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莹小心翼翼关切道:“景公子,好些了吗?” 话语一出,她立时后悔不已。这不是明知故问,问这种蠢问题。 萧景飏听声分辨着她的情绪,脑中浮现她那双秋瞳熠熠的眼眸。至少,他能轻易看出她的虚与委蛇。 “好些了。”萧景飏声色疲惫,平和回道。 江婉莹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的朱红甲胄上。这甲胄沉重,穿在身上定然不舒服。 江婉莹提议道:“景公子,我帮你将甲胄脱了吧,如此躺着会舒服些。” 萧景飏筋疲力尽,这身铠甲确实过于笨重,淡淡回道:“有劳了。” 江婉莹没吱声,径直坐到床边。伸手先替他脱下长靴,然后解下腰间的革带。再解裙甲,依次脱去放在床边的短几上。 少倾,萧景飏只剩下贴身的绛红色寝衣。 这甲胄少说有二三十斤重,江婉莹只是帮忙脱去,便累得额间起了一层香汗。 江婉莹略有气喘道:“景公子,可有舒服些?” 她不知此刻她的气喘带着娇软,让房外的张孝文听见,莫名令人想入非非。 萧景飏眼上的冰块融化,凉水淌落濡湿了他的衣领。湿冷贴服在脖间,极其不舒服。他抬手指了指脖间,抱怨道:“这里湿了,帮我放块干爽的巾帕。” 江婉莹在侯府伺候人多年,向来是主子有命立刻着手去做。 她想也没想,取了块干爽的巾帕,俯身塞到他的脖间。 温热的手指滑过他的肩头,仔仔细细为他掖在衣领一圈。 江婉莹看到融化的冰水,甚至淌湿了萧景飏的鬓发,滴落在枕面上浸湿了枕头。 江婉莹慌忙又取来一条干的巾帕,轻柔擦拭着萧景飏的鬓发,忧心道:“这样下去,景公子怕是会受风寒的。” 许是挨得近,她身上的幽香,扰乱萧景飏的心绪。若有似无地擦拭,像极了挑逗一般。 这个女人,总能轻易挑拨起他的兴致。 萧景飏抬手摸索,抓住江婉莹软嫩的手腕,克制道:“今日你也受惊了,下去歇着吧!” 江婉莹不明所以,以为萧景飏是因为受伤心情郁郁。也不在意,反倒轻快道:“午后,我睡了一个多时辰,眼下一点都不觉得累。” 萧景飏看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张口欲言,想要直言挑明,她在此他不能安心休养。 哪知,江婉莹先开口:“景公子,饿吗?” “有一些。”萧景飏随意回答,唇角微有笑意。心想着江婉莹这个小馋猫,怕是自己饿了。 江婉莹乐呵呵起身,到房外对张孝文道:“两位大人,可否弄些吃食来,景公子他饿了。” 乔大人当即表示,由他去弄膳食。 江婉莹折返回房内,坐在床沿。顺势拿起一块湿帕,为萧景飏擦拭起手掌。 萧景飏想起之前,江婉莹在他面前惺惺作态地勾引。认定现下江婉莹定是在故意为之,抽离自己的手,不悦道:“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江婉莹眼神发懵,他这是又发什么脾气。咬唇憋着闷气,腹诽:“不是,你是眼瞎吧!好心好意照顾,在你眼里竟是虚情假意。” 江婉莹瞅着萧景飏受伤的双眼,忍不住偷笑。他当下的的确确如同个瞎子一般,可不是眼盲心瞎。 想起萧景飏的屡次戏弄,难以自已地起了报复之心。 江婉莹大胆使坏,将手放在萧景飏心口处。手指随着他的气息起舞,魅惑道:“公子,说要对我负责到底,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负责?” 也不知是适应了冰块的冰冷,萧景飏的四肢百骸涌起热流。 倘使他的眼睛没受伤,必会蔑视于她。可偏偏他清清楚楚,感受得到她的撩拨。他还不耳聋,听得真真切切来自她玩味的取乐。 萧景飏凭着感官,捉住不安分的玉手。气急败坏斥道:“江婉莹,你等着,待我伤好,有你哭的时候。” 江婉莹头一次听,萧景飏连名带姓唤自己。怕是那后槽牙,气得都要咬碎了。 被这般疾言厉色威胁,江婉莹半分都没得怕的。昨夜他下不去手杀自己,她二人之间暂时的赢家是她。 江婉莹索性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萧景飏心口倾听。他的心跳随着她的靠近,陡地剧烈跳动一瞬。 “江婉莹……”萧景飏咬牙切齿地喊,试图恐吓让对方知难而退。 江婉莹不喜欢萧景飏如此叫她,伸手捂住萧景飏的嘴,撒娇道:“家父在世时,唤我阿莹,从今往后,公子也可唤我阿莹。” 萧景飏气得身子颤抖,伸手去抓捂在他嘴上的手。 此时,江婉莹的两只手,都被萧景飏死死攥在手里。 恰逢,乔大人奉来两碗粥,交与张文孝送入。 张文孝两只脚,已经迈入门内。瞧见陛下拉着美人的手,似乎正在与美人调情一般。 张文孝尴尬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婉莹玩够了,正愁没法脱身。看见张文孝奉膳进来,欢天喜地笑道:“张大人,来了。” 萧景飏闻见,迅速松了手。 江婉莹顺势起身,往门口走去,又笑道:“景公子,嫌妾身笨手笨脚,伺候得不周到,劳请大人,另外找人照顾景公子吧!” 萧景飏右手用力握拳,发泄恼火。这个女人说得如此潇洒,戏弄了自己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她倒是想得美,他岂能让她如意。 张文孝方应了声:“也好。” 萧景飏装腔作势,夸道:“张大人,不用了。江姑娘伺候得事无巨细,我十分满意。不劳烦旁人,就江姑娘便好。” 张文孝眼珠飞转,看看陛下,又看看江婉莹。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江姑娘不愿伺候。可金口玉言,他可得罪不起。或许,这个江姑娘在与陛下玩欲擒故纵那套。 于是,张文孝将放着清粥的托盘,塞给江婉莹。假模假式训道:“江姑娘身为景公子的侍婢,理应伺候,难不成,江姑娘是主子不成?” 江婉莹无言以对,毕竟在外人眼中她如今的身份是萧景飏的侍女。 张文孝心机又道:“景公子,好生休养,本官与乔大人还有要事处理,不便打扰了。” 张文孝干脆利索退到门外,甚至贴心将门关上。暗自窃喜,自己所做定会让龙心大悦。 江婉莹眼睁睁看着房门关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心生不妙,骂自己胆大包天。 虽不知道这个景公子是何来历,但她眼明心亮看得出那个张文孝对其十分恭敬。便好似这个景公子,是张文孝的上官似的。 能比户部侍郎的官大的人,没几个啊。景公子如此年轻,不可能凭借功名一飞冲天位极人臣。 有此想法,江婉莹心慌意乱。难道自己招惹上的是个什么大人物,以景公子的年纪,正好符合皇室宗亲这一项。说不定他是王爷,或许是世子呢。 她依稀记得,当今皇室的男子是“景”字辈。
第12章 讨好他 怕他作何,这个景公子眼下受伤在身。与瞎子无异,还能吃了自己不成。 江婉莹自我宽解,壮着胆子回身。先将托盘放在桌案上,而后去向床榻前。 “景公子,我扶您,过去用膳吧?” 江婉莹猜此刻自己的脸上,必然堆满了谄媚。一边瞧不起自己,一边宽慰自己。若真是个王爷,她也吃罪不起啊。还是做小伏低,夹着尾巴做人吧。 冰块融化的差不多,萧景飏一把将湿透了巾帕,从眼上拽下来。 双目依旧红肿,眼中阵阵刺痛。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泪,更让他痛楚加倍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萧景飏闭着眼眸,撑坐起身,拍了拍床边命道:“你,端过来喂我。” 江婉莹有眼力劲,忙将软枕撑在萧景飏背后,温顺应声:“好,公子稍等。” 江婉莹去端过来一碗清粥,这碗粥里的米粒,可要比她今日午膳用得,浓稠得多。 这般区别对待,江婉莹更加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绝对是天家贵胄。 江婉莹再不敢造次,畏手畏脚极其小心喂起萧景飏喝粥。 折腾这一日,萧景飏早已是饥肠辘辘。甚是配合,一口一口安分地喝粥。 江婉莹闻着清粥的香甜,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作响。 整得江婉莹面上无光,甚是尴尬。手上不由加快动作,很快将一碗粥喂完。 “公子,要再用一碗吗?”江婉莹已然起身,去端另一碗。 萧景飏方才听见她的肚子叫,不动声色继续用粥。其实早想好,将另一碗让与江婉莹喝。毕竟当初决定微服私访来林州,是做好与民同苦的打算。 萧景飏摆摆手,故作冷淡道:“我饱了,那碗,你随意吧。” 江婉莹眉开眼笑,嘴上一本正经谢道:“多谢公子。”实则内心乐开了花,她就知道这个景公子心肠不坏。 反正对方看不见,她肆无忌惮坐到桌前,津津有味地慢慢品尝这碗清粥。 还感慨,可惜了没有今早的猪肉脯相配,不然能更美味。 这眼睛看不见了,耳力反倒极佳。 萧景飏听见她发出满足的感叹,方才对她的不满烟消云散。她如此知足常乐,实属难得可贵。 他生在皇家,自小见多了利欲熏心与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个江婉莹不论是不是元家派来的,此刻他更倾向于江婉莹是迫不得已。 她眼神里对自己的虚与委蛇做不得假,更像是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反应。 江婉莹吃得一干二净,满足回眸看向萧景飏。发觉对方嘴角似有笑意,好奇询问:“公子,你在笑什么?” 萧景飏故意取笑道:“江姑娘的饭量至少得两碗,这碗粥怕是不够你塞牙缝吧。” 江婉莹被他取笑也不恼怒,且不说顾忌着对方的真实真份。再则,退一万步说,就算景公子不是皇室之人,也是个有钱的主。她还没蠢到,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 江婉莹老老实实回道:“确实只有七成饱。” 萧景飏念起林州城的百姓,叹道:“眼下林州城的百姓,尚在食不果腹的水深火热之中,你暂且忍耐一下吧!” 江婉莹亦念起何婆婆,也不知回乡后,官府有没有妥善安顿。刹那间心情惆怅,默不出声。 半晌,萧景飏没听见她吱声,以为江婉莹懒得听自己说教。不过,他亦懒得解释。 萧景飏摸索着伸手将身后的软枕拿开,平躺下去。他累极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白日睡多了,江婉莹一丝困意都没有。静静守在床榻前,托腮凝望着萧景飏。 相处这些日子,她还是会感叹对方生得真好看。 唇红齿白,剑眉星目。 尽管现下他眼睛受了伤,折损了平日里的傲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不再似高不可攀的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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