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甜香街买糕点和甜水的,有富贵人家,也有平民百姓,还有进都做买卖和游赏的。 人群中有一人衣着织锦,面若桃花,身若柳枝的女子,说道:“这位妇人,你口口声声所言,可有证据,普天之下,凡事皆讲证据。” 女子名央兰玉,是入都行商的商人女,听说甜香街的糕点和甜水家喻户晓,赶趟过来,不巧,她就是那个喜静不喜扰的姑娘。 她闭着眼在等铺子定时,却遇着大吼大叫的妇人高声呐喊,吵死了。 衣着破烂,说话倒有力气的很呐。 依她看,这不是贫穷百姓,是想借机攀高枝的百姓。 气得她直接挑明了跟人讲,要吵要闹的别在这儿。 那妇人不死心,见有姑娘家问到点子上,连忙从屁股底下拽出包袱,抖出画像给众人看。 画像上的男子,身影消瘦,一袭粗布衣衫,五官丰神,在这儿的百姓有年长的凑近一看,一眼都记起来了,这真的是公主府的驸马,檀修敬。 但是作画的纸张,薄、滑、锋全占,纸张泛着黄绸,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宣纸。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家中,怎会用上好的纸来作画呢。 央玉兰金口玉言,“这位婆婆,这画像所用的宣纸可不是寻常百姓家中用的起的。” 话音甫落,甜香街街口一辆马车稳稳停住,围观的百姓只围了一半,没把妇人整圈围住,视线对面,就是马车上下来的姑娘,面似静放在太阳下亮眼的璞玉。 一袭官服,暖玉生烟。 身后跃马而下的男子,一袭官服,雾拢凉玉。 在官以官论,不以郡主,不以世子,是以司昭大人,百姓行的礼是普通官礼。 百姓看着他们的父母官,小司昭大人,双手垂腹前,步伐匀称,神情如常,缓缓走来,身侧跟着那位刚上任的司昭的陆家世子,眉眼冷峭,凉玉壁人,行走间儒雅君子,步子几乎与檀允珩持平。 央玉兰跟随百姓行礼后,看着檀允珩时,眉眼舒展,叹为观止,过来的女子长相自然而然的清新之感,扑面而来,秀致雅丽,神情自若,即便人走在阴凉处,暖阳风姿依旧。 她反观那男子,眉眼短蹙一瞬,男子站于姑娘家身侧,身形挺拔,面容隽冷,神色不显,书生意气甚浓,走在烈阳下,行风却冰,只有书生意相,没有书生温文尔雅,也像是捂不热的凉玉,这人居然是我朝将军。 摇摇头,是归是,就是不太像是。 央玉兰抿唇吐纳,幸好只和来的姑娘是同僚,不是夫妻。 二人止步在妇人身后,画像被妇人握得紧,檀允珩弯腰欲抽走,没抽走。 劲儿还挺大的,檀允珩心想。 那妇人知道身后来的是谁,端着架子,不转身,不施礼,自诩明仪郡主亲娘,画像上人的妻子,察觉到身后人拽她纸张后,气冲冲把画像往地上一扔:“这是你那抛结发妻的混账爹。” 一声清凛地男子声音,从妇人身后传来。 “司昭府的司昭是百姓的父母官,怎么,是三品官职不够大,由着你任意撒泼。” 极强的压迫里从妇人头顶压下,让她吞了口口水,身子轻颤一下,不抬头,只声音照旧。 “呵”了一声,“再大的官,也是我肚子里生来的,我的女儿,怎么,她没奉养在我膝下,就不该给我磕头了吗,躲在我身后算什么。” 央玉兰看不下去,从人群里冲出来,指着地上的人骂道:“算你爹娘,听不懂吗,你不是百姓,难道是猪?”好歹她行商,官道上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知道,人尽皆知,当时长公主的驸马檀修敬,是妻子产女死去,逃荒过来都城给襁褓小女瞧病的,被长公主看上,才入府的,与长公主交代清楚,入府缘由,只为想让小女能有医可求。 驸马死后多年,居然成了不顾妻子的负心郎!! 但凡说成逃荒失散,央玉兰也不会指着人鼻子骂。 一直站着不曾说话的檀允珩,擦过地上妇人腿边,将被丢在地上的画像捡起,拍了拍上头沾上的尘土,一折一折地叠起,平和道:“告诉我,你叫什么?” 见地上的人瞬间气焰消散,支支吾吾,蹦了句:“我相公姓檀,我自然跟他姓檀。” 檀允珩查案素来一丝不苟,居高临下,妙仪自静,连眼神都不曾犀利,语调缓缓,就让地上妇人咽了下口水,自乱阵脚。 旋即声冷,“你当然不知道,我亲娘的名讳,除了我娘,爹爹,哥哥,圣上皇后和我,再无人知。”她负手,往那妇人跟前走了两步,“说不出来是吗,那不如说说,是谁指使你过来的?” 一个笑浮在她脸上,运筹帷幄在心,意笑在脸。 地上妇人抬头就看到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子,朝她一笑,她是坐在地上的,抬颈看人很是费力,就连眼泪滑落都比旁人要慢。 “珩儿,娘找了你多年,以夫冠姓名,早忘了自己名字,如今连你也不信我吗?母女连心呐。”妇人手掌拍地,泪道竖掉,声音惨绝人寰,“你有了公主娘,驸马爹,就不要我这个老婆子了吗?” 檀允珩这会儿已经是在妇人身前,和带着衙差的常幸是面朝面,她的目光锁着常幸,常幸示意衙差把整条巷子围住,他自己站在陆简昭身后,视线环视人群。 地上妇人的话,不必听,不必看,冲着她和陆简昭来的,甚至不惜当街大喊,欲陷公主府于不义,让她娘背上妾的名头。 毕竟在那人心里,毁她毁公主府,就相当于毁掉她的哥哥南允珏,她的舅舅舅母。 但百姓不信这些,百姓信她,那人也知,所以事情并非这般简单,还有另一重意思。 就是让她和陆简昭的关系难度更大些。 地上妇人不顾檀允珩是否还在,也顾不上脸上泪痕斑驳,转了头,仰脖去看身后面容俊逸,矜贵的男子。 不知何故,突然抓住男子衣襟,直白道:“你和珩儿的着装相似,想必就是珩儿的郎君吧,她不认我,你这个做女婿的得认呐。” 妇人没听男子答应或不答应,身后女子起话。 “是我一厢情愿,欢喜他。” 第014章 不喜 檀允珩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身后的央玉兰却是个心性直爽的,上前一步。 “司昭大人,你喜欢他干什么,那么冷,隔着老远都感受的到。”央玉兰一直站在檀允珩身后,视线一扫就能看到陆司昭的冷脸,性子耿爽,“若陆司昭大人真的喜欢你,他会看着你被这妇人说嘴吗? 听我一句劝,天下好儿郎多的是。” 百姓中也有人附和,几天了,都在传陆世子生性秉凉,不是个会疼惜人的,郡主一腔孤勇,都怕郡主会受伤,可又不知怎么劝,只能道一句: “这位姑娘说的有道理。” 都不用等陆司昭说什么,百姓心知肚明,左右一直是跟那句“不娶”意思差不多,也不指望这次有什么花样,隐隐心疼地看着檀允珩脸上待会儿是否会失落。 没有例外,陆简昭敛了敛眼睑,当着地上妇人的面吐露心声,“我不娶我不喜欢的人。” 百姓和央玉兰白了陆司昭一眼,这世子,堪比过年的活猪。 地上妇人的脸色转而阴下来,慢慢往地上一坐,上半个身子侧着,手心探在堪比热汤的青石板上,背影苟褛。 然妇人什么都不顾,一咬牙,豁了出去,真如一个母亲那样惋惜,却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惋惜:“也对,连娘都不认的女儿,配不上出征在外的陆世子。” 陆简昭瞳孔里满是漠然,俯着淡淡目光,不假思索,“母亲不会糟践自己女儿,你当然不是,小司昭大人,当配得上天下顶好的儿郎。” 护了明仪郡主,言外之意再次拒了郡主,他是不喜欢她的。 说来说去的,檀允珩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撺掇妇人趁着人聚众时拿她的过往说事,定然是看不顺眼长公主府的人。 心中有了谱。 还是她入府那年,圣上刚登基不久,六位亲王对她舅舅登基不满,联合朝臣找事,其中一事是她舅母身为一国之母,不能为皇室开枝散叶。 早在她舅舅还是皇子时,自请旨替先帝领兵出征,她舅母在舅舅走后不久,诊出有孕,硬生生被妙亲王的母妃,小楼国公主逼得落了胎,从此不能有孕。 朝臣拿这事大做文章,目的只为将她舅舅从皇位上拉下,因圣上登基不名正言顺,在朝臣眼里是谋朝篡位。 说篡位,倒不如说是被先皇不作为所逼迫。 当年她舅舅出征不久,母妃死在宫里,妹妹被逼嫁人,生了一子,爽朗的性子一度结郁,妻子落了胎,留下一身病根子,而罪魁祸首就是先皇最后一位得宠的妃子,小楼国的公主,妙妃。 圣眷正宠的妙妃,得知她舅舅领兵替当时还是个小国的先朝出兵,别的皇子不愿去的,偏她舅舅主动请缨,还不是为了日后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 妙亲王年龄小,妙妃怕自己的儿子不能顺利登基,仗着自己是独宠,为给自己儿子铺条路。 害了她舅舅和她母亲的母妃,贞妃,先皇宫里失宠的妃子数不胜数,一朝得势,半生失宠,宫殿形如冷宫。 贞妃死悄无声息,甚至死的同日,妙妃从中作梗,她娘被草草赐婚给了柳家,一个富人家里,同日被送到驸马家中,没有皇室公主该有的婚仪,那时她娘才十四岁,她舅母也是那天胎死腹中,在皇子府养病。 贞妃的尸身直到腐烂,才被人匆匆卷了席子,丢到不知何处。 三年后,她舅舅凯旋,先锋是陆简昭的父亲,二人途中结了兄弟,回到宫中,就是娘死,妹嫁,妻子疾病缠身。 一气之下,他同陆侯商议,夺宫、篡位,杀了不作为的先皇,登基上位,国丧过去两年,才改年号南祈,称令元帝,封陆先锋为大将军,赐昭平侯。 后来,令元帝在先皇房中发现一道手谕,上头写着: 朕的儿子们都有保命圣旨在手,你若想坐稳地位,巩固民心,就不能杀他们。 令元帝没登基时,亲王还是皇子,狼子野心,私下勾结朝臣,届时拥自己为帝,加上手中有圣旨傍身,愈发猖狂。 令元帝登基仅二十一岁,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既然坐在帝位上,就绝不会让被保护的人身陷囫囵,当即告知: 即日起,公主府的长子,纳入宫中,为皇子,来日能者承袭帝位。 既强行平息臣愤,又能分少数摇摆不定的朝臣不再替亲王卖命,转而成了公主府的辅臣。 四位公主都有长子,都入了宫,成了皇子,那时檀允珩的哥哥,南允珏两岁。 二十年过去,令元帝迟迟不立太子,四位皇子都优异,但是她的哥哥是令元帝亲妹的儿子,加上令元帝对她这个郡主宠爱有加,孰轻孰重,公主们心中都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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