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芝瑶不解,若说自己失手算错,崔启明与潘颖在永乐桥下的第一次碰面,可以说是巧合。那之后接二连三的相遇呢? 可姻缘之事,无缘无分也强求不来,袁芝瑶可惜道:“本以为你会在永乐呆上一阵子。你说的那崔郎君,却是凑巧,那日永乐桥下阿瑶也遇见了他,竟是我家主子幼时好友。既然大家朋友一场,不如明晚阿瑶设宴,在杏花楼用膳,再叫上崔郎君,也算是给你践行了。” “明晚……”潘颖喃喃道。走之前能见上一面,也好。 “那便托袁娘子的福了。” 潘颖走后,袁芝瑶越想越觉得不对。她翻出那日誊写的潘娘子的八字,又细细算了起来。片刻后,袁芝瑶抬头,一脸的诧异,“红鸾星动?” * 凌琛刚一下值,便往府中赶。他进了屋,见阿瑶看到自己一脸的喜色,心情大好。 他快步朝袁芝瑶走去,“阿瑶,可是想我了?” 却不曾想,袁芝瑶好似没听到般,径直问道:“侍郎,那日见过的崔县令可还在永乐?我想见他。” 凌琛脚步一顿,警觉了起来,“启明?阿瑶为何想见他?” 此事说来话长,袁芝瑶竟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她跺了跺脚,“说来话长,侍郎你先告诉我,崔县令现下可有中意的小娘子?” 那晚崔启明玩笑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今日启明不要那山水画,只与你要一人,你那婢女袁芝瑶。” 凌琛的眉头越拧越紧,他冷声道:“他已心有所属,阿瑶莫要肖想了。”
第46章 “心有所属?”袁芝瑶站在原地绞着衣袖,她轻咬下唇喃喃道:“不应该啊?是我错了吗?” 凌琛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醋意,一步步朝袁芝瑶逼近。他狭长的双眼眯起,语调缓慢而低沉,“阿瑶这是何意?启明就那么好吗?只一眼便让你上了心?” 袁芝瑶怔怔地看着凌侍郎,直到眼前的烛光被他彻彻底底遮盖,直到腰身吃痛被揽去。袁芝瑶身子靠近,她有些吃力地仰起脸,不解地看向凌侍郎。 “潘娘子是命格堂开业后我算的第一卦,自然是上心些。” 这回轮到凌琛不解了,“潘娘子?” “是啊。你说巧不巧,我给潘娘子算的姻缘,也许就是崔县令。” 凌琛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他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些,轻咳两声掩饰道:“确实是巧。” 袁芝瑶这才有些回过味来,她低下头吃吃笑道:“侍郎刚才……莫不是以为我对崔县令有意吧?” 凌琛见被撞破,干脆也不藏着掖着,“没错,凌某吃醋了。” 袁芝瑶抬起手,葇荑抚上凌琛的脸颊,柔软白皙的指腹在他略有些干燥的脸上来回摩挲。她的眼波流转,在凌琛脸上流连,眼神坚定,朱唇亲启,“阿瑶眼里只有凌侍郎,这一点毋庸置疑。” 笑意又回到了凌琛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袁芝瑶的手蓦地被凌琛捉住,手心痒痒的,一枚轻如鹅毛般的吻落下。 下一秒,袁芝瑶便抽身开来,对想要拉自己入怀却落了空的凌侍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说回了正题。 “侍郎刚才说,崔县令已心有所属,可是他在泉城已有心仪的小娘子了?” 凌琛摇摇头,“母亲走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泉城了。启明那日确实说他已有中意之人,但到底是不是泉城的小娘子,我确实不知。” 袁芝瑶点点头,“我看潘娘子那样子,应该是对崔县令有意的。但崔县令的心意,她却琢磨不透。” “你若是想要知晓,我带你当面去问他。” 袁芝瑶莞尔一笑,“阿瑶正有此意。潘娘子非永乐人,今日来向我辞行,不日便要离开了。我自作主张,请了潘娘子两日后到杏花楼赴宴,崔县令那边,还要劳烦侍郎帮帮忙。就算崔县令无意潘娘子,见最后一面,也算是了了潘娘子一个心愿吧。” 两日后,晚膳。袁芝瑶与潘颖坐在杏花楼二楼雅间中说着话,屋外响起脚步声。 雅间门被推开,门外的崔启明与凌琛谈笑风生,在看到屋里的潘颖后,目光一亮,随即讶异道:“潘娘子?” “阿琛,这是?”崔启明进了雅间,疑惑地问凌琛。 此次邀约,凌琛只道启明来永乐这几日,都未好好尽地主之谊。正巧袁娘子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又有一位友人要离开永乐为其践行,便一同在杏花楼宴请了。 只是没想到,这将要离开的友人,是潘娘子。 袁芝瑶假意不知晓二人相识一事,问道:“崔县令与潘娘子认识?真是巧了。潘娘子是阿瑶在永乐相识的好友,明日要离开了,今日便一同请来践行。” “县令……”潘颖有些吃惊,但随即笑了笑,他是谁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崔郎君,你我真是有缘。之前便总在我叔父城东的铺子旁见到你,今日在袁娘子这儿竟又遇见。” 崔启明脸色有些不好,他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你……要走了吗?” “是啊。耶娘在永乐的生意告一段落了,我也要跟着回燕郊了。” 崔启明喃喃道:“这么突然……” “迟早的事儿,颖儿不走,崔郎君总有一日也是要回泉城的。”潘颖凄凉一笑。他们的结局早已注定,还不如趁早遏制。 一旁的凌琛一直一言未发,现下狐疑地开口道:“启明,你不是住在城西的客舍中,跑到城东去作甚?” 崔启明神色复杂,出声打断了凌琛的话,“阿琛!”复又看向潘颖,“若潘娘子有机会,来泉城看看,江南风土人情总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潘颖笑笑,“一定。听说江南女子温柔如水,颖儿大大咧咧惯了,倒是想见见。” 也许崔郎君喜欢的是江南的女子。 袁芝瑶忽然开口,“崔县令年轻有为,中意崔县令的小娘子怕是都排了长队吧?” 崔启明抬头看着潘颖,“崔某暂无娶妻打算,无意于她们。” 暂无娶妻打算……潘颖了然,自嘲一笑,到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一顿饭吃得是各怀心思。 结束后,袁芝瑶与凌琛借口先行离开,留崔启明将潘颖送回住处。 寒冬的风吹走了云,月亮清冷皎洁,悬挂在天空。 马车上,袁芝瑶叹了口气,“有缘无份,却是可惜。姻缘这东西,算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到一起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凌琛深以为然,以如今自己与阿瑶的感情,往后是断不会有什么差池的,可阿瑶给看的手相却说自己姻缘线被截断,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莫要太伤神,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我能看出来,启明对潘娘子应该是有意的,只是出于一些原因尚还不能应下吧。”凌琛含糊道。 至于是什么原因,凌琛大概能猜个八九分。无非就是此番出行是为启奏圣上泉城贪腐一事,若此时与潘娘子有了瓜葛,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为了潘娘子的安危,还是小心为好。 但袁芝瑶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只道是可惜,人一辈子遇上个两情相悦之人已是不易,此时不把握,往后,恐怕二人是再难相见了。 * 第二日,袁芝瑶在命格堂中正给人算卦,一抬头,却又看见潘颖进来。 袁芝瑶以为她今日是来辞行的,“潘娘子可是今日离开?阿瑶抽不开身,便不去送你了。” 没想到,潘颖脸上带着些许的期待说道:“袁娘子还不知道吧,流民来了。回家的路途可能不太安全,颖儿暂时不走了。” “流民已经到城外了?”袁芝瑶惊讶道,城内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这段时日,想见凌侍郎一面,也是很难的了。 凌琛的布告发出去后,许多人自告奋勇捐了些粮食米面,没钱的便出人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有序进行着。 直到坊间忽有传闻起,说是流民就在城外,指不定何时便入了城,到时候人多粮少怕是买不到大米的。趁如今流民还未入城,赶紧屯粮。 信了的百姓不在少数,于是他们连夜抢购,这粮价也水涨船高。有钱的人家甚至愿意出高价购买,而普通人家,却连正常的每日用粮都买不起了。 袁芝瑶在府中听刘婶抱怨着,问了一嘴,“那各处粮铺的掌柜们岂不是挣得盆满钵满?” 刘婶忽然凑近,神秘地说道:“王康你可知晓?” 王康?不就是上次与宋尚书一道来命格堂自讨没趣的那个酒囊饭袋吗? “见过。这粮食涨价与他何干?” “王康是永乐最大的粮商,各粮铺的掌柜都是从他手中进的粮食。我听几个掌柜说,这次的传闻,就是王康故意放出来的。粮食的价格是高了,但他们自己也没挣着多少钱,因为王康给他们的价格也只多不少。” 袁芝瑶一愣,原来王康是粮商?当初只是看出他应当家境殷实,但具体是做什么的倒是没听人说起。看来他的劫数在这。 发国难财,吃人血馒头,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此事甚至都不用袁芝瑶去给凌琛打小报告,不出两日,袁芝瑶便听闻粮价又回到了原来的水平,而永乐城百姓津津乐道的,换成了永乐最大粮商王康被官府带走审问一事。 这些年王康缺德的事没少干,受他剥削被他欺压的百姓和掌柜不在少数,纷纷出来添一把柴。而他宠妾灭妻,在外花天酒地的事情也被拎出来遭人诟病。他的妻子忍受多年,终于写了封和离书与他撇清了关系,离开前还将府中这几年挣来的钱尽数奉上给了朝廷,并遣散了府中小妾。也算是最后为王康积了一点德。 可惜王康非但不知悔改,还在狱中发疯。叫嚣着这些钱都是自己挣来的,李氏凭什么自作主张上缴?说上头有宋尚书护着,谁敢动自己?等出了狱,便要教训李氏,让她生不如死。 结果,就是这么巧,当天夜里,王康便于狱中自缢,留下悔过书一封,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这些事,袁芝瑶也是后来听凌侍郎说起的。 至于是否真的是自缢,凌琛隐约觉得此情此景与蜀城刘县令一事如出一辙。但恶人有了恶报,便不深究了。 * 因着此次赈灾是由凌琛和宋安堂共同负责的,二人免不了时常碰面。奇怪的是,宋安堂每次都约在宋府,说是自己年纪大了,不习惯在外头。 凌琛心中冷笑,自荐前往肃北时,倒是看不出你不习惯外头。 每次凌琛到宋府,这宋妍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身边,凌琛还能不明白?美人计嘛,那便将计就计。 一日,凌琛从宋府离开后,宋妍忍不住问宋安堂,“主子,那计划为何迟迟不实施?眼看着凌琛马上就要去肃北了,要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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