 晚膳已经布好,姬恒坐在一侧,如往常那般唤她用膳,荣蓁慢慢走过去,这样的大事瞒不过他,倒还不如她自己来说,姬恒将一碗汤羹盛好,送到她的手边,温声道:“方才已经放凉一些。” 荣蓁尝了一口,“好像与往日的味道有些不同。” 姬恒嗯了一声,“是我下厨做的。” 荣蓁有些诧异,“如今天气闷热,你怎么亲自下厨了?” 姬恒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才道:“书卷看不进去,你又未归,索性下厨打发时日。虽只是简单一道羹,可做完也费了不少功夫。我又去沐浴一番,这才等到你回来。”姬恒抬眸看着她,“所以,你迟迟不归,是怕我诘问吗?” 荣蓁不知用什么来解释,因为这个位置,她想要。 “你已经知道了?” 姬恒挥手让侍人退下,而后道:“主少国疑,新帝年幼,总要有个人主事,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别的人。与其让韩云锦之流揽着朝纲,对那些忠臣名士不利,对你不利。由你来做,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若是有一日,你想要那个位置,我也无法阻拦你。而我这一生都只会是姬氏的子孙,不会是新朝皇帝的君后。” 荣蓁没有想到姬恒会说出这番话来,她按住姬恒的手,“摄政王这个身份,说是自保也好,说是野心也罢。身处洪流之中,连我自己也不知明日向何处去。但现在的我,没有称帝的心思,你也只能是我的夫郎。” 姬恒明白,以她如今的立场,能同他说这些,已是极为难得。他回握住荣蓁的手,只希望这样的日子更久一些。 荣蓁休沐之日,璇儿也休养得差不多了,她便带着璇儿去了宫中演武场,先让璇儿同宫中禁卫比试一番,以此看清璇儿的不足之处。 禁卫都统孟靖走了过来,同荣蓁行礼过后,道:“殿下平素事忙,教导郡主武艺这件事,怎么不唤属下来?” 这还真是个陌生的称谓,荣蓁侧眸看着她,“我还是习惯你像从前那般唤我。” 孟靖笑了笑,从善如流,“大人。” 荣蓁也回之一笑,慢慢道:“璇儿前番遇刺,虽又在她身边多添了护卫,但总不能放心。故而今天想来演武场考校一番。也是怪我,从前不舍她吃苦,并未逼着她练功。” 她二人闲谈间,并未留意一侧角楼上,陆嘉立在那儿,视线停留在她二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璇儿习练箭术,却总是不得其法,荣蓁走到璇儿身边,将手上的扳指取下,递给璇儿,而后扶着璇儿手臂,将弓拉开,口中念了一句,只听弓弦铮鸣一声,箭已稳稳落在靶心。 璇儿回头看向荣蓁,笑着道:“不如以后就由母亲教我。” 荣蓁抚开她汗湿的额发,浅笑道:“孟都统的箭术可在母亲之上。” 璇儿抱住荣蓁的手臂,央求着,荣蓁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前你便是这般对府里师傅的吗?” 这一幕也落在陆嘉眼中,他幽幽道:“认识她许久,我却没怎么见她笑过。只以为她一直便是这么冷心冷情的人,原来也是因人而异。” 邱霜不知如何回应,他亦不懂陆嘉,明明说对她恨之入骨,听闻她带着女儿来了演武场,便也从临华殿过来。 邱霜怕他陷入矛盾境地,下意识替荣蓁说了几句,“或许荣大人并非严母,故而对小郡主温和一些。” 陆嘉瞥着他,“你说这些做什么,倒像是我连她女儿也容不下。” 陆嘉说完,便转身下楼去,邱霜连忙跟上,等二人回了临华殿,邱霜取了湿帕递给陆嘉净汗。陆嘉道:“去备水,予要沐浴。” 邱霜连忙让宫人安排,从前陆嘉对待宫人也算和善,即便宫人有些许小错,他也会宽纵了去,临华殿的差事亦比别处好做。可这几日,他性情不定,有些事办得迟了,便会训斥一番,连邱霜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陆嘉沐浴不让旁人侍奉,邱霜等人守在偏殿外,捧着干净的衣衫等候。他是陆嘉身边近侍,有些事也比旁人清楚得多,陆嘉岂止 是性情大变,前几日唤了太医过来,不知两人谈论过什么,而后寝殿里的熏香便换了一种,榻上的衾褥换得愈发勤了,他心中疑惑,取了一些残存的香料,悄悄寻了熟识的掌药宫人,竟得知这是一种让人陷入幻觉的香料,会梦见想梦之人,沉浸于巫山之事,宫中对卿侍管控甚严,此药早已在宫中禁绝。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事邱霜哪敢过问,他思绪回笼间,陆嘉已经唤人进去服侍。 陆嘉换了衣衫从殿中走出,长发半湿,他轻拢外衫,同邱霜言道:“让人去陆府问上一问,都过去几日了,母亲安排好二弟的婚事了没有?” 邱霜应了一声,正要安排,宫人过来传话,称韩主君进宫求见太后。 陆嘉走回正殿,道:“荣蓁大权在握,韩云锦失势已是人尽皆知。他这个时候来宫里,目的也未免太明显了些。” 邱霜道:“那主子还是莫要见他了,他这个人心机太重,怕是要挑拨一二。” 陆嘉却笑了,“他想利用我做事,我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拨又如何,只要我不在意,怎知自食恶果的不是他?” 邱霜在他的笑容里瞧出一些阴森之感,只怕他一个不慎,便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韩主君很快便至,到了临华殿之后,同陆嘉行礼,陆嘉身上衣衫未换,长发亦半束着,实在不够庄重。 陆嘉淡淡笑道:“韩主君不必多礼,这些时日不曾进宫,予还以为韩府事忙。” 这话由陆嘉说来倒似怪罪一般,险些将韩主君的计划打乱,韩主君惊愕过后,恢复如常,道:“是臣侍之过,不过也因妻主训斥,说臣侍频繁入宫会搅扰了太后清净。不瞒太后,因为臣侍妻主与摄政王从前不睦,臣侍只怕自己进宫,会让摄政王误会了太后和陆大人,那便万死难辞其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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