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出了一个皇子,出了一个唯一册封的郡主,树大招风。 论有大能耐,掀出她父亲之事,来阻挠万一能和陆府结为亲家的公主府,此般行径,只有公主府和亲王府,九个府中,疯疯张张行事的,也只有别的公主府了。 至于到底哪座公主府,她尚不能确定。 艳阳曝晒,糕点铺子的门都开了好久,掌柜都钻到百姓中,看泼妇嚷街。 檀允珩直视着陆简昭,声音极冷,听起来比陆简昭以往还要冷些,“这世上没有我配不上的人,我若喜欢,他可相配;若我不喜欢,旁人就配不上我。” 央玉兰身子一舒,听檀允珩说话,真是大快人心,就该这样。 那妇人莫说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莫名贬低明仪郡主的妇人,合该被收押,狠狠教训一番。 地上妇人被檀允珩和陆简昭二人弄得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好。 很好,这样该檀允珩问了,平静的话中带着警讽。 “告诉我,谁指使你来的,若你无功而返,没算计得了公主府,回去后你还能活吗?” 妇人双手撑地,丝毫没有刚才的贬檀允珩时的故意,这会儿成了个害怕的模样,立刻反应,脱口而出,“是,四公主府的大小姐,找我来的。” 檀允珩瞟了一眼地上妇人,心中落谱,吩咐常幸,“常幸,把这位妇人押回司昭府。”朝后招手,“大家都散了吧。”目光不曾脱离陆简昭脸上。 人行匆匆,在她身后来来往往,常幸和衙役押着那名妇人走出甜香街,就她和陆简昭停在原地,四目相对。 骄阳似火,肉眼可见的热气在尘粒子里浮动,隐有风,扶热意,陆简昭却好似一座覆雪的山,似玉洁白,修长的身影,冠玉的发髻正好触到檀允珩的绣着绒花纹样的翘头鞋尖。 陆简昭心有沉思,在司昭府,檀允珩带着衙差上甜香街,本就想脏水从哪泼来,再泼回哪儿,妇人选在甜香街,不正是人流如潮之时。 一个民妇,不会有这么大胆子,攀污长公主府,背后定有人倾囊告知,何况民妇手中的澄心堂纸,当真做的不严谨,可见妇人只是个幌子。 故意而为。 想推倒的不止是长公主府,还有郡主,圣上,究竟何人想动摇长公主府。 檀允珩负手,一门心思想事,从陆简昭身侧擦肩而过。 夏日里,衣料薄轻,她走的毫无察觉,直径上了马车。 只是个想事情的无意之举,檀允珩都不在乎,提步离去,陆简昭倒是在原地怔了一瞬,衣袖里的胳膊仿似被触了一下,轻轻痒痒,负在身后握着拳头的手,一下松开来,眸子里的瘙痒令他快速回缓神色,大步出街上马。 被陆简昭身影遮挡的地上,雪山有雪,融而无声,青石板上阳光晶莹。 马车里,檀允珩靠着车壁沉思,双手拽着帷裳。 窗牖上的妙绿色帷裳,料子极轻极薄,透风透亮,观外不观里,上头绣着紫白色的绒花图样,巧绣巧针,与帷裳合二为一。 帷裳是两日前刚换的,夏日烦闷,自当透气些。 钻了空子的热气,进到她的马车里,一并进来的还有一道马蹄声, 檀允珩忽而直起身子,把手中帷裳一角松开,眼光一现,帷裳随风飘玦。 陆简昭自厢骑马跟来,情理之中,不足为奇。 但是这人主动的替她说了句话,许是无意识,为司昭府的名声着想。 细想想那话。 “小司昭大人,当配得上天下顶好的儿郎。” 陆简昭明知她的目的,也知她心属他,说话明面上是拒,剖析来看,是陆简昭不觉着自己配得上她。 那就是因眼疾一事,觉着与她不相匹配。 檀允珩眼眸流转,稍加思索,还是放弃这因。 陆简昭,一个从无败绩的小将军,昭平侯府的世子爷,绝不会因眼疾而觉得配不上谁,这身份明显只居于她后而已。 再说,她明仪郡主的身份是圣上给的,夫子是娘帮请的,能十岁考入司昭府里,绝对离不开檀修敬的‘逼迫’。 陆简昭不一样,货真价实陆侯的独子,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真刀实枪,无人不服的拼出一条入司昭府的路。 某种程度上,她不及他。 但话又说回来,事无绝对,难以区分,话意掺半。 檀允珩垂眉眸清,明意勾笑,看着自己张开又合上的手心,重复此往。 忽而,马车一个急停,嘶吼声惊人,在外头的车夫不慌道。 “郡主,是一个绣球被孩童脱手滚落到马车下了。” 檀允珩坐在里头,晃了两下,楞是让她回了个神,收了收心,“无碍。”她从马车里出来,下马车前,吩咐马夫,“你帮孩童捡一下,我去看看孩童有没有受到惊吓。” 陆简昭比她先下马,帮着马夫一道找绣球。 檀允珩看到一边低头站着的孩童,扎着两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揪,她弯下身子,轻轻抓了一个小揪,“怎么样啊,有没有被吓到。” 孩童摇摇头,另一个小揪一甩一甩的,声音糯糯,“珩姐姐,我没事,绣球是我捡的,拿回家后,娘亲告诉我,这是珩姐姐送给心上人的,让我在这儿等珩姐姐来,还给珩姐姐,就是被我不小心脱手了。” 正好,马夫快陆简昭一步,捡到绣球,小心翼翼捧着,去找他家主子,道:“郡主,这绣球,是您送给陆世子的那颗,老奴见过。” 马夫捡到差一点被车轱辘碾过的绣球,眉心深锁,水蓝色的定情绣球,棱角缀着环佩,这是他家郡主送给陆世子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顾不得什么,便狠瞪了刚想伸手捡绣球的陆世子,若非他眼疾手快的,这绣球还不知被陆世子如何再糟蹋呢。 檀允珩前后听了两遍,她的绣球出现在这儿,目光偏到马夫双手捧着的那颗绣球上。掉在地上的东西,难免沾了不少灰尘。 “给我吧。”檀允珩浅浅道。 第015章 他错 水蓝色绣球的棱角,是用银线混着珍珠,一针一线缝合的,针脚略粗,檀允珩不擅长绣工,一个绣球费了她好多时日,缀在穗子上的小环佩,清透美观,色彩温润,被摔的碎痕也显得微不足道。 转眼绣球从车夫手里,到了檀允珩手中。 檀允珩眉宇平静,整个人如静水一般,处之泰然。 正街上无一处避阳之地,陆简昭立身站在不远处的马车一旁,光照灼身,身影松然,额前渗了层薄汗,悄无声息地染开眉眼间的冷寂,自也顾不得眼周痒意,视线直盯着绣球被公主府车夫双手捧给郡主,瞧着郡主蹲下身子,裙摆垂落在地,朝孩童细声寻问: “这绣球,你哪儿捡来的?” 女孩童挠了下发丝,扎起的发辫里鼓起了一个小包,手指摁在檀允珩手中的绣球上,“珩姐姐,我在平安巷捡到的。” 平安巷? 绣球怎么会到那里? 陆简昭垂目看着前侧蹲着的人儿手中那颗绣球上,折阳绚彩,玉似琉璃。 记得当时他并没吧郡主给他的绣球从马车上拿下,应还在马车上才对。 货真价实的绣球误打误撞回到郡主手里,倒是好事。可回法不正当,也会让人饱受打击,同僚处事,最忌讳的也是心中疑心,道不清楚。 何况他和父亲不在府上多年,下人是否潜存旁府眼线,尚未可知,那日将他马车牵走的并非车夫,而是府上小厮,照此一看,倘若及时拿出,及时归还,便不会来这遭,给旁人可乘之机。 问题显然,先是他的错。 眼下当务之急需回府一趟,事情越快下定论,越好。 后头陆简昭并没听清檀允珩和孩童说些什么,提步上前时,孩童拐进巷子里,往家中跑去,也跟从地上起身,准备上马车离去的檀允珩撞了个照面。 陆简昭不是个冲动的性子,脸上不容神色有浮,在街上一隅,素得过分。 匆匆与檀允珩告别,上马归家,刻不容缓。 跟在檀允珩身后坐在前室的车夫一脸不解,三番纳闷。 郡主送出去的绣球即便不喜,或物归原主,或好生遗弃,陆世子竟踩了第三路来。 丢掉之后,不仅被孩童拾回,还被人当面戳穿,落荒而逃。 “都不和郡主解释一下吗?”车夫替主子抱怨道。 檀允珩坐在马车里,把绣球往软榻上一放,听着外头的话,道:“刘伯伯,那陆简昭就是归府察真相去了。” ** 陆府和静堂,青瓷缸里盛着的雾冰渗着浸人的寒气,陆简昭坐在太师椅上,阖眼假寐,穿堂风一呼而过,冲着敞开的双扇门折进来的日光慢慢挪走。 不曾几时过,和静堂的热意散尽,陆简昭眼周的痒意褪却,眼皮上拎,缓缓抬起,低睫盯着门槛,无光的眸色没神不亮,一度黯然,他静静坐着,婢女退下前给他斟的热茶,他一口没动,堂内无声。 府上管家行色匆匆的步伐传来,陆简昭托在椅柄上的手平挪,将温热的茶水饮尽,尚在军营时,便有的道理,急渴不饮凉,热转凉,慢慢等着,为防止呛着。 茶盏落桌,管家脸色难堪地踏门槛而进,直接跪在地上叩首,管家在陆府三十载,是府上老人了。 陆简昭见状,隐隐觉了不安,“殷叔,起来回话。” 殷管家只把叩在地上的头抬了起来,并没站起,接着拱了拱手,“世子爷,就在爷让老奴去寻此人时,那日给您牵马车的小厮,正巧自杀在下人院中。” 和静堂甚是宽敞,殷管家在府上做了多年管家,遇到的事多了,不会大声嚷嚷,话声儿不大。 可这声儿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证了陆简昭的猜疑,也让殷管家担忧起世子爷不好的名声来。 外头谣言都传,世子爷是冷漠没心的,殷管家却知自家爷心思细腻,是个有血有肉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陆简昭心中沉浮,声落音平,“父亲出征二十载,府上人替了多少,何时替换。”殷管家对陆府忠心耿耿,即便外来人花高价,也不会有丝毫动摇,他信殷管家为人,用人不疑。 之前下人年龄大了,领了该领的差钱,还各给了二十两银子,殷管事把他们好生遣返,新的下人进府,新人手脚干净,做事利落。 殷管家悉数告知。 可见几年里,从未出过岔子,就为等着他和父亲归来,从中作梗。 想阻碍的事定然不是杀人,而是拉拢。 拉拢侯府的主子,替他们办事。 陆府有权有势有军心,背后主谋拿什么来确保陆府一定会出手帮呢。 陆简昭就扶着椅柄的手闲敲着,垂首低额,凝着的心神扑朔迷离,直到殷管事确凿道: “已有八载。”侯爷临走交差给他,府上所有事他都可差遣做主,更换下人一事,更是在侯爷在时,已是他全全管着,绝不会记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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