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在床头的方几上搁着,她是不打算喝的,原本的计划是把碧云她们支开,然后把药倒进盆景里。但没想到,谢明峥过来了。 听碧云她们说,他还挺关心自己的,对自己的病很上心。对此,碧云又挤眉弄眼,扯到谢明峥喜欢她这件事上去。临春认为不可能,谢明峥对她的病紧张,不过是因为他如今只对自己有反应,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恐怕要一辈子不举了。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一辈子不举呢?更何况他还是皇帝,日后后宫佳丽三千人,总不能只看不碰。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关心自己的病是事实,还是得道一句谢的。 临春清了清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开了口:“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不用谢,毕竟你还得给我治病,不是么?” 看吧,她就说。 谢明峥沉默瞬息,目光移向几上的药碗,都已经没那么热了,想来她借口太烫不肯喝,正要想法子倒掉。 他不动声色:“太医可来瞧过了?怎么说?” 临春吸了吸鼻子,将太医的话告诉他:“太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好好休养,按时吃药,很快就能好。” 谢明峥嗯了声,随后端起了药碗,拿着瓷勺搅动碗中黑咕隆咚的药,顿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苦味。临春皱眉,听见谢明峥说:“那喝药吧。” …… 临春盯着那药碗,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脸色难看。谢明峥已经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 她艰难地张开嘴,在即将碰到勺子的时候,还是没能下嘴。 “……还有点烫,再当会儿吧。” 谢明峥鼻音疑问了句,竟是直接拿勺子送到了自己嘴里,以实际行动证明:“不烫,刚好,再放就要凉了,会更苦。” …… 临春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一般,“我自己来。” 她接过药碗,仿佛端着什么烫手山芋,一点也不想喝,怎么办。可是谢明峥就这么盯着她,大有她不喝不罢休的架势。 “不想喝?”谢明峥问。 临春很想答当然了,谁会爱喝这种东西?可是她还是违心地摇了摇头,说:“当然没有,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她搅动着勺子,勺子与碗壁不时磕碰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煎熬啊,真要喝这个东西吗? 可是好苦,闻见这个味道她就受不了了。 她再次试图逃避,“你……不忙吗?要不你先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喝的。” 她试图将碗放回去,动作很小心翼翼,一点点地挪着,仿佛做贼一般。还未能将碗放回几上,谢明峥先开了口:“你想把我支开,然后偷偷把药倒掉,是吗?” 被戳穿了。 临春脸色有些尴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药碗停在半空,微微晃荡着。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悻悻笑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猜到自己想干什么。 “你若实在自己喝不下去,我可以帮帮你。”谢明峥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手指握住她指尖,她体温高,感觉谢明峥的手凉凉的。 她收回手,睁着浑圆的眼睛疑惑:“怎么帮?” 她半仰下巴,露出修长的脖颈,盯着谢明峥的脸。却见谢明峥仰头将药碗中的药喝下,而后那微凉宽厚的手掌掌住她后脑勺,强迫她将头仰得更高了些,在她愕然的眼神里,再次贴上了她的唇。 临春瞳仁震颤着,不可置信,他他他他…… 所以,那根本不是梦…… 他真这么给她喂了药。 …… …… …… 清苦的液体从他口中辗转渡入,临春太过震惊,牙关松开,让谢明峥轻而易举入侵她的唇舌。她不自觉地吞咽,被苦得皱眉,后知后觉地想要推开谢明峥。 但她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用的,根本推不动谢明峥也就算了,反而被谢明峥抓住指尖,不得动弹。临春挣扎不得,被他强硬地桎梏住,直到那口药尽数咽下。 临春有些缺氧,指尖被他攥着,一双眼中水雾氤氲,濛濛霭霭。她被呛到,轻声咳嗽起来,谢明峥压低眉头,大掌落在她单薄的背脊上轻轻拍着。 临春拂开他的手,不由得呜咽起来,她蜷至一侧,抱着膝盖,眉目愁苦,看着谢明峥:“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呜咽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呜呜……” 谢明峥眸色沉沉,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色,清冷嗓音里夹杂了些许笑意:“不喝药,病怎么可能好呢?既然你不愿喝,我只好帮你一把了,不必言谢。” 临春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她差点要相信碧云说的话了,听他的话,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可我都说了,我自己会喝的……”她为自己辩解,眼神充满怨念。 “还有,我生病的时候……你怎么能这样给我喂药?难道不能用别的办法吗!” 嘴对嘴…… 还是她的第一次呢。 姑娘家的第一次……多重要…… 她嘴一撇,擦掉的眼泪又开始流。 又想到自己的脚,脚不清白了,现在嘴也不清白了。 她有些恼恨地擦了擦嘴唇,用了很大的力气,可见嫌弃之意。 难怪她觉得那个荒唐的梦境里的一切感觉都那么真实,原来根本就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谢明峥原本还有些欣喜,见她大病初醒,可她那么嫌弃地擦嘴,心情顿时跌至谷底。 就这般嫌弃自己? 他拿过药碗,搅动着勺子,声音肉眼可见地冷淡几分:“你若是再不想喝这药,那只好都由我喂你了。” 临春还在抽泣,闻言抬头,很想讨厌地瞪他一眼。他就这么轻易地夺走了她的第一次,还这么无所谓的态度,讨厌死了! 碧云还说他喜欢自己,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哪有人这样喜欢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止住哭声,乖顺地接过药碗:“……我自己喝。” 不敢瞪他,也不敢表露自己的怒气,只敢怂怂地妥协。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又好生气…… 他还生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她捧着药碗,慢慢搅动着,难闻的药味再次冲进鼻腔,临春露出嫌弃的神色。可觑到帝王的视线,还是慢吞吞地舀了一勺,送到嘴边,浅抿了口。 真的好苦,世界上怎么会有药这么苦的东西。 谢明峥目光灼灼,仿佛要把她脑袋盯出一个洞来,令人后背发凉。她不敢停下手中动作,只好慢吞吞地一点点强迫自己喝下去,全程眉头都蹙着,一边喝,一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又哭起来。 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进药碗里,还不敢出声,呜呜呜呜呜,她好委屈。 一点一滴都十分难熬,一碗药终于喝到见底,临春带着哭腔弱弱开口:“喝完了,可以了吗?” 谢明峥没答,只轻哼了声,却是答她先前的问题:“若是能想别的办法,我又何至于此?你高热不退,人都烧得开始说胡话,太医说了,若是再这么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坏。 你那两个贴身宫女,想了各种办法喂你喝药,可你就是不愿喝。我若是不这么喂?你是打算日后做个傻子?还是……想死? 不论你是成了傻子,还是死了,我的病,又当如何?” 他漠声讲述,似乎极为嫌弃她,嘴对嘴喂她喝药也是逼不得已。 临春不说话,沉默着,又觉得他好凶。再怎么说,她都还是个病人不是吗?至于对她这么凶吗? 她撇嘴,再次委屈不已。 嘴巴里都是药的苦味,苦得她想哭,她往下缩了缩,蜷进软被里,侧过身背对着谢明峥,瓮声瓮气道:“我有点累,想睡觉了。” 谢明峥没再说话,不久之后,她听见脚步声出了殿,珠帘碰撞的声音昭示着人走了。她抱着被角,渐渐地困倦起来,本来脑子也重,就这么睡了过去。 走出甘露殿,谢明峥又有些后悔。 方才他说话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些?她如今还病着,又逼她喝了苦药。 他抿唇,回头看了眼她寝殿的方向。 想到她方才的神情,又收回视线,敛下有些黯然的眸。 他心道,自己分明是个极为沉得住气的人,分明明白应当一步步来,引诱猎物最忌没有耐心。但是一面对临春,又实在难以克制地失去耐心。 她仿佛是他命中劫数,从相遇起,便叫他失去本性。 他本该恨她,却生出爱慕之心。 总事与愿违。 暮色四合,宫灯早已经亮起,谢明峥悠长的影子晃在庭阶上,缓步出了甘露殿。 - 之后几天,谢明峥也会来瞧临春,盯着她喝药。临春不敢违抗他,只好逼着自己喝,也因此怨念谢明峥,每日并不与他多说话,喝完药就说自己要睡觉。 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地过了几天,这病终于是好了。 得到太医诊治结果的那一刻,临春只觉得自己如获大赦,终于不必被迫吃那苦兮兮的药了。 “只是娘娘大病初愈,还是得仔细些。” “本宫知道,劳烦太医了,碧云,送太医出去。”临春语气都欢快几分。 只是碧云走后,殿中又只余下临春与谢明峥。朱弦去小厨房看煨的汤好没好,这些日子她吃得清淡,嘴巴里仿佛只有药的苦味,早就想吃些好吃的。朱弦自然了解她,早早命小厨房煨着鸡汤。 今日天气晴好,明媚的阳光透过月影纱,顿时柔和不少,仿佛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落在美人榻上。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尴尬。 临春忙不迭从手边摸了本书卷,这回是正儿八经的书,所以压根看不进去,那密密麻麻的字在眼前转了一圈,又绕出去了,看得人心烦。 谢明峥也没说话。 这些日子他过来一向如此,兴许是知道临春不愿与他多说,所以他一般也只往那儿一坐,看着她喝完药便走。 她在闹脾气。 谢明峥最先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对她的沉默与抗拒并不感到厌烦,反而有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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