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殷岫对茗月的死因始终存有疑虑,但又不便当着众人的面去质问易太傅,毕竟他也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师长。 他忍住泪水,对易太傅说:“太傅可否随孤借一步说话?父皇有些话想让孤带给您。” 易太傅并未怀疑,便颔首应声地跟着他来到私密的书房内。 “陛下有何吩咐,殿下尽管说出来便是,老夫恭敬听着。” 刘殷岫遣退随从,待房门掩闭后才敢开门见山地问道:“太傅见谅,孤骗了您,父皇并未让孤带话,是孤想知道月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易太傅刚想将讣闻上的说辞再重复一边,却被太子出言打断。 “别跟孤说她是身染恶疾病逝的,孤不会信的,太傅您是茗月的生父,孤知道你不会害她,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您在孤的面前不必有所隐瞒,孤想听实话!” 他咄咄逼人的语气不容许比人有所欺瞒,毕竟这事关人命,岂能以谎言搪塞过去? “月儿的死是孤的毕生之痛,您若不给个说法,让孤往后该如何面对您?” 易庄那苍老的身体此时正止不住地颤抖,两腿打颤,拄着拐杖都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刘殷岫本想上前扶起他,可只要想到茗月或许是冤死的,他满腔的怒气无处可释,只好背过身去不看他。 他听见易太傅哽咽的嗓音答道:“月儿她是被贼人掳掠,不慎溺亡在狼牙山谷的。老夫之所以隐瞒此事,是不想月儿在死后蒙羞,被世人诟病此事,与其说她是被人凌|辱至死,倒不如说她是病逝的。” 听到‘凌|辱’二字,刘殷岫的掌指紧篡衣袍,愤怒地吼道:“为何不早些告诉孤?为何要等到她死了才让孤知道这一切真相?” 他猛地转身,厉声质问易庄,他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被贼人掳走了呢?当时没有人保护她吗?为何被掳走后又不去救她? 在他看来,茗月的死与易太傅的不作为脱不了干系。 刘殷岫再也忍不了了,他丝毫不顾及易庄的颜面,斥责他:“你是月儿的阿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掳走?见死不救?你救不了,不还有皇宫这么多武力高强的侍卫么?为何不早点儿告诉孤?为什么!” 书房里的动静惊动了屋外正来请示太傅的易茗晟,出殡的吉时已到,他是过来请易太傅送灵柩的,哪知却撞上太子盛怒。 易茗晟站在外边来回踱步,叩门又怕被太子殿下责骂,不叩则怕误了吉时。 纠结半晌后他听见里边似乎传来父亲的啜泣声,年逾半百的太傅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如此卑微,他心底必定无奈至极。 易茗晟能够理解阿父的苦衷,他鼓起勇气叩响门扉,“禀阿父,法师有言,吉时将至,望阿父扶棺出殡,切莫误了阿姊上路的吉时。” 太傅闻言后慌乱拭泪,立马撑着拐杖从地上爬起来开门。 刘殷岫觑视着门外低头虾腰的易茗晟,命令道:“既然是吉时,那还等什么?”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臣子也不敢耽误阿姊出殡的吉时,阿姊早逝实属意外,阿父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悲恸,还请殿下莫怪他,父罪子来担,太子殿下若一定要责罚,那就罚臣子吧!” 易茗晟和当天在未央宫外的宫墙边一样,重重一跪,跪在刘殷岫面前叩首谢罪。 “好一个父罪子担,你只知孝顺阿父,却不知你月儿阿姊生前有多疼你这个小弟,你俩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她比你那一母同胞的阿姊待你更好,你岂可帮着他们一同隐瞒孤?” 刘殷岫掩面仰头,他纵有满腔怒气,但心知此刻不是问罪的时候,他也怕耽误吉时,于是并未等易茗晟起身,就慌忙跨步走向灵堂。 灵堂前,望余法师的几位徒弟正绕着灵柩来回转圈,手里捏着黄符,嘴里诵念着超度经文,旁人不敢靠近。 几遍经文过后,望余法师大声宣:“吉时已到,出殡!” 易太傅指挥众人抬棺,望余在前开路,灵柩刚被抬出灵堂,只听见熟悉的女声喊道:“阿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我送走吗?”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罗裙,头戴黑纱斗笠的女子出现在灵堂前,而当她摘下斗笠时,惊呆在场众人。 易太傅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见的是茗月的灵魂,他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含泪喊着:“月儿你回来了?” 他又问身边的老和尚:“法师您还说不会招魂,这不把月儿唤回来了么?” 其他人的反应更多是诧异和惊恐,因为面前站着的女子和茗月极其相似。 若说她是起死回生,恐怕无人相信;若说是魂归故里,那不是更加骇人么? “大白天的见鬼了么?这是......” “天呐!她真的是‘死去’的易茗月吗?那棺材里的是谁?” 众人躲着茗月,惶恐不安地在一旁议论纷纷。 丁氏母女和卢管家对视一眼,对眼前突然出现的大活人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望余法师淡定自若地走到茗月身前,仔细打量着她,问道:“女施主为何要冒充逝者呢?” “冒充?”易太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追问道:“法师您说她不是月儿么?可人世间又怎么有两人长得如此相像呢?” 茗月苦笑不已,她竟不知堂堂易太傅已经昏庸至此,老和尚一句话就让他深信不疑?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了吗? “阿父您好狠的心?我被贼人掳上狼牙山时,您在哪儿?我落入狼窝险些成为豺狼的口中肉时,您又在哪儿?方才我在外头就听见您悲切的哭喊声,如今我活着回来,您却不认我?”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在抨击易庄的良知,她曾经以为阿父只是稍微偏爱弟弟妹妹,心里还是有她的,可直到今日,她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他伪善的面目。 易太傅表情难堪,一时之间慌乱无主,而这时,丁氏突然站了出来,指责茗月:“哪儿来的贱丫头?敢假冒太傅千金?来人,把她捆起来送去官府!” “慢着!” 太子刘殷岫大力推开丁氏,从她身旁经过,来到茗月面前,捧着她的脸细细打量。 他眼含泪花,颤抖的声音喊着:“她是......她是月儿......她就是孤的月儿。” 茗月猝不及防地被他紧紧拥入怀中,拥得她快窒息都不愿放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而他那又喜又怕的泪也滴落在她肩上,他喜的是茗月还活着,却怕这一片都不是真的。 茗月试图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她表情难受地喊着:“殿下......放......开......我!” 旁人还没搞清楚茗月的身份,又被这俩人的举动给震惊到,顿时间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时,人群背后走来一个高大威猛的壮年男子,他大喊着:“谁敢动孤的女人?” 狼王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推开当道之人,疾步奔向茗月,然后一个转身,迅速绕至太子背后,用手肘扼住他的咽喉,就像当初扼杀那只豺一样,往死里扼! “来人呀!有刺客,快救殿下!” 太子被他扼得面色涨红,喘不出气儿来,更别说喊话了。 宫里派来保护太子的侍卫闻声后,立马拔剑奔来,府里的护院也急急忙忙地赶来救驾。 茗月是离狼王最近的人,她担心狼王因为伤害到太子而被侍卫诛杀,于是厉声呵斥道:“小狼你放手!不许伤害殿下!” “可他竟敢冒犯孤的狼后,孤岂能放过他?” 侍卫举起长剑从背后朝他刺来,心急的茗月下意识地上前,想要为他挡剑。 她惊呼:“不要!” 狼王见状,迅速放开太子,转身那一刻又立马伸手去挡剑。 他的双手紧握剑刃,阻止侍卫,鲜血顺着剑身不断地往下滴流。 而这时又有其他人朝他刺来,茗月急忙抱住狼王的腰身,用身体护住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阿父,快让他们住手呀!” 她这声‘阿父’喊得撕心裂肺,喊得易庄浑身发颤,扯着嗓子急忙喊:“住手!不许伤害月儿!” 易茗星拖着易太傅的胳膊,哭道:“可是阿父,她不是阿姊呀!想要置太子殿下于死地的人,怎能放过他们呢?” 侍卫听令于太子,所以当易太傅下令住手时,他们全然忽视,直至太子殿下喊道:“还不给孤住手?” 太子刘殷岫险些被勒死,从狼王手中脱身后他大口喘着粗气儿,等到缓过来时,却看见茗月抱着别的男子,而他的侍卫们正想杀他们。 他纠结万分,想杀了那男子,却又怕伤着茗月,因为他俩现在紧紧相拥,谁都无法分开他们。 刘殷岫喊着茗月:“月儿,你放开他,到孤这儿来。” 狼王冷笑道:“孤的狼后只有孤才能保护!” 太子听见狼王也自称‘孤’,他大声蔑笑道:“哪儿来的混账东西?竟敢以‘孤王’自称?” 狼王不屑与之争执,他的手掌还握在剑刃上,掌心被刀割的滋味痛在心上,可狼王的尊严不许他屈服于人。 然而抱着他的茗月却含泪恳求太子:“殿下恕罪,他不是有意的,臣女恳请殿下饶他一命!” “月儿你不必去求他,这些人哪是孤的对手?” 狼王蓦然阴鸷一笑,笑容消失那一刻,他仰头啸天,旁人还在纳闷他是何意时,只见府内屋顶上跳下十余条灰狼。 一双双幽绿的狼眼恶狠狠地盯着那群侍卫们,狼群张口锋利的獠牙,俨然一副要将猎物杀尽的气势。 “啊!狼来了!” 宾客们被吓得四处逃窜,而那些侍卫们也纷纷将剑锋转向狼群,他们害怕,但又不能退缩,头一次与野兽对抗,手足无措的侍卫们只会胡乱挥剑。 茗月趁机拿出绡帕给狼王受伤的手掌绑上,疑惑的眼神瞟向他。 茗月只是想来揭发丁氏和卢管家的阴谋,未曾料想到太子殿下会来,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些带刀侍卫,所以她才没让狼王带上狼群行动。 可是她明明吩咐过狼群,命它们在远处等候,怎么会在此刻以如此迅猛的速度出现在此呢? 太傅府上出现了狼,宾客们纷纷逃离,长安城内人心惶惶。 灰狼们将狼王狼后围在中央,保护着他们,它们的獠牙利爪可不是用来抓痒的,但凡有人敢靠近,必然会成为狼群的腹中肉。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易太傅,遇见真狼时也被吓坏了,被人扶着不敢靠近他们。 他远远地望着茗月,问道:“你真的是月儿吗?老夫的月儿怎么会跟野兽在一起?” 茗月苦涩笑之,无奈的语气说道:“如果您不认我这个女儿,那我解释再多也无用,您真的想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吗?还是说你只相信身边人所说的话?所以即便明白那些可能是谎言,但您也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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