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都相处了一个月,俞百川有些舍不得伤感道:“江姑娘,我家主子让我送你和何婆婆回去。这袋白米,是我家主子送你的。如今这林州,粮食可比金子都金贵。” 江婉莹发自肺腑地谢道:“劳,俞管事,替我谢谢,景公子。” 俞百川摇头叹气,将米袋放到马车上。江婉莹扶着何婆婆一道上了马车。 俞百川亲自驾驶马车,一路向城北去了。 不久,马车在城北一条巷子里停稳。 前面有一间民宅,宅门极窄还没有大户人家的半扇门宽。门上的黑漆脱落斑驳一片,门环生了铜锈,更显得破旧与寒酸。 或许是何婆婆离家数月,无人照看房屋,荒废许久导致。 等江婉莹与何婆婆下了马车,俞百川贴心将米袋扛起帮二人送进家门。 何婆婆似乎很是开心,乐呵呵领着江婉莹推开家门。 何婆婆的家,是极小的三合院。院墙似乎亦是年久失修,有缺损的青砖。院子一丈多宽,正中最大一间的卧房,也只比她住过的耳房大上一些。左边是一间灶房,右边是一间杂物间。 何婆婆张罗江婉莹先进去卧房,她要去招呼俞百川,将米扛到灶房去。 江婉莹双脚踏进房内,房内没有床榻,而是砌砖成床。里面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方桌椅,以及一口红木衣匣。 江婉莹扫视一圈,虽然简陋,可整洁不乱。她将包袱放置床上,听到俞百川唤她。 她回身看去,俞百川立在门外,一脸真诚道:“江姑娘,俞某与我家主子,还要在林州待上一段日子。你若有难处,尽管来找俞某。” 想到这些日子俞百川的照拂,江婉莹郑重向其,屈膝施礼道:“俞管事,愿你福寿无疆。” 陛下那边,俞百川自然不好过问。 俞百川压着一肚子疑问,想问个究竟:“江姑娘,是我家主子赶你走的吗?” 以俞百川对陛下的了解,他看得出来陛下并不讨厌江婉莹。怎地不到半日,弄到分道扬镳的份上。 除非是江婉莹惹得龙心震怒,被陛下赶走。俞百川百思不得其解,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是为何。 江婉莹摇首,自嘲道:“是我执意要走的,我与俞管事你们非亲非故。即是路人过客,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总是要分离的。” 俞百川不死心道:“江姑娘怕是不知道,我家主子富可敌国,养一个江姑娘,简直是九牛一毛。” 养她,原来连俞百川亦是这么认为。她只是他的主子,一时善心便可养着的玩物。 她不愿得罪俞百川,还是违心道:“这我相信,只是……” 俞百川见她吞吞吐吐,心急催道:“只是什么?” 江婉莹假笑盈盈,岔开话道:“俞管事,还是快些去忙要事吧,不是要上山寻找水源。” 俞百川闷闷不乐回道:“张大人与乔大人去了。” 何婆婆在灶房将米煮上,出来见俞百川仍在。胡思乱想,莫非是她弄错了,对江婉莹有意的是俞百川。 何婆婆热情招呼道:“俞管事,不如留下来一道用饭?” 俞百川哪有这份心思,好歹何婆婆算长者。拱手施礼,婉拒道:“多谢何婆婆的好意,俞某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何婆婆送走俞百川,将大门关上连带落了门闩。一路逃荒见过太多的人,为了一口吃的争个头破血流。 虽说官府有发放口粮,只是杯水车薪饿不死罢了。 何婆婆怕飘出的米香味,招来无端的麻烦。 少倾,天色渐暗。 满院飘着清甜的米香味,何婆婆从灶房端出两碗粥去了卧房。 江婉莹游神在外,呆坐在床沿。 何婆婆放在粥碗,看出江婉莹眼中有怅然若失。 何婆婆行到她跟前坐下,握住江婉莹的手,慈爱道:“孩子,有什么心事,别闷在心里,不妨与婆婆说说。” 江婉莹重重叹了口气:“婆婆,是不是好奇我不跟着景公子,为何要自讨苦吃离开?” 何婆婆没想到江婉莹如此坦诚,颔首道:“你不愿说,便不说,先用饭吧!” 江婉莹摇头,苦涩笑道:“其实,我也不想自讨苦吃。可是花无百日红,一时新鲜很快便会腻味,只会被无情丢弃。他那种富贵人家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没有家世,日后失了宠爱,如何在深宅内院立足。” 江婉莹可是亲眼看着,元侯爷失宠的妾室——钱姨娘,如何被侯府夫人折磨得投井自尽的。 何婆婆感慨万千,劝道:“孩子,你安心在婆婆家住下。待林州城太平了,再好好谋划你的终身大事。” 江婉莹转瞬笑脸如花,这些年的苦难,早让她练就了遇到心烦之事,能一笑而过苦中作乐的本事。 若无其事扶起何婆婆,一道去用清粥。
第14章 再相见 夜色如墨,春风仍寒。 县衙后宅,张孝文与乔大人神采奕奕从萧景飏房里出来。 山上的水源找到了,就在马贼山寨的灶房里。 山寨大火房屋倒塌,还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将水源找到。 二人听令明日便动工,修一条水渠将水从山上引下来。林州山与林州城相距,不过二里。 萧景飏下令,暂停修建通往江州的那条水渠。倾尽全城之力,修建林州山这条水渠,大约只需一个月的时间。 言御医见两位大人出来,这才敢进去为陛下诊脉。 言御医小心察看了萧景飏的双眼,“陛下,可有觉得不适?” 萧景飏如实回道:“没有不适,目力与从前一般无二。” 言御医大喜,拍着马屁道:“陛下,洪福齐天。”他心里惶恐不安许久,这都半个月了不见好。唯恐因此罢官是小,丢了项上人头可就惨了。 萧景飏眼神沉了下来,严肃命道:“朕,恢复目力之事,先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言御医才不会过问原因,谨言慎行听令行事方能保命。应道:“臣,谨遵圣意。每日仍旧为陛下煎药。” 萧景飏抓起白绫眼纱,言御医立即会意接过去,为其重新蒙在眼前系好。 “告退吧!”萧景飏懒懒散散地挥手。 言御医背上药箱,退了出去。 萧景飏呆坐在桌案前,不由有几分烦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 这个江婉莹,当真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难道元家真的没有告诉过江婉莹,他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天子? “陛下。”俞百川归来,在门口奏报。 “进来吧。”萧景飏冷淡应声。 俞百川行到萧景飏跟前,一本正经道:“陛下,您交代的,该说的臣都说了,江姑娘铁了心不回来。” 萧景飏傲慢哼道:“不到半日而已,朕要看看,她多久会后悔。” 现下就他二人,俞百川胆气十足,不解道:“陛下,臣不明白,宫里的娘娘们,哪个也没见你费过心思。除了皇后娘娘,您几乎不召幸。陛下您继位三载,宫里至今没有一位娘娘有过身孕。” 若不是蒙着眼纱,萧景飏骤然间被人揭穿心思,定会情绪凌乱。 萧景飏故作威严道:“朕,不是与你说过江婉莹的身份吗?朕,只是受太上皇的嘱托。让朕,一定要善待江家人。” 俞百川半信半疑,哦了一声。 “你去,让汪指挥暗中护着江婉莹。” 俞百川一听这话,不正经笑道:“臣看,陛下就是喜欢江姑娘,还派汪侍卫去保……” 明明陛下蒙着眼纱看向他,俞百川却觉得有一道锐利的杀气。吓得闭了嘴,恢复了正经:“臣,这便命汪指挥去。” 这一夜,萧景飏辗转难眠。也不知为何越想越气恼,总觉得自己被江婉莹玩弄了一般。 他是皇帝,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可偏偏宫里的那些女人是他还是太子时,太上皇继位后,为了稳固朝中局势。特意选的重臣家的闺秀,强塞送入的东宫。 登基三载,已过了国丧期,本可以大肆选秀。恰逢林州大旱,萧景飏顺理成章取消了选秀。 宫里有一后,三妃。这四人皆为了家族入宫,整日争风吃醋个不停。一见面,三句话不离自己的父兄,一心想让萧景飏为他们的父兄升官进爵。 萧景飏嫌烦,以国事为重为由,对这四个嫔妃避而远之。 萧景飏翻过身,猛地握拳砸在身侧。自言自语道:“萧景飏,你定是这几年,太久没碰过女人了,才会被这个女人轻易地勾引了。” 萧景飏定了定气息,扯过锦被蒙在了头上。 那边,江婉莹呼呼大睡,睡得很是香甜。这些日子,夜夜守在萧景飏身边。 虽说她是睡在屋内的短榻上,到底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何况她二人有过亲密接触,她岂能踏踏实实安睡。 月移日落,转眼间,十日后。 萧景飏一袭靛青色的锦袍,准备随张孝文等人一同上山。他想亲眼看看,修渠之事的进度如何。 阳春三月,林州山上水源附近,青草茵茵,一派绿意盎然。 塌陷的山寨已被清理干净,顺着泉眼向前挖了一条半丈宽的沟渠。 沟渠就地取材,内里三面用山石混着灰泥铺垫。 俞百川不知道萧景飏恢复了目力,扶着萧景飏,一边为其解说:“公子,你看,比预想的要快,还有一半就能到山下了。” 在外,俞百川依旧掩人耳目,称呼萧景飏为公子。 萧景飏低眸,隔着眼纱审视着沟渠。虽是山石,但也是被精心挑选,整齐有序得镶嵌在渠壁上。 张孝文与乔大人,在不远处监工。 萧景飏让俞百川扶自己,再到前面看看。 百姓们干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人苦中作乐。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笑。 众人分工明确,妇女们负责在一旁和泥浆,男子们负责搬运与铺垫山石。 也不知何人唱起了歌谣,萧景飏循声望去。是个粗布麻衣的女子,身上褐色的衣裙打了不少破补丁。身段看上去不错,头上包裹着做活的碧绿头巾。 那女子背对着萧景飏,他一时看不到对方的样貌。 “妾盼君归,夜夜思。不知归期待何时,妾似黄连,苦难言。” 婉约的歌声在山间回荡,原本说笑的男子们挤眉弄眼嬉笑着,低声似在打趣着什么。 俞百川大大咧咧,夸道:“真好听,就是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萧景飏品味着,歌声柔婉轻灵。曲意虽是苦情,但被唱得有几分欢喜。 “这里,能有你什么熟人?”萧景飏打趣道。 俞百川撒了手不扶萧景飏,上前一步挡在萧景飏身前,向那个女子那边张望。 那女子提起一桶泥浆回身,歌声嘎然而止。 这泥浆沉重,她拎着十分费劲。咬着唇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走,自然唱不得小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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