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知珩儿心中煎熬,不敢说,怕说了你娘和舅舅舅母,还有哥哥空欢喜一场,平白得来的女儿竟是南祈第一个攻打的国家,国主之女。” 南嘉风将一颗颗挨着他手边的棋子拾在手心,不分黑白,棋乃玉制,在他手心润了成色。 珩儿是如何得知的,此事隐蔽,北冥国的使臣都不见得知道此事,想想只能是妹夫主动说的,况且珩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很清楚,细微有所变是在妹夫死后,珩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很久,谁说也不行,直到一日珩儿开门说要科考,除尽天下佞臣。 原来如此。 原来是如此。 怪不得他想让珩儿进宫,珩儿回他,“帝王之位我不喜欢”。 原来是嫌太过冰冷,天下最是无情帝王家,坐在龙椅上的人总有不得不做事,这件事致使天下出现了最适合帝王的人,同样也失去了,然他多了一个有生气的孩子,是小黎同他看着长大的。 今天下初定,万民齐心,珩儿不愿做之事,就让允珏去做,他从不逼迫他的孩子做任何事。 那不是痛苦,是檀允珩不敢相信,不愿相信自己身世,甚至她听父亲说完,下意识想的是她的亲人该如何接受此事,而非她怎么办。 “我的母亲很爱我,舅舅舅母视我为己出,哥哥嫂嫂待我亲妹欢,我的夫君由我所选,珩儿过得很好。” 檀允珩垂首落泪,珠弦滚烫,旋之抬首提话,“珩儿很爱你们。” “爱因珍贵而弥足珍贵,正因如此,珩儿才难以诉说。” “来宫里住下吧,和小景还有小陆一起,喊上你哥哥嫂嫂和小侄子,不然这宫里只住着舅舅一人,空荡荡的。”南嘉风话中隐瞒,檀允珩和陆简昭都没听出。 檀允珩今儿午后情绪一直抑着,这会儿也没外人,即便她把南嘉风的话悉数听在心中,也尚未回缓神色。 陆简昭不着话,就静静站在她身侧,用帕子给她拭泪,乍闻此事,他的担忧跟舅舅一模一样,在心里藏几载千秋,铁定心煎难熬的,他的珩儿是如何在漫长日夜里挨过,他身为她的夫君,没能替她分担,是他之过失,甚至辛苦珩儿有着身孕,情绪才能有泄。 珩儿的身世是往大了讲是国事,天下事,莫说珩儿,就连他在得知身世那刻,也是退缩的,不敢往前的,那会儿他二十有一,珩儿不过十岁。 此事他无法横在珩儿和舅舅中间插话,即便他是珩儿的夫君,是跟珩儿来自一处的故人,他也并非是带给珩儿新生的亲人,缄口不言就是对二人最好的诠释。 舅舅在挽留珩儿,怕珩儿不愿在南祈待了,你看,谁在面临择选时,本性使然,下意识都怕爱你的人会离你远去,无人例外。 檀允珩缓过神来一笑,“珩儿正想跟来圆儿商议,搬回母亲那里住呢,住进宫来正好。” 第119章 芳年 翌日大早, 檀允珩和陆简昭一道出宫,一人乘马车往城中,一人骑马往城北, 如今的城北少了北冥奴隶,原本的屋舍拆去, 除去分给城北流民拿来扩建的一些屋子,剩余的便充军, 分给了军中将士。 八公主和年亲王掰扯之事, 事态明朗,陆简昭也无需在宫中踱日, 他跟圣上求了话,往后也便不上早朝了, 有那功夫,他还可以多送几步他的珩儿。 珩儿昨日开始思绪便不稳妥,今早他快马去了城北一趟, 将军中事宜暂且交由青词白满二人。 青词白满打他记事起, 就随他一同在军营, 没比他大几岁, 多年过去,亦能抵挡一面, 他又快马去了司昭府衙。 相比军营他有托付之人,珩儿他得尽心竭力顾着她,无关其他,只为要珍惜眼前人, 莫等闲暇终有悔。 那腹中胎儿若是个折腾人的, 他便要在珩儿一旁时时刻刻用意念跟胎儿说教说教。 ** 司昭府,檀允珩换好衣衫, 黄昶是从家中直接穿着官服过来的,二人前后脚坐在正堂上。 黄尚书乃朝中元老,审得天下人,更审得手持先皇保命手谕的年亲王,太医于昨儿午后给她请脉,告诫她,在怀胎头三个月中,切记情绪不得再次起伏过大,不然—— 后果不堪设想。 昨午后她情绪实在不佳,将一切说开,亲人不怨,过去亦然和解,她仍久久不能平缓,不知为什么,总是自觉愧疚。 过去之事,她所思清楚,一国不扫他国,便要被扫,战场上何谈手段卑劣,胜者才有定天下的资格,北冥国主王后将她换出,保留一丝血脉,也并非要她改变什么,而是想让她不被成王败寇所扰,尽情选自己欢喜的,阴差阳错下,阿见替她做了公主该尽之责,她成了南祈郡主,在亲人庇护下,恣意明媚。 她舅舅的做法间接造就了她和阿见的阴差阳错,对也不对;北冥国主王后和父亲的做法,对也不对。 好像无论怎么去想,谁也不得评足谁,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她知道啊,还是忍不住去想。 她母亲于昨知晓她的身世后,觉着她该休养一段时日,司昭府的事,暂且便有黄尚书这个朝中元老暂时替而代之,等养好身子再着手事宜。 檀允珩同意了,她想也是,总要让自己缓上一缓,再说其他事,不然为百姓做事也容易出岔子,但她要先旁审完八公主和年亲王的案子,已然经手之事,还是该有始有终的。 昨儿没到傍晚,雪便停了,扫街的百姓利落推之,青石街上免不了湿漉漉的,南祈并不冷,不易成冰,陆简昭从城北到城中司昭府,快马一刻。 隔着瓦当珠雨声,他双臂抱立站在一入门的廊柱处,还记得他在这里扫过苏鸣的兴,那是给他做的的嫁衣。 檀允珩这个机灵鬼。 陆简昭摇头轻笑,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朝明。 冬阳净眼,檐下男子晏之。 直对着正堂上坐在堂下一侧的檀允珩,她的视线本就侧落在地上跪着的三人上,余光倒是没错过从衙外进来的陆简昭。 她看到他笑了,她思绪也彻底转圜过来,回到案子上。 年亲王府中药毒,常幸带人已然查清,确如八公主所指控,加上城东那对夫妻刚黄尚书已审理清晰,受八公主府的暗卫所指派不假,然那对夫妻当日除了见暗卫,还有一道诚意相见的年亲王,二人看年亲王心诚,答应拿孩子一命,抵日后荣华。 欲谋害我朝将军,家中□□至深,年亲王和其夫人命数怕是走到尽头,就是这南书玉,黄尚书朝檀允珩瞧了眼。 依法按理,我朝明令禁止以毒养人,当然以毒攻毒的药膳除外,年亲王死不足惜,留着一大烂摊子在世上,也够嚯嚯人的。 其实有一个法子,既然南书玉擅通药理,那么留着她在世上赎罪最为佳,年亲王与其夫人是没儿子,并非彻底嫌弃女儿,不然在医理这条道上,就不会有南书玉的名号,素日年亲王夫妇二人,虽管教女儿,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既存爱女之心,势必会保女儿周全的。 年亲王一身囚服,和夫人于昨夜在牢中度日,头发散乱,衣衫薄弱,不曾为自己过多辩解,唯有一事,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存活于世。 “罪臣凡卿,罪无可恕,恳请黄大人和小司昭大人网开一面,饶过小女书玉,小女在知情那刻,不曾帮罪臣与妻隐瞒,而是秉公执法,将此事挑开,恳请两位大人饶小女一命。” 南书玉同南锦书跪在后方,身前跪着她的两位长辈,身侧站着的她那所谓的未婚夫君和婆婆。 在南书玉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和她不喜之人眉来眼去,日后还在同一屋檐下过日子时,她是恨的,恨她享受着父母给她的金银,恨自己活在新世之中,受的是自由婚嫁之学,才造就她心向往自由,身却如同牢笼置喙,捆着自己压抑不堪。 然她明知圣上千防万防,怕公主府与亲王府联姻,还是不曾忤逆父母,跟南锦玉结了亲,谁也没错,她和南锦玉都不过困兽之徒,在皇后娘娘过世,她松了口气,有了喘息机会,谁料她发现父母□□,数量庞之,她此生唯好医,而她的父母□□,府上暗卫定时服解药。 她无法置之不理的,一边是父母,一边是服毒的暗卫,还有她被父母养出的仁心,想想便觉十分可笑,于是,她亲口将此事告知南锦书,至于南锦书如何做,她想怎样都无所谓,都难逃一死的。 既无法阻止父母回天,那便一同离开人世,她不允许这世上再有不该有的毒,来残害他人。 最可笑的是父母却希望她能活着,认下所有罪过,唯求放她一条生路。 可笑也可悲。 家家都有经难念,她家死路换新生。 人世本就如此,悲欢离不尽,常月总有缺。 南书玉跪在父母身后,早已泪流满面,她不辩解,也不说话,不管父母说什么,父母生她生,父母死她死,绝不独活,至于父母为她所求活路,那她就到地府里再跟父母解释。 马上就要够到她想要的自由了。 ** 在听到南书玉死在年亲王府的消息时,已是隔日,檀允珩刚打算休沐一段时日,黄尚书已告老,不在朝中任职,闲来无事,便来照看司昭府,换她轻巧。 裳蓁和堇卿过来司昭府偏院给她和陆简昭简单收拾一番,陆简昭陪她一同过来,今逢司昭府不忙,二人和黄老在偏院里闲坐片刻。 黄昶亲手为二人斟茶,“你二人待会儿回宫之后,跟圣上说,让他把小吟知送我府上,让我这个老人不孤单,谁让他把我女儿女婿都接宫里住的,弄得我天天晚上在家和思云大眼瞪小眼的。” 黄思云是檀允珩知云嫂嫂的哥哥,‘云’是嫂嫂母亲的名中字。 黄昶一提到他这个儿子,也是一脸骄傲的,除了绝不成婚这一条,没什么不好的,但他喜好孩子,他女儿有了孩子,自然该他这个当姥爷的照看啊,哪能一直是爷爷照看的。 圣上上完朝,还看孩子,多累,他得替人分担分担。 黄昶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顺便告诉圣上,他若不肯,趁他上朝,我可进宫硬抢了,女儿女婿,就连我儿子都忙的脚不沾地的,我缺人陪得很。” 檀允珩舒舒服服走在圈椅上,看着陆简昭将放在桌沿处的茶盏端起跟黄老的茶盏轻轻一碰,道:“原话带到。” 话音尚未落地,常幸神思静常过来,将两封叠的四方公正的信件习惯□□由小司昭。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115 116 117 118 1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