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道凤鸳宫外,就看着北冥公主跪在宫门外,整整一夜,手中拿着一封信和一枚鱼佩,见二人出来,求道: “求圣上皇后成全,身为北冥公主欲为北冥奴隶求得回家路之心。” 南嘉风不由抬手揉了下眉心,张羡宜不明所以,手快一步拿过北冥公主所拿的书信和鱼佩。 北冥玉见后脚便跪拜,“臣女谢过皇后娘娘。” 转眼间,南嘉风心一沉,其实这信不能接,这是北冥公主借着他未来得及告诉小黎此事,也无妨,只要他不赐婚,此婚难成。 张羡宜看着手中物什,又看了眼南嘉风,她请了北冥公主进殿,人将一切告知她时,她也不同意。 北冥玉见跪在她脚边,一意孤行,张羡宜吩咐人将北冥公主拉走,人就跪在自己所居宫殿不起身,跪到圣上下朝,回到凤鸳宫,一道圣旨过来应了她的请求,她朝凤鸳宫那边三叩首。 这日檀允珩生辰宴后,她在凤鸳宫看到了这封北冥玉见写给她的信,还有让她信守承诺的鱼佩,她和陆简昭安顿好舅舅舅母,急忙过来月梨殿,却吃了闭门羹,里头的人遣下人在紧紧阖着的朱红门里起声。 “公主请郡主和世子爷回府,倘若——”明显里头的下人顿了顿,甚至可以说是壮胆接着说,“公主说,倘若郡主轻功硬闯,唯有一死,公主牢请世子爷将郡主带回,在此谢过。” 檀允珩手中的信脱落在地,字迹小娟,行行辞别。 第108章 爱意 “见于少见珩, 逢春景相识,于今十载矣,心喜论之, 友当如此,见心依旧。日月更迭, 辗转反侧有夜,望月有涯, 思奴隶之相思苦, 遥忆家国无度。今知珩有意凿亲府,见所行之事, 愿以解天下忧而忧,咏亲府棘手, 见失一命,唯珩尚凿之,而非意气, 断你我相识一场, 鱼佩回送, 愿汝勿回, 见有长诀心,珩当诺言待之。” 六月六, 宜婚嫁,夕阳红透了天,一顶喜轿从照亲王府的正门迎入,府上来喝喜酒的宾客多有暗中窃喜者, 小声跟身旁人呢喃: “北冥公主这个人, 样样贤惠,可惜生来为质, 注定所嫁去的府上,往日再兴不起浪。” “谁说不是呢,还好不是被圣上赐婚给我们。” “这照亲王府一看就不待见这位公主,连婚仪都是迫于圣上赐婚简办的,还说什么不喜隆重,依我看都是说头。” 一路坐着花轿来到照亲王府主院前,下轿跟南如卿一道进院拜堂礼成,后被送回喜房,北冥玉见听来这等不雅之话,心中静然,她一袭凤冠霞帔,蒙着红盖头,看不清说话人的嘴脸,她心中却知,漫漫多载,若非有珩儿同她交友,恐话更甚。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跟她一并过来的两个丫鬟,都是圣上给她的,“我有些倦,你们去门外守着吧。” 北冥玉见连盖头都没掀,等着丫鬟阖门而出,她将藏在袖口中的一块金子攥在手中,从她和阿珩诀别那夜,便不曾再见过他人。 不见也好,省得她心有眷恋。 六月六,宜回家,她身子往床榻边缘一挪,头倚着床柱,手中金子被她塞进口中。 与此同时,都城城门处,一场烟花绽于天,因提前有告知百姓缘故,惹得一群孩童在街上欢呼雀跃,灵芽茶楼的雅间里,一男子着一身月白圆袍,负手而立,容色掩在敞开的窗子后,朦胧不清,身后双手晃动着一个水蓝色的绣球,棱角挂着的小小鸣声环佩,声清脆。 徐鸿越在得知北冥玉见要嫁人时,一日下朝,他借着圣上寻他到凤鸳宫一同商讨照亲王府上隐在暗处的砍头之罪,一是这位照亲王家中长子,雷厉风行,早年杀过一个同为照亲王一党的六品官员,这官员家眷怕祸及自身,便说其乃身疾过世,珩儿和张大人顺藤摸瓜倒是有了新的线索,照亲王府上的这位长子,私自放印子钱给城东一些急需周转的商户。 城东商户,一直都是朝廷扶持的,之所以会被南如卿钻了空子,还是因历来掌着印子钱的王大人,此人当真谨小慎微,蒙蔽人眼,竟同照亲王同党,也是朝堂之失,未能及时调度,才迫使城东一部分商户临困境。 单两桩罪责不至于要了照亲王全府上下百来人的性命,是以还有一桩事,北冥玉见死在照亲王府里。 是夜,徐鸿越从凤鸳宫出来,便移步月梨殿,月色迷离,朱门紧阖,佳人不见,只有门里丫鬟给到他的一个玲珑绣球。 一个绣工精湛的绣球。 南祈历来女子所绣球怀春,此生唯赠一人。 烟花斑斓,衣衫映霞,徐鸿越指腹不断在手中绣球上摩挲,纹路遍生。 ** 檀允珩和张清檐带人及时赶到,还是晚来一步,照清王府上的人除去被清退的宾客,横尸遍野,也没留住北冥玉见的性命。 婚房里,一袭凤冠霞帔的少女,头倚着一侧床柱,纹丝不动,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红烛摇曳,明灯映喜,安详如饴。 檀允珩手中剑上沾血,一下掉在地上,血珠迸溅在她旧紫色的裙摆处,鲜红惹眼,她步子迈得缓慢,待走到床沿处,她的手碰到红盖头一角,犹豫了下,才揭开。 少女闭眼安详,眉眼含笑,好似真的只是睡着了。 张清檐见状,遥叹一声,轻轻阖门出去,给郡主留了时间。 檀允珩弯身扶着床沿坐在床前木阶上,红烛泛光不见泪,抽噎不止心中诀。 她伸手去握北冥玉见逐渐泛凉的手,一纸团忽地掉落在地,宣纸被揉的皱皱巴巴的,跟生怕她看不到似的,从人袖口陡然落出,她挪了挪身子去捡。 纸上寥寥几字,她字字知意。 “玉见春来笑,玉见笑。” 玉见笑即为迎春来。 檀允珩仰头泪落,缓和片刻,她抬手擦泪,起身去了烛台处,将手中纸团燃尽。 她才是那个该做一切的北冥公主,一切的一切却由玉见承受。 父亲过世前一个时辰,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支开母亲,只将她一人留在身侧,告诉她一桩惊天亥闻。 南祈与北冥交战四载期,北冥王后怀有身孕,南祈圣上得知后,便派人前去提醒,父亲乃北冥文官翘楚,也是北冥国主心腹,见状便动了心思,无论如何,北冥皇室血脉不容有损,若血脉调换,北冥尚有一线生机,与刚好也有孕的妻子商议,等北冥公主降生,调虎离山,交战五载期,北冥公主降生被调换,她父亲之妻却难产而死,父亲深知若留公主在北冥,总有被南祈驻兵查出端倪,往往相貌最能出卖实情,心中忍者丧妻之痛,带她辗转。 恰逢流落南祈一名为桃仙镇的庄子,这处庄子山清水秀,乃生存圣地,父亲带着尚在襁褓,一路颠沛落了病的她落脚看大夫。好景不长,这里天灾祸事,人死的死,丢下性命垂危的人逃离的逃离,父亲带着她跑时,想到邻居家有妇人难产而死,丈夫和孩子死在这场天灾里,他欲意有为,将那位丈夫和孩子的尸体平埋,并借了那人名讳。 檀修敬,是个文弱的书生名。 眼看襁褓里的她气息不稳,一路求医再度辗转,才来了南祈都城,父亲刚进城正愁盘缠用尽,如何带她求医时,便遇上她母亲,端蕙长公主,在母亲和父亲庇护她,才有如今还能活着的她。 父亲说,并非不想早早告诉她,而是她自幼生活在公主府,这里的人待她甚好,子有心而亲常在,养之母乃血亲,长公主待她千万般好,父亲宁愿临死才告知十岁的她,也不愿她因爱生恨。 父亲还说,北冥国主王后将她带到这个世上,种种难言之隐在先,也无法弥补她成长之程,当时所说她这个真公主是北冥的一线生机,早在时间长河里消去,她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个满眼只知复仇的烂人。是母亲给予她一切的,家国仇恨也不该再由她受着,父亲又选择告知,也因她该知道一切的,人应该活的明明白白,大步往前走,不因此事而踌躇不前,可因此事而将歇。 那日大昭寺的和尚口中,“万物并非有始有终,方为圆,有始无终或无始有终,也为缘,善缘善果,恶缘恶果,仅存一念。” 往往一念之差,两个孩子命运相悖,父亲的孩子替了她,得了北冥国主王后亲爱,该承受的迟早要来,她承了母亲的爱,这一辈子便有庇荫相随。 父亲死后,她将自己关在团院中,想了许久,十岁的她已是饱读诗书,自听得懂父亲所说,但她还是用了不知在惩罚自己还是他人之法,选择不再提口常话。 “珩儿好爱娘,也爱爹爹,舅舅,舅母,还有哥哥。” 自我麻痹,直到今时今日,她有了心上人,十分欢喜,还是当年攻打北冥的将军之子,也一如既往的不说“喜欢”,她无法明判这到底是惩罚自己,还是折磨他人,久而久之的,她也习惯了强咽下去的忍不住欲出口的“爱和喜欢”。 阿见自她七岁来,那时她一眼便相中这个北冥来的公主,与其成为友人,在父母跟前滔滔不绝提及时,她不曾注意到父亲眉梢一闪而过的自责,直到十岁,父亲去世,她才知晓一切。 然即便她妆容有遮,玉见定是一眼认出她和北冥国主王后长得像,却从不开口跟她说此事,她想北冥国主王后大抵也是如同父亲那般,教阿见的。 说来她和阿见算得上的前后脚落地的,她自八月中秋携晚霞,阿见中秋带朝阳,玉见春来笑,说的是阿见得知她还好生活着的笑意,怪不得人一见她,那个笑如今想想都是欣慰圆满之意。 她原本想尽自己所能,让阿见不必为嫁于谁忧心,一辈子不嫁人在宫中,总比所嫁非人强,这又何尝不是强人所难,阿见是个有主见的,北冥公主这个身份,阿见不亏欠任何人,以己之命,换取北冥奴隶踏上归家之途。 北冥无后,便绝无东山再起可能。 可是,她明明求了道舅舅手谕过来,给阿见的,是一道密旨,檀允珩将袖中那道手谕拿出,塞在阿见手中。 明明她再早一步,阿见就不用死了,北冥玉见需‘真死’,照亲王府才能倒台,但檀明笑却不用真死,北冥奴隶也会因北冥玉见之死而被遣返回家。 这道手谕,是舅舅的赐婚手谕,檀明笑和徐鸿越的婚旨,就差一步,天人永隔。 阿见那个绣球是绣给她的夫子的,她早就知道了,她活在爱里,怎会不知少女强遏制的眉眼深处,她一提徐鸿越,阿见眉眼隐隐有笑,阿见不提,她亦藏在心中,谁也不曾提及。 檀允珩重新回坐在床阶处,阖眼流泪,八月中秋是北冥彻底沦为南祈朝附属国之日,也是她被调换离去,甚至是她和陆简昭成婚时,今时,北冥公主终于能赶在中秋月圆前,回家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