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爹爹。” “好,你跟爹爹说一遍。”佩准不放心,让她跟他重述一遍。 这是她日后保命的东西,她当下可能不甚理解,日后碰到事了,她便懂了。 父亲说的话,佩梅听着,隐隐有所感,似乎在芸芸之中,太子妃母妃之死,她进凤栖宫,主掌凤栖宫打理后宫,丁姑姑之死,宫人房修缮,这接二连三下来的事情,就像有一根线在连着它们一样,它们本该就会如此发生。 她重复完毕,忍不住与父亲道:“爹爹,我好像感觉,我已经住在这个命里了。” “是吗?”佩准没跟她说日后的事,他这个女儿,命盘在她进宫后,每日皆有所变,直至昨日,她祖父为她卜卦,她命已至贵,佩家也会因她大变,从今往后,佩家的命数也要改了,这些说给她听为时尚早,因着卜象不知还会有什么变化,他道:“那你跟着这个你感觉到的命走,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多看一看它。” “您……”佩梅不知父亲为什么知道她会看到它,见父亲这厢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她便止了话。 “好,经演法要归家,你学好了便送它们俩回来,”佩准继续道:“天载这本书是你祖父的手抄本,写得是上古的事情,光怪陆离,你祖父母这些年抄了几百册,从头到尾,倒背如流,你祖父说让你也跟着抄,闲下来就抄一抄,这本是抄本,家里有几百本了,也不用还了。” 说罢,佩准看了门口一眼,低下头颅来跟女儿悄声道:“听你祖父的,我怀疑你祖父母的长寿跟这个有关,你祖母这些年也抄的,近来还带着你母亲开始抄了,我看比外头那些富贵人家家里老头老太抄的佛经有用多了,我都打算就算再忙,我也要抄了,爹爹怕死得很呢,这个事情你可莫跟人说,抄的人多了我怕不灵了。” 父亲促狭的性子又起来了,梅娘啼笑皆非,只得乖乖颔首,当她的乖乖女,“是,爹爹。” “你都记下了?” “记下了。” “最近读了什么书?”给女儿带的书说完了,佩准看着女儿系着书包,抚着胡须看着女儿道。 女儿脸色近来甚好,就算一夜未睡,也比他上次见到她的那次好不少,想来也比上上次她祖母和母亲见到的那次要更好不少了,要知道那次回去,莫说本来爱哭的妻子,便是刚毅的母亲,也是抹了好几天的泪,想起来就哭。 她这次见好,想来也是跟皇宫融入了,往后她融入得更多,就没人害得了她了。 只是此事还需她不断跟皇宫牵连更多,也需得给国家天下谋更大的福祉,厚德方能载物,她才接得住她的贵命,而不被其压死。 “也读了算经,是皇宫里典藏的算经,我跟吴公公要了一些书,公公疼惜,给我了。”佩梅道:“圣医老人家去见过祖父了?” “见过了,就是他给我们家通风报的信,你祖父从潮海阁回去,还是你澜大爹去要的出宫牌子,你祖父回去威风得很,上百禁卫军护着,领头骑马护着的是我们卫国的二品大员镇国将军,我们佩家就从来没在我们家那边这般风光过,比你出嫁那天还要风光一二呢。”佩准得意地笑。 他们宫里有人。 今早皇帝还骂佩家公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佩准差点喜得笑出声来。 这下可好,不说整个卫国天下,至少卫都的人皆知道他们背后有人了。 背后是谁?皇帝呀。 莫说以后他上朝要背手迈八字,他出去买菜,也要这般地去走,风光得很咧。 第216章 这是皇宫该为他女儿做的。 佩准喜不自胜。 佩梅见父亲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握着小嘴,憋笑不已。 父亲无论何时,皆有把难事当寻常事对待的本事,如今家中处境艰难成这般地步了,他还是不忘嬉笑两声。 以前只当父亲促狭,如今看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处处皆是难以迈过去的坎,何不举重若轻,心头轻松点,人也能往前多走两步。 她难过时,想想父亲要是碰到她的情况会如何?一想到父亲碰到她的事,便会怒骂两声,还是会该如何就如何,积极前行,从不懈怠,佩梅心想至此, 第二日便还是一同以往,做好手头的每一件事,努力前行。 这撑着她看诩儿出了宫,送走了姑姑,每日监看天象,修缮宫人房…… “还读了什么书?可去藏书阁看过了?” “不曾。” “哎呀,吴公公也是小气,你祖父这几年来,可往藏书阁送了不少我们家中的珍藏,也不知什么时候陛下能回赏给我们,我们家也就那些套,给了就没了,后世子孙都没得什么传承了。” 这是陛下的侧殿,父亲在皇帝陛下的起居宫殿说出这般话说,真真不怕隔墙有耳,显然是故意说给陛下听的…… 佩梅更是哭笑不得。 爹爹当真不怕事。 父女俩见面,因着殿里没站外人,有说不完的话,不一会三娘抱来了账本,打破了父女之间的其乐融融。 三娘只抱来了账本,不见食盒,见太孙妃看向她,三娘小心放好账薄,跪在地上道:“您一早做的馒头小菜,回屋换了身衣裳,出来经人催促两声,我们就都忘了,也是奇怪,我回去问了催促的宫人,她说她也不知为何着急,就嚷嚷了两句,奴婢觉得奇怪,她平时不是这般性情,怎地今早您都没急,她就急了?是以,那吃食我就没拿过来了,也没让宫里人去碰,自作主张,让她们倒了。” 说至此,佩梅也领会了她小心为上的意图,将将想颔首认同,却听三娘又道:“可细妹拿去给宫里的野猫吃,那野猫闻了一下就跑了,细妹觉得有些不对,我来之前,她便提着泔水桶,去御膳房找兔子试菜去了,饭菜有没有下毒,她等下便会往这边送消息来。” 三娘说罢,朝太孙妃的父亲佩大学士垂首,道:“是以奴婢这才来得晚了一些,耽误了殿下的要事。” “没事,你们细查。”宫中也是能人辈出,皇后的凤栖宫还能被人埋巫咒,这厢出了这点事,也没有多奇怪,佩准抚须,跟她道:“要是超出凤栖宫能查的范围,及早告知吴公公,此前这等怪力乱神的事,吴公公在宫里铲除了一波,若是残余,你们也要助他斩除才好。” “是……”扈三娘听罢觉得不对,略略顿住了一番,迅速反应过来,朝大学士忙道:“奴婢现下就去禀吴公公。” 佩准抚须颔首不止。 这是个聪明的。 前朝后宫要他女儿命的事,还没完呢,不趁着余韵收拾干净,?*?要待何事? 何不如一举把能揪出来的,借力皆揪出来,一个也不放过。 这是皇宫该为他女儿做的。 “好了,我儿,把你记下的材料用量给为父过一下眼。”佩准喊了一声愣住了的女儿。 佩梅忙回过神,拿出她昨天就收拾好了的账册,待拿出第一册,她翻到第一页,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见没有大碍,方才抿着嘴唇,恭敬把第一册摆在了父亲的面前。 佩准看着她的动作没动,直到账册放好,他慢慢翻看着,嘴里跟女儿道:“你做得好,这些事情,一定要你亲手去做,账是你一撇一捺一横一竖亲自书写,便是哪里有人做了手脚,你也认得出来。” “是,皆为女儿亲自所写,用的是您和祖父从小教哥哥和我的手法,我自己还掺了点近来新想出来的独门标记。”佩梅轻声道。 他们这种有年史的撰史家,每家皆有自己独门的书写印字,只有受过家中传承的人,方能看出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该提防的,一个也不能落下。”女儿记的账,一目了然,佩准便是看得仔细,一页扫两次也就翻过去了。 很快,一本就已看过,接着便是第二册,第三册…… 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佩准当即便跟女儿以身作则,做给了她看,看到不解处,他便询问女儿,追问女儿,口气之厉,颇像诘问,字字皆带着压力而出,好在账册当真是佩梅悉心所记,数字从何而来,来龙去脉她皆说得出干系,毫不怯场。 饶是如此,佩准还是看出了一些问题,他女儿的账没错,但有几处价钱与实际不符。 她所记下的木桶比他送进宫的价钱高出了五文一个,此为比较明显的不对之处,最为隐晦的便是石料,石料为皇家山苑所采,一文不出,人力工部出,但工部收了他女儿六文一均。 三十斤石头收六文钱,说来只是一个工钱,工部想来是要把这个钱要到袋里,日后当真是要全国制官屋,工部拿一半,出力的人也不算白干。 这便是为官者心里的沟沟壑壑,大家拼了命的读出来为官,不是来吃苦的,能捞银子的地方是一定要捞银子的,哪怕就此捅到陛下面前去,他们也能合理好他们的意图。 水清则无鱼,顺安帝便是杀贪官污吏无数,也不能让官员连养家的钱也得不着,且如今朝廷很多官员出自寒门,除了少数皇帝的死忠还以一身清贫侍君,皆大多数也是削尖了脑袋想在皇帝允许的范围之下,多弄点银子的。 卫国如今朝庭的新贵,说是新贵,实则没一个贵的。 他们便是不吃饭,家里妻子要吃,孩子也要吃,是以哪怕他们是皇帝重心提拔起来的,一旦有人收买他们,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背叛帝皇。 自古以来,民野也好,朝廷也罢,从来是吃饭比皇帝重要。 他们卫国周边那几个国家如今民不聊生,国已破亡,就是因着从上到下,都没饭吃了。 佩准沉思良久,久久后,他与女儿道:“你记的账,为父没看出错来,但有几点,等下我要去跟吴公公问话,再和陛下商议一番,详情要等到下次我与你见面,我才能跟你说。” “是。” 女儿当真乖巧至极,佩准满意笑道:“这两日你回去还有功课要做,要把账薄抄写一遍,送一份到始央殿来,要亲自书写,让陛下看到你的字,知道了吗?” “女儿知晓。”父亲在竭力为她铺路,佩梅当然知晓。 “好。”佩准说着摊开纸面,提笔记下今日他需解决的事,他勾勾划划,见女儿努力辨认,不由笑道:“爹爹记的起居记录,笔迹也跟你一样的工整,你可莫学爹爹现在写的鬼画符。” “我需学一学吗?”佩梅好奇问父亲。 佩准略作思索,道:“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写了什么,你自己就创一门符记出来,不过要记得特征,可莫日后自己见了都看不懂。” “女儿知道了,爹爹?” “说罢吾儿。” “您那边,认识皇家女义庄的人吗?” “原本不认识,不过以后要认识喽,”佩准停笔,慈爱看向自家小娘子,“你说的是前日被吴公公送出去的那位娘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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