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屋的金银翡翠皆为外边的男子与公子所赠,在她看来,好似都不属于她一般。 只有真正揽下这一处的势力,才是真切归她所有。 “你受伤了?”旁侧少年紧盯着被方帕缠绕的脖颈,担忧的思绪不作遮掩,眸光凝紧了些。 “男子留下的印记罢了,”沈夜雪轻巧回着,对付这耿直少年,她却是想调侃上几语,“怎么,你想瞧瞧?” 闻言面颊顿时染了绯红,无樾撇过头去,想到昨晚她似被公子召见,便知那颈处伤势是为何故。 “听闻我走后,公子唤了你。” 她无辜轻叹,佯装委屈般回言:“是唤了,我惹怒了世子,寻不到龙腾玉,公子罚我幽闭思过。” 言至此处,又想起昨日射于壁墙上的袖箭,沈夜雪正经立直了身,瞧四下无人听他们窃语,心思放宽了些。 “那袖箭可有查出是何人所放?” 无樾轻微颔首,与她聊上几言,差点忘了正事:“昨晚择金主之时,你可还记得有位眼盲的红衣公子?” “宰相府门客离声。”她平静道出那人的身份,此事与她所想的分毫不差。 听她道出那人名姓,眸中溢出轻浅诧色,无樾再度凛紧了眉宇。 “你知他?” “果真是他……”那疯子接二连三地坏她谋策,却仍未知究竟打的是哪门子主意,沈夜雪轻挥衣袖,了然于心,“你不必再查了,此人我已交于轻烟去打探消息。” 无樾对这打听之人极是无趣,似乎只关切其颈上印痕:“公子难为了你?” 公子的脾性向来阴晴无定,兴许是一念间没了分寸,才酿成此伤…… 无樾暗自一想,想那公子平日便觊觎在心,瞧她之时虎视眈眈的,她定是万般不愿。 她只感这少年是口无遮拦,立马训斥道:“公子是我的主,我是生是死皆由他掌控,何来难为一说。” 生怕无樾惹上祸端,为她再带来些灾祸,沈夜雪无奈一瞥,冷漠再添一语:“你身为影卫,对主上却有敌意,倘若哪日公子决意将你除去,可别牵连上我。” “我并非为他的人,你才是我的主。” 无樾太是执拗,蹙眉立得笔直,欲将此言争辩上少许。 “主子的主子便不是主了?当真是可笑,”可她已然不想再争下去,冷声一哼,以气势将他压了下,“你别忘了,当初是得了公子应允,我才能留下你。” 闺房内的官差似搜寻终了,手握剑柄,回于庭院朝她肃敬一拜:“打扰姑娘了,我等再去别处搜查一番。” 目送这群官兵走了远,沈夜雪接着道上方才的话:“你再对公子有不敬之意,我只好将你舍弃,到时可别怪我无情。” 在外如何胡作非为她皆管不着,可在这花月坊内,一切便要以公子为尊,不可逾矩上丝毫。 无樾虽未作出越矩之举,然她保不准将来不会…… “我知晓了,不会再犯。” 身旁清姝正容亢色,言语时秀眉拧了紧,无樾将头埋得极低,再不敢多语。 庭院恢复寂静,但与其说静谧,却不如说是更加喧闹。 原先的窃声细语更是猖狂了些,院落内的非议之言逐渐转响,令她听得十分清晰。
第7章 是何人为之? 一女子悠步走上前,嘲讽之意显露无疑:“仗着公子的纵容,你还真就摆出了架子,当自己是这花月坊的主人了?” 沈夜雪记不起此女姓甚名谁,也记不清这相貌是否是后院的姑娘,许是刚被公子挑中不久,才来此地未有多日。 “如此心高气傲,不就凭借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能讨得男子欢心。我瞧着,其余的本事应是寥寥无几了,”那女子回眸望向伫立于各角的娇艳花姿,唇边发出一阵嗤笑,“各位觉着,我说的可有理?” “何人许你说这些?” 一道冷冽之声伴着寒意徐缓传来,引得适才开口的女子不由地一愣。 轮椅被后方随侍推着悠缓行出,随之从暗道深处现出一道肃冷寂清的身影。 “公……公子。” 公子一向对姑娘间的拌嘴不闻不问,岂料竟会于此时现身,女子面色惨白,顿时跪倒在地。 四处闲言碎语顷刻间止下,在旁的姑娘皆垂眸不敢言出一字,各个在场之人宛若事不关己,只为明哲保身。 沈钦静望面前死命磕头的女子,尘埃沾染了华裙,额上磕出血渍,浑身颤抖得厉害,几瞬前的嚣张气焰已被惊恐取代。 “拖下去,仗刑。” 眸底漾出一抹冷寒,他面色冷淡,毫无恻隐般再次启了唇。 “公子,奴家知错了,求公子饶奴家这一回……”额间的伤势越磕越重,女子顾虑不上,任由流血顺脸颊滴落,花了朱颜。 “奴家口不择言,言辱了玉裳,再是不敢了……” 随侍听命行前,面无神色地抱拳作问:“公子,仗刑几数?” 冷然看向此女,沈钦顿了一霎,而后轻道出声:“断气了为止。” “公子……奴家不想死,奴家想活着……”颇为惶恐地瞪大眼,那女子恐慌到了极点,忽地挪身转向被讥嘲的清姿皎姝,朝她重重磕拜。 “玉裳,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赔不是了……” “是我嫉妒在先,是我不该恶语伤人,求求你,求求你……” 沈夜雪沉默望了几眼,便蓦然转身,不为所动地走回寝阁,随后听着身后哭喊渐弱。 那不知其名的女子似被带了走。 仅凭公子一言,便能决定其生死,这坊中居住的姑娘皆由他掌控在手,随时可弃,随时可宠。 哪日,她兴许会像此女一样,被人弃之如敝履,视之如草芥。 轮椅停至雅间前,沈钦淡笑着站立起身,示意她前来搀扶:“她央求成这样,你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顺从般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进房内,她忙为之倒上一盏茶,低声回应着。 “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有何干系。” 沈钦随性地饮上清茶,柔和端量起雅房中的各方角落,被官差倒落于地的钿合金钗尤为刺目。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会将多的怜悯留于旁人,”目光若有微许黯淡,沈钦坐于方桌旁,再望这一片狼藉,“这屋子我会派人来打扫。珠宝首饰若被摔坏了,我再送你一些。” “公子不必劳心,我自己收拾便可,”沈夜雪柔声婉拒,想着这压于箱底的珠钗玉簪也暂且用不上,“况且时常有命令在身,这些首饰我不常戴着……” 然这不经意的一语却像是惹了他不悦,沈钦凝神思索起话中蕴藏之意,默了片刻,轻声而道。 “时常有命令……你是觉得,我将你逼得紧了。” 只是不愿旁人收拾这间屋子,怎般能被误会成埋怨他所下之令太多…… 她无意冒犯,垂首低眉地回语:“属下不敢,公子切莫多虑。” 这一低头,沈钦才倏然留意到清艳女子脖上的绸纱,绸帕映于眼眸,仿佛掩埋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何人伤的?”他嗓音微凉,本是温和的容色渐渐寒凉而下,化作一汪冷泉,直灌她心底。 沈夜雪下意识抬手抚颈,只怪衙门的人于今早来搜房,闹出了些许动静,将公子引了出…… 该来的终是躲不过,她眸光飘忽至别处,故作镇定般回答:“无碍,只不过是磕碰了一……” 不予其分毫道谎之机,未等她说完,沈钦一把扯落那晃眼的白巾。 颈窝处呈现的是落梅似的痕印。 这哪是什么磕碰伤,分明是男子亲近时留下的吻痕。 他怔愣一瞬,扶于桌沿的双手徐徐攥紧。 “是何人为之?”沈钦再三开口,连声逼问,“世子?还是那无樾?” 眼下是如何也瞒不住了,可就算是道出破绽百出的话语也得瞒下,她镇静地回着,杏眸却未敢抬上半分。 “是不小心磕碰了,在书案旁摔了一跤,碰到了案桌角。” “你若敢对我言谎,咳咳……我便将你毁了。”他本想怒喝,嗓子却剧烈地咳起,薄唇染上一方苍凉,似何人也抹不去。 见此景忙将杯盏又斟满清茶,沈夜雪恭敬递前,却被一股力道扯入怀中:“公子先喝些水,莫再生怒了……” 杯盏摔落于桌椅旁,茶水溅上二人袍衫,她挣扎未果,忽见眼前这冷寂之影埋入颈间,狠狠咬上那一处红痕。 她吃痛地咬紧了牙关,颈部被咬得生疼,不多时便感有水液流下。 待公子离身时,她顺手一抚,才知那水液是鲜血…… 已然被告诫一次,不可与男子有亲昵之举,她明知却再犯,便是藐视公子之命,当以重罚。 好在这惩罚不算太重,只不过以咬噬之法将这耻辱吻痕彻底毁去,与仗刑相比已好上不少。 “你不害怕?”沈钦抬指抹去唇角血渍,凝望其颈处血痕,想着此印是他所留,顿生畅意。 沈夜雪呆愣瞬息,忙沉静下心来:“玉裳是公子的人,命是公子给的,随时任公子处置。” “疼吗?” 深眸轻望那伤势,语声随后柔和了下,他谅解了这一回,似不再追究。 “不疼。”她淡漠地从怀中离开,弯腰拾起地上杯盏。 眸中清丽仍如此前不吭一声,好似将所有委屈都咽在了肚子里,沈钦忽感心疼,思来想去,温声问道:“可有想出所犯之过?” 这些年伴于公子身侧,应对其喜怒无常,她已成习惯。 进退从容,顺着公子之意而为,她便不会受过重之罚。只要公子对她有意,此意未消,她成为这花月坊之主便是迟早的事。 沈夜雪回得毕恭毕敬,如同收敛了心性,恭顺以回:“公子待我好,我应明白公子的心意,不可越矩,不可与男子行肌肤相亲之举。” “那闭门思过的惩罚,可解了。”终是透出满意之色,沈钦神情柔缓地展了眉。 只需顺从他的心思,她便可逐渐逃离其掌控。 让他陷于爱慕之绪,才能与他并肩掌管这一方势力。待到那一日,她手握实权,这位病弱公子于她而言便没了用处。 可沈钦的脾性她心下明了,不得主动投怀送抱,只能半推半就,故作疏远又谦卑顺意。 所谓若即若离,最能攥得男子欢心。 回想从陆明隐口中探出的消息,她双眸清亮,沉声禀报:“玉石既在宰相府,我便潜入府邸一趟,以将功补过。” 沈夜雪流转眸光,将心底的打算肃声告知:“过几日,宰相府设有府宴,到时府中上下聚于正堂饮酒作乐,乃是搜寻后院的良机。” “莫再令我失望。” 方才的焦躁似被这抹清艳安抚,沈钦颔首应下,对她的决意未有异议。 “多谢公子信任,”她灿然一笑,伸手去将他搀扶,“我扶公子回房。” 沈钦却轻摆衣袖作罢,独自一人撑着孱弱身躯走向门外:“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望踽踽独行的背影,有无尽落寞洒于青袍男子身上,她失神片晌,心觉此人应是孤寂惯了。 坐回轮椅,苍白容颜似缓和了些,沈钦微顿,意有所指般言道:“你与他说一声,此后我说的话,不可再窃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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