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钩常寄遥相思,抬首只见明月心。 陆简昭回想那晚他在家中卧寝不眠的深夜,想到的女子身影和明仪郡主,他还在心中明然否认过,如今他心已结,已只属一人,檀允珩和他也是两情相悦的。 可要快些回都城才好。 不管瑞亲王府三小姐如何跟着他,他都可置之不理,唯有他不想再为司昭府树敌,那是心上人千辛万苦的口碑。 是以他先来客栈,是想等三小姐睡下,他独自一人前去肖家寻物件,瑞亲王府的三小姐,也是被宠着长大,若因他彻夜不眠,落下病痛,司昭府的名声当真会被瑞亲王拿来大做文章,逼他娶三小姐。 熟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名声日月积累,他不容出一点差池。 陆简昭把环佩上的灰尘用衣袖擦了擦,挂回腰上。 披星戴月,他带着‘明仪’出了客栈。 第036章 笃定 凤鸳宫, 灯火愈明。 浓郁的中药香入鼻,苦涩萦绕在殿里殿外,檀允珩在殿外拧了个担心的表情, 扶着门框进来。 “舅舅,舅母在吗?”她习惯性往左转头, 左边是她舅母每逢这个时辰常坐的金丝软塌,还有她舅舅坐舅母对面批阅奏折。 张羡宜和南嘉风, 二人一个倚着引枕看折子, 一个坐在书案后批阅折子,在她开口后, 一同看向她,一前一后道: “舅母在的。” “舅舅也在。” 二人对这个外甥女向来都有应的, 对檀允珩的疼爱不亚于南嘉景这个做母亲的。 张羡宜将手中折子一合,往身下藏了藏,拉着刚提着裙摆坐她身另一侧的人闲说, “我们珩儿好久不来了, 舅舅舅母都以为珩儿忘了我们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呢。” 南嘉风提笔未落, 坐在对面闲笑打趣, 看不出一点君王的架子,“是啊, 记得上次见还是在汀兰宴席上,早知道啊,合该把司昭府设在宫里才是。” 檀允珩是侧身坐的,和她舅母面对面, 双手也被舅母拉着, “昨日明曦,前后张弛有度, 唯有今朝不可辜负,舅舅今朝命工部提上日程,珩儿保证不出两月,舅舅日日都能看到珩儿,届时可别觉着珩儿闹才是。” 张羡宜看着她脸上表情活灵活现的,话意打趣着阿风莫不想做个不为民心思虑的昏君,徐徐轻风打在敞开的明窗,廊下宫灯摇曳清脆,殿里灯火暖洋,幺女欢闹,长辈慈祥,好似一切未变,回到了檀允珩十岁前,那个总把“珩儿好爱爹娘,也很爱舅舅舅母”挂在嘴边的家中幺女,自打幺女父亲去世,打击甚大,常挂口头之话不在说,不能再听也无妨,幺女平安喜乐,足矣。 南嘉风一脸宠溺看着她,轻叹,“珩儿真是一点面子不给舅舅留啊。” 张羡宜瞥了阿风一眼,“咱珩儿说的哪里不对了,这叫忠言逆耳。” “对了,刚才珩儿从户部出来时,妙亲王跟珩儿说,参天大树偶尔不可为幼树遮风挡雨。”檀允珩想起来,她过来是想跟舅舅舅母说一声,她不知道妙亲王的万全之策是什么,万一万全之策有害朝堂百姓,毕竟于百姓而言,她舅舅好不容易得建的朝堂就如同一颗参天大树,若妙亲王用毒对付百姓,久居庙堂,消息总不是第一时间的,何况有些毒尚可延年。 说完,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走在花园里,倒没这么觉着,这会儿转念一想,试想妙亲王明目张胆告诉她,他要作祟? 也不对,妙亲王是个有雄心壮志的,若心有抱负,觊觎龙椅,觉不敢对百姓做手脚的,那又是闹哪出? 隔着灯罩的烛光温暖惬意,不为风吹所摇曳。 南嘉风批阅奏折的手顿了一下,游刃有余的在一道折子上写上‘已阅’后,道:“珩儿看一下这道折子,苏御史昨儿连夜送来的。” 檀允珩怔楞着神,没动弹,还是张羡宜推了她手臂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起身拿了那道批过‘已阅’的折子,坐回张羡宜身边,奏折上写: 御史大夫苏翁跪奏,为家中小儿一事,仰祈天子明鉴此事。 家中小儿累及司昭府声誉,闯下塌天大祸,微臣恳请圣上严惩小儿,以儆效尤。 跪呈圣上预览。 檀允珩看完,长叹口气,“苏御史唯恐连累整个苏府,这不是为子请罪的折子,怕是一道催命折。”一语戳破。 折子她看过很多,历来若有家中子女犯了错,求情的折子递到她舅舅跟前儿,都会有一句‘请圣上准奏重查此事’。 然苏翁的折子落笔,只想快些将苏鸣撇干净。 “古人云,虎毒不食子,苏御史亲手葬了枕边人害死陆夫人,如今连其子都不放过,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张羡宜手帕掩着嘴咳了两声,檀允珩下意识扶着她舅母,柔光抚不平她的深锁的眉心,眼中忧虑。 张羡宜若无其事道:“老毛病了,无碍,珩儿别担心。” 南嘉风将手中宣笔隔在一旁,浅声接话,“小黎每日药汤,舅舅亲自盯着,珩儿别忧心。”比起喊张羡宜闺名,他更喜欢唤她小黎,张小黎。 “对了,前些日子,你养的来圆儿,趁着北冥公主午憩,偷偷跑到这凤鸳宫,比上次见圆润了些,珩儿不去看看?”张羡宜话中明显催促。 有了舅舅的再三保证,檀允珩悬着的心落下,起身离开时,南嘉风还不忘叮嘱。 “早些归家,不然小景该担心了。” 凤鸳宫膳房里的嬷嬷看着郡主走后,才吩咐下人把药汤端进殿里,下人进进出出,顿时殿里冷寂,只剩下隔空相望的二人。 南嘉风把书案边上的药碗端起,轻轻摇着,是他吩咐下人把小黎的药汤先放他这儿,等凉些,他给端过去,“看来南嘉佑是不打算放过咱珩儿了,不仅请婚的折子连夜递上,今儿就到珩儿跟前提醒。” 张羡宜把被她搁置在一边的折子重新拿起,就是南嘉佑请奏续弦的折子,想娶的居然还是她和阿风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简直痴人说梦! “还好珩儿一心扑在百姓身上,南嘉佑那话也让珩儿没想到这层。”张羡宜接着道,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和阿风都了解,十分聪颖敏捷,在他们跟前从不掩饰什么,若是想到,定会跟他们商量对策的。 南嘉风端着药碗起身,“有时太过聪颖的孩子,反而会在一件事情上大智若愚,这样正好,我们想法子就好,别让孩子知道这糟心的事。”他身型高大,站在常年服药身子羸弱,且坐着的张羡宜身边,若从他身后看,还以为只他一人。 “珩儿年龄小,思虑事情即便知晓人心叵测,也绝对想不到堂堂一个而立之年的鳏夫,会将主意打到珩儿身上,都城里的高门封荫家中,多为子女谋出路,才想攀上高枝,这妙亲王孩子都近十岁,这般放荡形骸,手中筹码尚未可知,阿风还需谨慎。”张羡宜眼瞅着玉碗里棕褐色的药汤递到自己眼前,二话没说,接过药碗饮下,旋即一颗虎头糖被阿风推到她口中化开。 二人习以为常的动作,琴瑟和鸣。 也只有二人心照不宣,太医告诉二人,早年间,她被打落胎儿时留下的病根,虽然一直汤药灌着,也是无济于事,前些日子她突然在宫中昏厥,最多五年活头。 她和阿风很像,蒲苇任如丝,太医院集天下能人之地,都束手无策,那便争取活五年,珍惜余下的光景,她不仅想看着允珏家中孩子长大,更想看着珩儿成家,有子女承欢,所以她拼了命能多活便多活。 ** 月梨殿,是北冥玉见的住处。 院中树影绰绰,池塘淡淡荷香拂来,细看拱桥映月,鱼儿欢雀,一女子悠哉坐在池塘边上仰头望着明月几时,身旁那只黑猫前爪不断扑腾着游过来的鱼,却始终捞上一捧清水。 檀允珩坐过来后,来圆儿也顾不得身上溅的到处都是水,直接一个生扑,四只爪子踩在她的素色短袄上。 北冥玉见扭头无奈一笑,“这小来圆儿,半刻功夫我让它抓条鱼,一条没抓上,竟给自己扑了一身水。” 檀允珩手指挠着猫头,垂首看着怀中卧下的来圆儿,轻快道:“那怎办,司昭府里有老鼠,我还要带你过去震慑一下,抓不着鱼,可怎么抓鼠呢。”她怀中的黑猫惊了一下,从她的怀中一跃去了北冥玉见怀中。 把二人逗得欢笑声不断。 司昭府有老鼠,北冥玉见可没听过,满是习武之人的地儿会有活着的老鼠,“来圆儿身上的担子颇重呢。”她直坐了下身子,仰望月华皎洁,“想来陆世子这会儿摸黑也要人赃并获,赶着回来见珩儿呢。” 一会儿功夫,来圆儿又跳回檀允珩怀中,她头始终没抬,只侧过头去细观北冥玉见,天高月色浅,朦胧离人心。 一个远嫁过来的和亲公主,回不去的北冥,远处也没家中消息,亦不知未来所嫁的如意郎君是谁,这座皇宫何尝不是阿见的金丝笼。 她尚有故人归,和亲的路上却空无一人。 檀允珩心中一涩,垂首不语,不断跟怀中来圆儿玩耍,掩饰着她眸中晶莹,直到她眸中再无泪花,她才道:“城北平安巷,住着的从来都是不平安的人,前些日子城北塌尽,有一孩童不愿活于世,说北冥不要她,我跟她讲,来日我带你见你们的公主,亲问问公主,她才有了活着的希望。” 北冥过来的人何尝不是阿见心中的希望,阿见还没见过家人呢。 北冥玉见会心一笑,阿珩话中之意,她明白的,昔成王败寇,一朝为奴,一朝为质,她无法为自己的子民在圣上跟前说上话,竟然还能让自己子民因她而活下去,是该见见的,“五年前,阿珩趁着生辰,想圣上讨来重修城北屋舍的旨意,平安巷里的人才得以平安一时,我知阿珩心有乾坤,既是百姓,都该有屋可去,有家可归。”有些事并非有心即可,世事无常,让活着的人好生活着。 檀允珩为了让眼泪倒回,迫不得已仰头看明月,苦涩一笑,回了北冥玉见一开始那话,笃定道:“是啊,陆简昭赶着回来见我。” 她赶着回家和母亲一道用晚膳,没多逗留,就抱着来圆儿回家去。 第037章 来圆 银色斑斓, 长夜幽静。 男子一袭蓝黑劲装,身影清盈,轻似缕烟, 飞檐掠过重重宅院,纵身一跃, 抖落银霜满地,脚踩月桂馨香。 径中月桂长, 无人理睬之。 三房院中落, 来人不吱声。 陆简昭看着这座幽静尘落的一进出的院子,月桂丛生, 院中偏左还有一个不知何时裂开的空缸,脚寻着杂草缝隙而过, 进了左边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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