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裴沅瑾早就将事情传给了何氏,何氏不仅不出面说话,反而回娘家将何家人训了个狗血淋头。言下之意是,何铭道德败坏在先,何家为这种没出息的后辈讨说法,他们不觉丢脸,她何氏可没脸去讨。 于是,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临州何家左等右等没等到消息,何老爷感到不妙,见妻子还吵闹不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安了个“失心疯”的名头将人软禁起来。 渐渐地,事情开始平息。 似乎,死个无足轻重的何铭,除了何夫人,何家其他人毫不在意。 . 八月初,京城传来了好消息。 党争之事闹了两个多月终于落幕,此次牵扯之人众多,竟有十数位官员被贬或抄家。而幸运的是,由于柳大人的证据及时,以至于从这次的党争大战中抽身而出,柳家得以保全。 柳府上下喜笑颜开。 为了酬谢裴沅瑾,柳夫人安排了场家宴。办得极为隆重,还请了临州酒楼最好的厨子来府上掌勺。 到了傍晚,柳府四处灯火亮堂。 柳拾意坐在梳妆镜前照了又照,问婢女:“这样打扮会不会太张扬了?” 婢女好笑:“小姐您自己选的呢,您喜欢就好,再说了今日本就隆重,这身打扮衬姑娘。” 柳拾意不好意思,像是心思被戳穿似的。 为了今晚的家宴,她确实打扮了许久,连沐浴都仔仔细细地擦过。衣裳也是最时兴的款式,头上簪了她珍藏的碧玉镶珠的步摇。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肤如凝脂,唇红齿白,额间一朵梅花钿娇俏妩媚。 在婢女的打趣下,她垂头羞赧。 “小姐,”婢女说:“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想必夫人和老爷都等着了。” “好。”柳拾意款款起身,走了两步又慌忙倒回去,从床头柜中取了个精致的布包出来放进袖中。 沿着回廊,她脚步轻快,心如屋檐上的鸟雀般欢喜。 等到了前院,骤然见着正堂门口的那抹红,她像被烫似的,倏地顿住脚步。 “小姐怎么不走了?” 柳拾意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她今日这么打扮就是想给他看,可这会儿遇见他了,却突然踌躇起来。 悄悄理了理衣衫,她小声问:“真的没有不妥吧?” 婢女噗呲笑出声来,却被柳拾意嗔怪地掐了下。 这边的动静引得门口的那抹红衣转身。 “小姐?”婢女指了指门口。 柳拾意停下,立即端起温婉贤淑的姿态,像是才看到裴沅瑾般,隔着天井和游廊,远远地福了福身。 裴沅瑾好整以暇站在那,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柳拾意站在灯火的光晕中,一身水红白蝶绢丝长裙将其衬得面容娇柔,宛若夜间绽放的海棠。 他不紧不慢地欣赏了会,见她头颅埋得越发低,轻笑出声。 听见他轻笑,柳拾意的脸顿时红了。 好在她母亲解救了她。 柳夫人也才来,见柳拾意站在游廊处,出声问:“意儿才到?” 柳拾意转身,福了福:“娘,我刚从合姝院来。” “走吧,你爹他们已经等着了。”柳夫人上前来牵女儿。 说是家宴,但裴沅瑾始终是外男,是以家宴分男女两席,中间隔着屏风。 裴沅瑾跟柳大人和柳拾清坐在外边,而柳拾意跟母亲坐在里边。 柳拾清直到今日才明白家里发生了何事,这些日他忙于学业,且家中瞒着他,今日得知这么大的事,他很是难过,但当着裴沅瑾的面不好表露什么。 只说话的声音略高:“爹,儿子长大了,虽还在书院读书,可迟早要成家立业,这么大的事您居然瞒我。” “爹也是不想耽误你学业。” “还好有裴兄相助,来,小弟敬裴兄一杯。” 许是喝得有点多,柳拾清跟裴沅瑾说着说着,居然提出要拜把子的事。 他说:“裴兄是我柳家恩人,若是裴兄不嫌弃,往后我柳拾清便是裴兄的亲弟,日后任由裴兄差遣。” 柳大人也喝得多,在一旁呵呵笑。 屏风内的柳夫人虽觉得不妥,却不好出声阻止。 不过裴沅瑾拒绝了:“柳弟严重,在下已经说过,此举只是顺手之劳,无须客气。” “怎能不客气?裴兄这可是救了我们整个柳家啊,若是无裴兄帮忙,其他的不说,单我阿姐这辈子恐怕也要毁了。” 此前柳拾清也听说了姐姐要嫁去何家当平妻的传言,彼时不知何故,后来见没有动静便以为是空穴来风。但今日听得真相,稍稍一联想才知那传言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不假,若是没裴沅瑾帮助,柳拾意恐怕此生要栽在何家。 柳大人听了心里感激,柳夫人也忍不住暗暗庆幸。 柳拾清又道:“裴兄恩情重如泰山,若裴兄不嫌弃,可在府上久留些时日,好令我柳家人寻机报答。” “对对对,”柳大人也说:“旁的不说,临州山水远近闻名。此前贤侄忙着为我柳家奔波,现在既然事情结束,不若久留些时日,让拾清带你领略一番。” 屏风内,柳拾意微微低头倾听外边谈话。 她扯着帕子,唇角噙着浅浅笑意。 然而,在听见裴沅瑾下一句话时,唇边的笑意缓缓凝固。 “柳弟和柳大人的心意在下心领,只不过,在下恐不能久留。” “何意?” “在下停在临州已久,中秋将至,家中来信催促,不日便要离开。” 空气静了静。 柳拾清“啊”地淡淡失落。 柳拾意似乎也听见自己心底失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他要走了么? 看来他帮她家,真的只是出于顺手,对她......并无他意。 柳拾意咬唇,心慢慢凉下来。 她攥紧袖中的那个布包。此前欢欢喜喜一针一线绣的帕子,此时像是她自作多情的证据,令她难堪。 柳夫人察觉了女儿的不对劲,问:“意儿怎么了?不舒服?” 外边,裴沅瑾耳尖地听见了这句话。 眸子微动。
第145章 番外十 柳拾意心下酸涩难言,勉强扯出抹笑:“无碍,许是歇得不好。” 柳夫人听了,了然道:“别说你歇得不好,家里发生这事,这两个月来我也觉得度日如年。索性现在苦尽甘来,一切都过去了。” 柳拾意心不在焉点头,耳边继续听外头动静,可这会儿几人已经聊起诗词来。 暮色蔼蔼,柳家庭院寂静。 见屏风外三人越聊越尽兴,想必一时半会散不了,柳夫人索性起身带着女儿先离席。 柳拾意出门后,晚风一吹,心里那股闷闷的情绪渐渐散了,整个人也开始清醒过来。 真是庸人自扰! 她想。 他原本也没对她说过什么,也未承诺过什么?缘何自己就认定他会为自己留下? 他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来此办事也无非是他口中的那句“顺手之劳”。 柳拾意再次探入袖中,摸到那个布包,布包里头有她精心绣的帕子。 如此一来,倒是不好将此物送他了。 她是柳家小姐,若是真送了帕子让他笑话不说,届时还显得她柳家女儿毫不矜持,岂不白白难堪? 想到此,柳拾意加快脚步回合姝院,边琢磨着再送什么比较好。 然而等走到月洞门时,突然发现后头有些安静。 她说:“秋蝉,快些,回去帮我先打盆水来。” 身后无人应声。 柳拾意狐疑转头,却骤然见几步外站着个红衣男子。 是裴沅瑾。 她愣了愣,脱口问:“你怎么出来了?” 裴沅瑾站在小径的芙蓉树下,平静地望着她,不说话。 柳拾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今日喝了两盏酒,再加上此时夜幕浓郁令她恍惚也令她壮胆。 她走近两步,自己都未察觉靠得极近。 又问:“你怎么出来了?” 这回,柳拾意确定裴沅瑾是真的了,但他突然出现令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她愣愣站着,等他回话。 而裴沅瑾却只是静静望着她,像透过她在看什么,又像是望着她回想起了什么。 他的眸子轻柔却带着些许悲伤。 “柳拾意。”良久,他轻声开口:“你想我留下吗?” 柳拾意微微一怔。 呆呆地问:“什么?” “柳拾意,”裴沅瑾盯着她眼睛:“我要走了,你想我留下吗?” 柳拾意琢磨他这话是何意?她让他留下,他就会留下吗? 她张嘴,原本想说“那你留下吧”,但很快改变主意。 这人此前总爱取笑她,还轻浮地逗过她,她猜想此刻他这话兴许也只是出于一时兴起的捉弄。 她将心里的话咽了下去:“裴公子,你适才在席上不是说了吗?中秋将至,家中催你得急,你恐怕不能久留。” “我虽也跟父亲和阿弟一样希望裴公子能留些时日,好让我柳家人寻机报答公子,可若是公子有事我也万万不敢强留。” 裴沅瑾沉默,脸上浮起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遗憾,又像是释然。 他笑了笑,笑中几丝寡味,兀自低喃:“我早就知道会如此。” “什么?”柳拾意不解。 裴沅瑾摇头:“柳小姐回吧,在下不多打扰了。” 他转身欲走,柳拾意喊住他。 裴沅瑾转身,眼里闪过一抹欢喜,但欢喜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柳拾意问:“裴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柳小姐想做什么?” 柳拾意道:“上次承诺送公子礼物,我还让公子等些时日的,裴公子若是不急着走,且在此等等,我去拿来。” 裴沅瑾默了默,应了声“好。” 柳拾意点头,转身快步朝合姝院而去。 等到了自己的院子,她才觉得适才的话实在不妥。 她真是昏了头,岂有让恩人等礼物的道理?该是她客客气气送上才对。 可话说出去了,裴公子也在那等着,她倒是不好出尔反尔。于是迅速进了自己的书房,从博古架搬下个匣子。 匣子里收藏了她这些年积攒的好物,兴许在有权有势的裴沅瑾看来不是什么稀罕的,可在柳拾意眼里却是她最宝贝的东西。 将自己最珍爱之物送他,想来不会辱没了他对柳家这份恩情。 她飞快地选了个檀木雕花端砚盒,然后用绸布包好,又放进个精致的小匣子中。 抱着东西,她匆匆忙忙地往外赶。 婢女秋蝉跟过来,见她又出门,忙问:“小姐,您要去哪?” “别跟来,”柳拾意头也不回:“我有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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