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从衣袖里滑出来,随着手腕翻转,如一条蓄势待发的蛇,隐蔽的抵住他后腰。 秦淮舟依稀能感觉到,那匕首的尖端穿过衣料,似要一直钉进皮肤肌理。 微凉唇瓣擦在耳畔,留下带着热气的威胁,“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然后,门口的天光,接连被匆忙赶来的人影挡住。 他微微阖眸,偏头,别过视线。 门口。 屈靖扬扒着门框,本是焦急的一张脸,在看清楚里面情形后,瞬间变换出无数种神色,五彩纷呈,五味杂陈,五体投地。 “喔……咳咳、嗯,两位真是……呃、真是……伉俪情深、伉俪情深啊,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第27章 席间觥筹交错。 苏露青也被请到席间,和秦淮舟同坐一桌。 屈靖扬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他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举杯与众人同饮,说了一番场面话。 等场子重新活络起来,便向着秦淮舟那边道,“底下人疏忽未报,老夫竟不知苏探事与秦侯同来,失礼之处,还请秦侯……和苏探事,不要见怪。” 说话间,屈靖扬以眼神示意仆从为自己倒满酒,而后再次端起酒盏,“老夫在此自罚一杯。” 说着,率先将杯中酒饮尽。 秦淮舟客套还礼,也饮尽一杯酒。 苏露青坐在他身侧,看他饮完酒后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目光了然向下滑,落向酒杯处。 屈府的酒偏烈,烈酒烧喉,喝不惯烈酒的人,骤然喝猛些,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的。 想到她刚刚才在屈靖扬等人面前表现的急色,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得违心的推了盏茶给秦淮舟。 俯身向他那边的时候,尽管声音压低,不引人察觉,但还是压不住内里的幸灾乐祸, “你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找物证找到人家主人家亲自带人来寻他—— 她腹诽:太过光明磊落的人,就应该维持住自己的一身磊落,别学着冒险,省得连累别人。 秦淮舟正因着方才的烈酒,轻咳出一声。 脸颊因此稍稍漫起一抹红晕,眼角被酒意催得发红,喉间依然犹如火烧。 刚刚压下一点不适,正要再缓一缓,听到这话,当即抬眼看去。 看到眼前人借着他身形的遮掩,仗着屈靖扬一干人看到不到她的表情,眉眼里的讥诮毫不收敛,嘲他嘲的如此光明正大。 干脆也低低回应,“彼此彼此。” 未点明的话,也自他神色中传递出来: 连乌衣巷中人都有失手的时刻,自己这点纰漏,算不得什么。 手上则配合着去接茶盏。 只不过,又在接过茶盏时,和她不动声色的较起劲来。 茶水在盏中晃出涟漪,指尖无可避免的触碰到一起,秦淮舟往回收力,指腹却忽然如沾火,一抹钝痛紧跟着漫过手指,让他骤然联想起鹰隼勾人的利爪。 视线下意识往她未完全收回的指甲上一扫。 眉间几不可查的一折,果然是尖利。 索性茶盏已到手,干脆端起茶盏,先喝一口茶。 茶也是酽茶,浓到苦涩,清苦压过舌尖,横冲直撞。 烈酒不敌酽茶,勉强退去,回味是茶甘,喉间却仍有热意灼灼。 像眼下这一桩未竟的案子。 想到案子,便又想起方才在屈靖扬书房中的情形,眸色愈深。 那盆机关橘树一定有秘密,可惜……往后再想找个什么由头进府,却是不易。 视线跟着又凝回她那边,此番没得手,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如……还是暗中盯着她的动作吧。 正想着,忽听千牛将军冯旸向着他这边道,“看不出来啊,原来秦侯与苏探事私交竟这样好。” 秦淮舟回神,迎声看过去,随口道,“还好。” “嗤。” 耳边是苏露青的轻哂,没人察觉,他也只好当不知。 另一边,冯旸因时常带领营中将士到京郊历练,并不愿细究京中这些弯弯绕绕,但人又喜欢热闹,是以但凡休沐,就会从请帖里面挑个日子适合的前来参与。 这会儿乍一听说秦淮舟竟然要和乌衣巷的探事官成亲了,惊讶之余,又主动参与,“本将昨日方才带着弟兄操练回京,全然不知京中竟又添了这样一桩喜事。今日在此提前恭贺秦侯与苏探事结亲之喜,只是不知这婚期是定了哪一日?” 秦淮舟温声回应,“定了本月初八。” “初八……那不就是后天!” 冯旸算算日子,一拍大腿,大小道,“这可真巧,初八我还在休沐,到时定是要去登门庆贺的!诶,秦侯身边的傧相够不够?要不我干脆带上千牛卫的兄弟,替你们去充充场面?” 带上千牛卫当傧相,可以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秦淮舟想象了一下到时候如临大敌一般的画面,客气的婉拒了。 冯旸刚开始还有些失落,不过又很快调整好,“傧相够了也行,反正你们那是新宅邸,都多少年没住过人了,最是需要人气儿!到时候,我带着千牛卫的兄弟们,多在你们的新宅邸巡逻几圈,也算是送点儿阳气!” 其他人也附和几声,说了些提前祝贺的话。 散席后,苏露青仍装作与秦淮舟一同离开的样子,坚持着走到了屈府门外。 然后两人就不约而同折向相反的方向,仿佛一刻也不愿再同彼此待在一起。 梁眠这时候才上前问道,“苏探事,查到账簿的线索了吗?” 想到被秦淮舟耽误了的书房线索,苏露青一阵烦躁,“派几个人盯住屈府,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都速速来报。” …… 婚期将近,内侍省那边送来赶制好的婚服。 凌然奉命来帮苏露青试婚服,带着东西刚一到乌衣巷,正看到苏露青挟着一身血迹,满脸肃杀的从大牢里出来,不免叹了口气。 先让她重新梳洗过,才一样一样介绍婚服、首饰。 苏露青目光落在一支金镶玛瑙头钗上,伸手拿起钗子,在头上比了比,“我看只用这一支就够了,总归就用一晚,余下的都叫内侍省拿回去,我平日里出入府衙骑马奔波的,也用不上那些。” 凌然又叹了口气,“这都是宫中赐下的,岂有退回的道理?就算平时不用,你把它们都收着,权当是俸禄了。” 又催着她快去换上婚服,“婚期定的急,这一身是从晋阳公主备选的几身婚服里面选出一套来改的,等你试过了,挑出不合身的地方,再叫他们仔细改改。” 苏露青换衣服的动作一顿,“晋阳公主的婚事要定了?” “没有,不过宫中总要时常备着些,以备不时之需。” 苏露青理解的点点头,又随口问道,“晋阳公主还是没有回宫吗?” 之前因着栾定钦求娶的事,晋阳公主行动迅速,当天就收拾东西住进了玄都观,听说是一直不肯回宫。 凌然替她将婚服拢上,语气稍淡,“公主殿下活泼随性,这些事上,殿下自有安排。” 苏露青了然,只先接着试婚服。 正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匆匆,有人似是想进来,但又碍于门口候着的宫人,踟躇不前。 “谁在外面?”苏露青问。 “苏探事,是我。”梁眠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今日宫中会来为她试婚服,乌衣巷里的人差不多都知晓,这个时候轻易不会来相扰。 梁眠却还是在这个时候前来,一定是因为出了什么必须要让她立刻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她将人叫进外间,隔着一扇门问,“什么事?” “苏探事……”梁眠依然有些犹豫。 凌然会意,找了个借口先出去,“有一条腰带还在外面,我去取来。” 等屋内没有人了,梁眠的声音才再次从外间传进来,“苏探事,刚刚得到消息,屈府失火了。” “人怎么样?” “……火太大,崇义坊的武侯还在救火,听说,里面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出来过。” 苏露青心中一沉,即便火势再大,离着火场稍远的人也能跑出来几个,屈府至今没人跑出来过,只能说明…… 屈府的人,在大火烧起之前,就全都死了。 像何府一样。 “屈靖扬呢?他是在衙署,还是自己府中?” 昨日屈靖扬寿宴,府中去了很多祝寿的人,里面鱼龙混杂,若要细查,每个人都有嫌疑。 “长安县衙那边的人说,屈靖扬一整日都未曾露面。” 苏露青的心彻底沉下去。 屈靖扬明面上并未涉及任何案子,至于他本人,除了爱弹劾乌衣巷行事,并未有什么别的口头把柄。 看来,有人抢在她前面,先一步算到她在查屈靖扬,直接下手,给她来个死无对证了。 这和公然挑衅有什么分别? 梁眠满是担忧的声音自外间传来,打断她的思绪,“苏探事,现在外面隐约有风声,说屈府这把火,和乌衣巷有关。” 苏露青急速思索着,“先去盯紧火场,看屈靖扬究竟在不在府中,另外立刻去查这谣言从何而起,查到人就全部带回乌衣巷。” “是。” …… 消息同样也传到秦淮舟耳中。 “……连同屈靖扬在内,全部葬身火海,还有,监察御史靳贤听到消息即刻赶过去,如今还在屈府门外放声大哭,听说是因为他妻子也葬身火海了。” “他妻子?”秦淮舟本是在看之前何璞一案的口供,闻言一愣。 尹唯:“嗯,靳贤娶的是屈家女儿,屈靖扬是他丈人,昨日屈靖扬过寿,屈家女儿和靳贤一道回府给父亲祝寿,当晚屈家女儿留宿屈府,靳贤是独自回的府。” 秦淮舟将这些话又在心中思量一遍。 太巧了。 昨日他才去过屈靖扬的书房,发现书房内的机关,今日屈府就突遭大火,屈府上下全部被烧死。 会是什么人察觉到这一点,干脆下手抹杀所有可能的证据? 这是不是也说明,他所查方向是对的,屈靖扬身上的确有疑团。 跟着问道,“万年县那边,是什么反应?” 屈府在崇义坊,崇义坊在万年县衙的辖区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又涉及到朝廷命官,万年县令娄非自是不敢懈怠。 “因命案涉及到朝廷命官,娄县令不敢耽搁,已经火速报到刑部,适才刑部已派了人前去交接。” 事情到了刑部,之后还要上报宫里,如无意外的话,这桩悬案会被发往大理寺。 但秦淮舟并未因此感到放松。 他总觉得,在京师这片迷雾之中,有一只手还在搅动风云。 屈靖扬的死,未必就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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