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谁会在乎真相? “王爷为何如此气恼?”卢似月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到岁瑞璟院子:“这些年因曾贵妃含冤而死的忠臣良将可不少,王爷不过被人指责几句,就受不了了?” “卢似月,你究竟是谁的王妃?!”岁瑞璟看着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实在想不明白,他若是失势,对这个女人有什么好处? 卢似月挑了挑眉:“王爷,妾自然是您的王妃。” 她走近岁瑞璟身边,捡起地上被砸碎的玉佩:“王爷可曾听过报应?” 岁瑞璟盯着她。 卢似月把碎裂的玉佩放回桌上:“今日一早,妾在别人口中听完了王爷与拂衣的故事。” 岁瑞璟眼睑颤了颤。 “王爷,你当真对曾贵妃派人追杀拂衣之事半点不知晓?” 此刻,一群金吾卫与禁卫军冲进了院子。 “圣上有旨!” “宁郡王对上不敬,杖责四十,遣送回京,于府中闭门思过。” “宁郡王妃留长央行宫为大隆祈福。” “王爷放心,四十杖死不了。”卢似月抽出手帕遮住,嘤嘤哭泣:“王爷,你一定要多多保重。” 四十杖可轻可重,岁瑞璟年幼时,也因为调皮被罚过打板子,但只是破了点皮,第二天父皇便会赏赐很多东西哄他。 可是现在的这四十杖,让他真正知道什么叫痛入骨髓,生不如死。 “十六、十七……” 行刑的侍卫数着杖数,岁瑞璟紧咬牙关,疼得视线模糊。 “不得用的奴才,打杀了便是。” “这些跟我们唱反调的官员,若是不让他们多吃苦头,他们怎么懂得听话?” 院门外,拂衣看着被按在宽凳上挨打的岁瑞璟,对身后的三宝三福道:“走吧。” “小姐,你不看了?”三宝忙道:“还有十九杖没有打完呢。” “没什么好看的。”拂衣抬脚往前走:“你若是想看,可以留在这里继续看。” “不看了,不看了。”三宝连忙跟上拂衣:“小姐你现在要去哪?” “去临华别苑。” 外面都在传太子受了伤,虽然她觉得太子应该不会被岁瑞璟伤到,但还是想去看看。 反正看一眼……也不费事。 临华别苑是离天地元合殿最近的地方,从宁郡王居住的院子到临华别苑,需要走上小半个时辰。 一路上蝉鸣不断,越靠近临华别苑,路上的侍卫与宫人就越多。 可是当她到了临华别苑,却发现里面格外安静。太子殿下正捧着一个空花盆出来,把它放在了太阳下。 从未见过太子穿玄色衣服,拂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待太子朝她看过来,她才跨进院门。 “殿下。”拂衣看了眼四周:“怎么不见门口的护卫与伺候的人?” “我想安静待会,所以让他们暂时先退下。”岁庭衡看着出现在院门口的拂衣,露出了笑容。 她还是来了。 在她心里,他是有一席之地的。 “殿下花盆里种的是什么?”拂衣走到他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空盆。 “一粒桃核。” “你现在过来,是在担心我受伤?”
第53章 药引 拂衣想,若是自己说自己不担心,对方一定会很失落。 她看到他捧着花盆的手,指节泛起了白。 这个瞬间,她心软了。 “外面都说殿下受了伤,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拂衣看着这个空荡荡的花盆:“殿下可还好?” “别担心,我没有受伤。”岁庭衡洗干净手,邀请拂衣到树荫下坐着乘凉:“不过没人相信我的话。” 宫侍端来瓜果茶点,装点瓜果的盘子透着点点凉意。 “殿下是为了帮我出气?” 穿过树叶的光斑落在岁庭衡身上,仿佛在他玄色的衣袍上,绽开了明亮的花朵。 “殿下英明神武,此刻对宁郡王发难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拂衣抱起一块甜瓜啃了起来:“是臣女影响了殿下的判断?” “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我自己。”岁庭衡把甜瓜最中间的部分留给拂衣:“我不想再看到他。” “一个人做出任何选择,都是源于自己内心,与他人无关。”岁庭衡不喜欢“我为了你如何”这种说法,因为人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院子里再度安静下来,拂衣啃完一块甜瓜,瞄了一眼岁庭衡特意挪到她面前的甜瓜,伸手把它拿起继续啃。 见拂衣愿意吃自己特别选的一块瓜,岁庭衡眼中浮现出笑意。 在这个安宁的院子里,拂衣忽然觉得,就这样坐着,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也是一种心灵上的享受。 “充州的夏天比京城更热,蚊虫也比京城多,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就连在睡梦里,都在思念京城。”啃完太子特意选给她的瓜,拂衣肚子有些撑,她怕岁庭衡继续给她塞吃的,开始给他讲充州的风土人情。 “充州的人很勤劳,即使是六七岁的小孩子,都能在水里抓点虾蟹出来解馋。”拂衣望着院墙外:“后来我渐渐习惯了充州的气候,便不怎么梦到京城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充州的日子很苦,我却时不时回忆起充州的三年。”拂衣笑了笑:“可能是想念那里的美食了?” 充州虽比不上京城富裕,但那里民风彪悍,没有京城的规矩与讲究,倒更像另一种世界的生活。 “因为……”岁庭衡缓缓开口:“因为充州更自由吧。” “或许是?”拂衣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礼盒:“这是给殿下的探望礼,请殿下不要嫌弃。”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岁庭衡伸手接过了礼盒。 “当然可以。” 礼盒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玉雕的笔杆,只有笔杆没有笔尖。 “我不知道殿下喜欢何种材质的笔尖,所以就没有准备。”拂衣笑了笑:“殿下是国之储君,文能指点天下,武能号令万军,这支笔杆的玉质很好,好玉配君子,我第一眼看到便觉得它很适合殿下。” 笔杆触手温凉,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物。 “殿下,家母让臣女回去用晚膳,臣女不便久留,先行告退。”拂衣站起身,看了眼太子略有些苍白的脸:“请殿下多多保重身体。” 岁庭衡把笔杆紧紧握在掌心,起身把拂衣送到门口。 “拂衣。”岁庭衡叫住她:“这里靠近父皇母后的天地元合殿,来往人员身份复杂,我送你一程。” 拂衣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是面对太子那双温柔的眼睛,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有劳殿下。” 宫道上落了满地的花叶,洒扫太监见到太子,连忙放下扫帚靠着墙角跪着。 几个粗使太监抬着石缸经过,也跟着跪了下来,拂衣停下脚步,看向缩在角落的太监。 这个太监死死低着头,肩膀瑟瑟发抖,似乎很害怕拂衣发现他。 如此异样的行为,引起了拂衣的注意。 “左边最靠墙角的那个,你在何处当差?” “回云郡主,小的在杂役房当差。” “行宫杂役房的太监,竟然也认识我?”拂衣见这个太监抖得更加厉害:“把头抬起来。”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的脸,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 见这个小太监抖如筛糠,拂衣抬手让其他太监全部退下,只留下他回话。 “求云小姐饶命,求云小姐饶命。”小太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朝拂衣连连磕头。 “别磕了。”拂衣终于想起,先帝身边有几个得用的太监,其中一个最喜欢挑长得好看的小太监收作干孙子。 先帝驾崩以后,这几个太监下场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至于他们收的干儿子干孙子,自然也都成了人人能打的落水狗。 “云小姐,当年都是炼丹房的骗子在先帝面前进献谗言,小的当年没资格在御前伺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太监见拂衣不说话,心里害怕到极点,又开始磕起头来。 “小的人微言轻,不敢有害您的心思,那些都是丹药房骗子的主意,求郡主明察。” 听到这话,拂衣向岁庭衡递了一个眼神,岁庭衡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丹药房骗子出的都是什么主意?” “小的、小的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干爷爷提过几句,说是……说是先帝欲取您心头血炼丹。” “哦?”拂衣故作淡然:“为何本郡主听到的跟你不一样,他们都说陛下后来反悔了,想把我召回宫,只是曾贵妃与御前的太监们从中作梗?” “您待我们阉人向来和蔼,我们又怎会在您落难时落井下石?”小太监连忙解释:“您离开京城后不久,先帝就病了,炼丹房的骗子就跟先帝说,小姐您命格特殊,若用您的心头血炼制丹药,会让先帝延年益寿,百病全消。” 小太监偷偷看了眼拂衣,见她神情平静,才敢继续往下说:“先帝怕此事被人知晓,便派人在路上追杀小姐,想偷偷把您带回来……炼制……炼制成药。” “他也知道做这种事不光彩,所以只敢偷偷摸摸做。”拂衣嗤笑:“难怪当年追杀我的人马中,有股势力格外不对劲,只想活捉我却不敢伤我,原来那些是先帝的人。” “你走吧,刚才那些话要烂在心里。”拂衣无意为难一个半大孩子,挥手让他退下。 小太监见太子没有说话,朝拂衣又磕了两个头,才匆匆退下。 “这件事殿下已经知道了?”拂衣问岁庭衡。 “我只知道先帝曾试图偷偷派人把你带回来,但我不知道……”岁庭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当年的拂衣若不落入悬崖,就会被先帝带回京城,成为先帝的药引。 无论是哪种命运,对她而言都是苦难。 岁庭衡感到恶心,如果他是拂衣,又怎么会再对皇家人有好感? 多么恶心的人与命运,他看着拂衣,却不知能说什么。 “殿下?”拂衣注意到太子面白如纸,眼角发红,顾不上男女间的礼节,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殿下,你怎么了?”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冰凉一片,还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殿下,得罪了。”拂衣左手扶着太子,右手在岁庭衡胸口几个穴位处重重一拍。 待岁庭衡面色好了些许后,她无奈叹气道:“差点被做成药引的是我,怎么受到惊吓的反而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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