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的入迷,忽而头顶一声轻笑,“不见外了?” 檀允珩回的漫不经心,“见过外人了,为何要见外。” “那珩儿喜欢吗?”陆简昭问的模棱两可,他知道檀允珩听得懂,比起她对他的心喜,显然她对他的身子更喜欢,不然出门也不会搂他那般瓷实。 “喜欢你的胸膛,我再抱一下。”檀允珩先做后说,回了个具体的,她大大方方,陆简昭顺势往主位一坐,回拥也大大方方。 是他连着几天,日思夜想,想好好抱一抱檀允珩,又怕她不愿意,才行此下策。 陆简昭从来没抱过檀允珩,下巴往她颈窝一磕,双手紧紧锢着她的腰际,爱不释手,他私下从殷叔那里打听过她的性子,不遮掩,想要什么她会主动去争要,正因如此他知她真的不喜欢他,才故意往人心坎上说,这样她便会主动抱他了,喜欢他身子也是喜欢的一种啊,她又不喜欢旁人的身子。 以前在陆府的小孩儿,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珩儿父亲去世,对她打击颇大,收敛不少。 陆简昭从平邑回都当晚,便给长公主写了封信亲启,他想问珩儿为何衣着绒花,不愿从殷叔或者旁人口中所知,没能亲自在珩儿不在时登长公主府门,是他过失。 长公主信上写:珩儿年幼,颠沛流离,不幸染疾,小小身躯每况愈下,医不见好,身为母亲,见不得幼女受苦,前往城外大昭寺,上了香,拜了佛,幸有绒连母女心,绒花能护珩儿一世少疾安平。 信上没写,陆简昭也猜个大概,长公主吃斋念佛不下数日,大昭寺是佛门重地,也是香火旺盛之地,就连圣上每年都去大昭寺佑为南祈甘霖无虞,物什不易赠,虔心诚,缘分起,才合。 檀允珩的下巴无需低,无需抬,刚好平抵在陆简昭左肩,这人搂她也搂的紧,就是这个感觉,很舒沁。 瞬息,绕在她腰际的双手松了,留给她的还有一句,“就抱一下。” 一下抱够了,就没下次了,陆简昭只给抱了一下。 布帘摇曳,马车稳稳走着,檀允珩轻笑出声。 陆简昭气还挺好消的,气消才可以上路。 ** 过了两日,小楼国两位国主前来南祈朝觐见,入都后由刑部张大人引去驿站,街上百姓哪怕执伞也前往城门处好奇看着两位国主,城中另一处热闹地便是司昭府外排着神龙不见尾的几支队伍。 两日前,檀允珩在半闲别苑昏厥一事,童大夫的话令她记忆犹新,长久下去,女子不孕,与南祈朝也是灭顶之灾,香清强烈,连她也只是嗅到了不该嗅的,在盛冰之地身体异状明朗,何替寻常之人,不该庆幸世家大族女子家中冰鉴不盛,身子没症状,也潜移默化有症状,反倒她和南伊忱不同程度的反应,引得她和朝廷重视。 消息放出去,全都城百姓,无论世家大族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必须前来司昭府让大夫给把脉,美曰其名‘都城清查百姓身体’,清查所有家中人口的身体是否有疾需医治,借着医治,诊出跟她一样的女子,对症下药。 这症状根源还在清凉香膏里两味药香引子上,翀冥花和白顷根,药香引子和香引子混用,遇冰才会手脚发软,起身无力,身体但凡差点的,就如南伊忱那般坐着昏厥。 檀允珩把正偏堂都让了出来,由宫中十多位大夫坐诊,专人记下每人症状,她在偏院阴凉处看着百姓熙攘。 偏院外绿竹荫荫,浮烟娑娑,女子站在月洞门下,面若明阳,一袭旧紫色官服若隐若现,不远处有百姓朝这边看来,纷纷施礼,她颔首回应。 侧下廊檐,一男子从地牢出来,行走儒雅,往月洞门下走来时,眼神一直看着月洞门下的女子,就没挪过地儿。 檀允珩见人来,问道:“香铺子的人怎么说?”清凉香膏唯城东一家香铺子卖,今夏广受贵女喜爱,说什么携身上行走如冰随行,效果确如此,开香铺子的人哪能不知香引子不能乱用,告知买家避之呢。 两日前,她被陆简昭抱回来,着人马不停蹄查证清凉香膏,果不其然,就是害她和南伊忱昏厥的罪魁祸首。司昭府立即着人前去城东拿人。 不管是童大夫还是半闲别苑老板娘,嘴都掩实,不会乱说话,才致捕人一击毙命。 整间香铺子的人从小二伙计到女子调香,再到掌柜一人不少,全都下了狱,连着两日,什么也审不出,前儿陆简昭审,昨儿她审,今儿审完,结果还不知。 陆简昭走过檀允珩,站在月洞门里,跟她背对着,一寸之距,“不招。” 日光东照,钻缝隙而入,寸寸尘粒息息光,似云蒸霞蔚,沉浮于空,又衣隔丝连,惺惺相惜,曾几何时檀允珩盼陆简昭将后背交付于她,因她之见,后背永远是一个人的软肋,交付出去连带性命,她身后寸光,是少年热忱,如日中升。 她抬眸望了下那轮烈阳,刺眼灼身,日升高处方有午,日落西山才有霞,缺午不成天,缺霞不过晚。 缺不得,缺不得。 檀允珩心叹焉,“不招,就有问题。” 问题大的很,是在为谁做掩护,倘若目的真为断绝南祈血脉,不单单是皇室亲王内讧,而是外有劲敌未除。 南承瑾携此香去过半闲别苑,是被南承蕴这个做哥哥的背着出来的,亲王府上有大夫,诊出此疾,正因了解南伊忱,才借着南伊忱邀她,将此事发酵,想来也是怕南祈子嗣薄弱,来日大祸临头,再无亲王立足之地。 若没南伊忱,南承瑾还有他法,让她知晓。 事关自身,南承瑾识趣不假,瑞亲王府趁机掩饰什么也是真,记恨她上次将了他们一军也是真,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大好时机,能再度让都城高门高眼相看瑞亲王府,偏要把这桩美谈丢给司昭府,丢给她呢。 檀允珩没想明白,身后人也只有神色平常,心中思忖不顺。 “户部沈大人找了香铺子所有人的户籍,除了掌柜是城东富庶之一,剩下的都是平头百姓,日日去做工的。” 城东的铺子富人所开,请城西百姓做工,再正常不过。 哪一步都不奇怪,才奇怪,正因如此,陆简昭的思绪才走不下去。 能在城东开铺子的人绝非普通,官商官商,不是官就是商,檀允珩随口一问,“半闲别苑的老板娘怎么说?” 半闲别苑那么大一家闲逸去处,里头不仅有官商,还有科考的学生,若有人想投机取巧,岂非轻而易举。 檀允珩让常幸随她一起,就为盘问一下别苑老板娘底细,再在别苑中行走看看有无桐黄郡春汛毁堤的可疑之人。 她那次前去户部为肖绣安换籍,查过别苑老板娘是桐黄郡人士,是她哥哥和夫子前去的桐黄郡,说是暗访,实则朝堂人人知,桐黄郡春汛毁堤,少不了郡中官员贪污,朝臣里应外合,不然给郡中官员多个胆子,也不敢贪污修堤银两,让朝臣知晓,私下传信给桐黄郡官员,他们才会异常敏觉,藏东藏西,必会漏马脚,她哥哥和夫子明处暗访,在旁人眼皮子底下被监视着,才有朝中官员夜夜高枕无忧,睡梦也好,清醒也罢,自作聪明的人总有溺水,温水炖煮,且尚需时间呢。 既然半闲别苑的老板娘出自桐黄郡,官员是否借着别苑掩饰什么,未尝可知,只放出风说自己是桐黄郡人士的老板娘,隐在暗处,也是有手段的,保不齐与这些官员勾结,探探才放心。 “老板娘名商奚罗,早年南祈鼓商振军饷,背井离乡,带着父母给的十两银钱,当过织布女工,做过商贩,生活稳下,接家中父母来都城同居,城中有名的游船画舫也是她的,几年前着手开半闲别苑,为自证别苑清白,设了暗道,以供你我及前去探查的官员查验。” 半闲别苑的工图画的精巧,檀允珩看到过,这张工图并未存在工部,而在她舅舅手中,能在楼中设暗道,从那间成衣铺子暗门进入,直直能到高阁末间,且不被人发觉,商奚罗很有本事,她舅舅拿到这张工图,也尤为感叹,派亲信查过,查到了她作山水画挂去供人观赏的游船画舫。 这家画舫之所以名声,靠的不仅是水上画舫,名画古迹,也是那艘船,气吞山河之势,多少能人将相向往,匠工能做出来,全依仗工图,那会她就知画舫是商奚罗所作,说辞无二,也不知几分真假。 檀允珩头往左一侧,地上那道男子衣影飘玦竹满绕,而后快速转过,看着眼前百姓前后交耳,“往昔我的画作在小陆大人口中的游船画舫被观赏过。”思绪走不下去,缓缓再走,莫要被束缚住才是。 被观赏过? 什么叫被观赏过? 被买走了? 被谁买走了? 还能有谁!!! 瞬然,陆简昭脸色不大好,挪身到檀允珩眼前,彻底遮了撒落在她衣角的点点碎光,他身后翠竹被他逼得歪了身子,一脸素静没了乌青,头顶缓缓流云,息了光照,在陆简昭脸上朦了渺雾,眸色隐晦,不见深意,他轻轻攥着她的右手腕,平稳的心跳又在他指腹蔓开。 皇室贵女,金尊玉贵养着,手也尊贵,作的画,就这么便宜那些高门权势了? 他都没见过。 第049章 悦她 这日晚膳过后, 陆简昭登长公主府府门,接了檀允珩一同到游船画舫。 长夏燥热,日暮过后, 街上百姓络绎不绝,画舫更是人多眼杂。 船里四方环绕, 三层之高,矮到木踏, 高到内梁, 彩绘雕花,色彩鲜而不艳。 月下风情无价市, 灯火涟漪常欢乐。 每幅名画都提前有小二将结绳系在三层对边朱红栏杆两端,画就在高处正中间, 待有人高喊“船影有形,我如数家珍,你量力而行”后, 小二掌着檀木长勾一挑卷着名画画轴处细绳, 名画展开, 众人观之。 第一幅《林中鸟逐鹿》。 雨后色彩照林, 窥林心如碧波荡漾,双鸟低垂, 双鹿欲飞。 一二层坐客有人嗤笑声落。 “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都能作画成角了?” “哪位名人所作,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这成何体统, 鹿将飞, 下次给我画个人飞。” “就是啊,名人长尾, 也不能作画糊弄人啊。” …… 画舫一层是堂中厅,坐在堂里抬头遥望画作,二层是廊下隔间,侧目高抬半分目所致,三层是半壁雅间,只需侧目,便可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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