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从狼王怀中惊跳起来,全然一副警戒模样,还以为又遭贼了。 狼王也听见了屋顶上的动静,急忙起身出去查看,只见顶上立着一只灰黑色的秃鹫,它的双爪踩在瓦片上来回走动,阴鸷的目光紧盯一旁被杂草掩盖的女尸。 而那俩小厮则背靠着屋旁的樟树正打着盹儿,鼾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茗月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裳,也赶忙跑出来瞧瞧,发现是只秃鹫后,她并未放下戒心,而是隐隐担忧起来。 女尸放在这儿太过招摇,腐肉的气味定然会吸引来捕食的野兽和秃鹫,虽有狼群看护,但就怕被人类发现,毕竟此处离京城街巷不远,时而会有路人途经此处。 她视线扫向狼群,还未看到那头母狼的身影,她焦急问道:“还没有母狼的消息么?” 狼王沉默摇头,他也想知道母狼搜寻得如何了,它半夜离开,天大亮都未见其归来,难道说找不到那帮人了么? 打盹儿的老刘被他们的话语惊醒,他推搡着一旁睡得歪歪扭扭的老李,喊道:“醒醒,老李!别睡了!狼来了!” 老李许是被灰狼吓怕了,一听说‘狼来了’,如惊弓之鸟般惊坐而起,若不是他四肢被绑,否则定会撒腿就跑。 他睁眼时还未醒透,被黑布条蒙上的双眼眼前黑朦,还以为自己眼睛瞎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呼喊同伴:“老......老刘,我眼睛不行了,什么都看不见,你带我走啊!我怕狼。” 狼王听见了他俩的交谈声,冷笑着走过去,摘下老李眼前的黑布,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眸,凑至他眼前。 “怎样?能看见孤的脸么?昨天是疼傻了么?连自己瞎没瞎都不知?” 那小厮十分畏惧狼王,低眉顺眼地点头,一会儿又哭丧着脸摇头晃脑的。 茗月见状,柔声嗔骂一句:“小狼你别逗弄他了,他现在也怪可怜的,放开他吧,我还需要他帮我做事呢!” 她一边说着埋怨的话,一边又亲自走过去解开老李身上的麻绳,对他俩说:“那女尸不能就这么裹着,你俩现在就去街市买一口棺材,再帮我买一套干净的衣裳,然后再去易府打探情况,问问阿父他们几时能回长安。” “诺!” 两位小厮这下子不敢抗命,起身就走,那老李穿着昨日被尿湿后又风干的裤子,两腿跨开步伐别扭地走着,看来昨日那命根子被伤得不轻,疼痛至今早都未能完全缓解。 茗月对其限期,晌午之前务必看到一口完整的棺材,还有她要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少。 那俩小厮还算靠谱,临近晌午时分,她瞧见他俩推着放置棺材的推车从巷口走来。 “女公子,您要的东西全都给您备齐了,您检查一番。” 老刘将买好的衣裳装进包袱里,递至茗月手上,茗月接过包袱,绕推车一圈检查棺材的结实程度,确认可行后便让他俩推进屋。 狼王没见过棺材,搔首挠头地问道:“这大箱子是何物?有何用处?瞧着应该挺沉的。” 茗月此刻无心跟他细细解释棺材的来由,只是简短答道:“那是装殓尸首用的。” 她翻出包袱里的素色衣裳,虽然布料有些粗糙,但至少是干净的。 “小狼,我进屋去换衣裳,等会儿你帮着点他俩把女尸身上的衣物褪下,然后将我身上这套给她穿上。” “给女尸脱衣?这又是为何?” 狼王愈发不懂茗月的做法,他本就觉得腐烂的女尸恶臭且恶心,一步也不想靠近,怎么这会儿还让他去解下女尸的衣裳?他摆手拒绝此活。 “小狼,日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你能够帮我这个忙?算我求你了可好?” 狼王看着茗月一脸恳求无奈,他心一软,只好答应揽下这恶心人的活了。 他对茗月说:“孤可以帮你,因为你是孤的狼后,但孤也要你允诺日后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能擅自逃跑,否则孤无法保证下一次能及时赶来救你。” “这都哪儿跟哪儿?好了,我答应你就是”,茗月叹息摇头,心想着这男人真是个缠人精。 狼王得了她的承诺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又不知茗月是否会偷摸着溜走。 那俩小厮费力将沉木棺材卸下,茗月让他们在外头处理女尸,自己则掩上门扉换下这身脏乱的褴褛衣。 他们正在屋外扒女尸的衣裳,恶心的作呕声此起彼伏,两位小厮连连抱怨:“真是造孽呀!这腐肉简直惨不忍睹呐!夜里定会做噩梦的。” 老刘动手之前还双手合十,对着女尸作揖,“死者为大,咱们只是暂时借用您的身体,待事情结束之后,一定后厚葬您的,请女施主原谅,夜里莫来梦中索魂!” “老刘你别这般神神叨叨的,还女施主呢?你又不是玄奘法师,还能超度逝者生魂不成?咱们就眼睛一闭,鼻子一睹,赶紧扒下这身衣裳就完事了。” 话说的如此简单,他根本不知从一个腐尸身上取下衣物不是件容易的事,外衣早就嵌入腐肉之中,扒下来的时候还会翻起一层死皮。 狼王见他俩处理女尸尤为费劲,便前来帮忙,“脱到哪一层了?” “回禀侠士,正脱到最里层的薄杉小衣,但毕竟尸身开始腐烂,若要不伤及皮肉而将衣物脱下,着实有些难度。” “那就别脱了。” 狼王蹙眉捂鼻,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都觉得难受,更不愿动手去碰那腐尸。 而茗月这时也换好一身干净素衣,她推门而出,将换下的那套衣裙递给他俩,“给她穿上我的衣裳。” 两位小厮好不容易扒下女尸的衣物,这会儿又让他们给她穿衣,这不是折磨他们吗? 老李捏着鼻子哭丧着脸,表情比死人还难看。 狼王见他俩杵在原地不愿动手,便瞪视着他们,命令道:“还不赶紧穿上!难不成你们也想变成她这样?” “不敢不敢,侠士饶命!” 他俩背后站着狼王这等危险之人,哪敢偷懒不干活,在死亡威胁面前,哪怕是让他们抱着女尸睡一整晚,恐怕他俩都愿意。 茗月盯着他俩给女尸穿衣,嘱咐道:“手脚轻点,别坏了尸身!” 她取下头上那支绾发的银簪递给老刘:“把这个簪在她头上,既然要偷梁换柱,就得做得像一点,丁氏那毒妇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倘若让她发现端倪,咱们的计谋就等于白费了。” 茗月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这些年来,丁氏背着阿父在背地里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当年阿母从简府带来的数位仆从,无论老的少的,在阿母病逝之后,他们不是病死就是失踪。 年幼的茗月只觉得事有蹊跷,但却苦无证据证明那都是继母丁氏干的,况且那会儿的她刚刚经历丧母之痛,假好心的丁氏佯装成慈母的样子将她带至身边亲自照料。 阿父为此还时常对茗月提起那段往事,只要茗月对丁氏有任何不满,那偏心的阿父就会训斥她:“你年幼丧母,若非你继母丁湘将你视若己出,寸步不离地照顾你,你还能平安长到今日这般模样?” 她只要回想起往事,那些烦心的思绪仿佛千层结缠绕在心头,解不开,理还乱。 他们试图将茗月脱下的衣裳给女尸穿上,但由于尸僵,女尸的四肢硬若磐石,根本折不弯,更别说套进袖口内了。 狼王看着这俩羸弱小厮铆足了劲都没能穿上,他只好上前帮忙,抬起女尸的手臂,用力一掰。 只听喀嚓一声,女尸肘部关节骨头断裂,前臂垂落,就像是被折断了的莲藕,只有皮肉相连。 茗月急忙阻止他:“小狼你在作甚?” 她双膝跪在女尸面前,愧疚不安地向其致歉,损坏尸首不仅是对逝者不敬,更会坏了她偷梁换柱之计。 在她的呵斥声中,狼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退至一旁,嘴里嘀咕着:“只是骨头断了而已,皮肉不是还连着么?把衣袖套上,谁能看出来她那条是断臂?” 见茗月不搭理他,他自觉无趣便走开了,他向往常一样蹲坐在树荫之下,翘首望向远处,那是母狼离开的方向。 几只少狼察觉到他担忧母狼的情绪,它们缓缓步至狼王身旁,那头最为精瘦的少狼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他胸间,如同一只向主人撒娇的萌犬,想要让他抚摸。 狼王浅浅一笑,伸手抚上它背上的皮毛,掌指似骨梳,一遍一遍地梳整着丛密的皮毛。 少顷,他探头凑近少狼,在它那双直立的耳朵旁嘱咐几声,少狼立马站直身子,朝着昨夜母狼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奔走的少狼引起了茗月的注意,她疑惑看向狼王,想知道他给那头少狼下达了什么命令?明明上一秒还乖乖地躺在他怀中,下一秒为何就拔腿而跑? 狼王指着少狼离去的方向,解释道:“母狼外出寻人,迟迟未归,孤不放心,便派它去找了。” 说及母狼之事,茗月也忍不住担忧起来,毕竟那帮黑衣人狡猾凶狠,手里又有利剑刀斧,让一头孤狼前去,未免有些不妥?更何况那头母狼已经是头年迈的老狼了。 “你为何不把它们都派去?若是遭遇贼匪反击,多些同伴也多些帮手,狼群捕猎不都是群攻么?” “孤让它们几个留下,是为了保护你,还有那几只年幼的狼崽。” 茗月顺着狼王的视线,看向屋檐下相互依偎在一块儿的几只小狼崽,毛绒绒的身子蜷缩在一起,有一只还探着圆滚滚的小脑袋四处张望,像是在找母狼。 离了母狼的幼狼不安地挪动身子,奶声奶气地嚎叫着,每一声都触动了茗月心底的柔软。 她蹲在幼狼身旁轻声安抚它们,她有些后悔让母狼独自去寻人,为了让计谋完美实施,却要让幼狼离开自己的母亲,她着实感到愧疚。 所幸的是,少狼离开后不久便寻回了母狼。 母狼回到狼群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自己那几只嗷嗷待哺的幼崽,而是来到狼王跟前,向他传达自己所搜寻到的信息,然后才迈着疲累的步伐回到幼狼身边温柔舔舐它们的毛发。 狼王告诉茗月:“月儿,它找到了,就在狼牙山以北五十余里处的村庄,孤这就帮你去取回金链。” 他话音刚落,就唤来其余几只壮年灰狼跟随其后,去找那些黑衣贼匪算账。 “小狼你别冲动行事!取回金链即可,切勿与他们厮杀,我担心你......和狼群会受伤。” “孤曾说过,谁若是敢伤你分毫,孤必定要索其性命!” 狼王看着茗月脸上尚未消退的殷红掌印,篡紧的拳头仿佛要将那帮人捏碎。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将母狼和狼崽留守此处,看护茗月他们,而他则带着剩余的灰狼飞奔离去,还未等茗月发话,他们的身影于顷刻间消失在了巷尾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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