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沉浸在为人臣子的角色之中。 封璟忽然驻足,玄色绣金龙纹的锦袍下摆拂起一抹凛冽弧度,他侧过身,一双狭长凤眸泄出锐利锋芒。 傅青愣了一下,“皇上?” 封璟语气不明,“傅大人,朕的寝宫岂是你能去的地方?” 傅青一噎,顿了顿才回过神来,也逐渐适应君臣之别。 他与封璟一个帐篷都睡过,而今,帝王偌大的寝宫他却是不能踏足了,可他与卫令仪也是旧相识呀。 两个皆是他所熟知之人,眼下却只能“可望而不可及”了? 傅青内心的九曲十八弯自是没有表露出来,只绷着一张俊脸,“那微臣就在此处静等!” 封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搭理傅青,只拂袖而去。 卫令仪昨日睡得早,这个时辰已经睡饱了,醒来后任由宫婢给她穿衣打扮,太平殿的宫奴皆是帝王的人,自是不会苛待一个痴傻嫔妃,按着帝王命人准备的衣物和首饰,宫婢给卫令仪梳了一个飞仙髻,绑上了一串银铃铛,只要卫令仪走动,就会叮铃作响。以便随时找到她。 卫令仪自己甚是喜欢,在内殿跑来跑去,就为了听头顶的银铃声。 封璟迈入内殿时,知道小女子正往他这个方向跑来,帝王忽然起了心思,没有躲闪,任由她撞入自己怀中,顺势搂住了她的后腰,又用力扣了扣,迫使美人贴近了自己的身子。卫令仪睡饱了,心情甚好,昨日的不愉快也近乎忘记了,痴儿也有痴儿的好处。 封璟见怀中人眉眼弯弯,明知故问,“这般开心?在笑什么呢?” 卫令仪指了指发髻上的银铃铛,笑靥如花,像是在炫耀,“美。” 呵,痴傻了还知道爱美。 封璟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赞同,她的确美,不然也不会让他害了几年相思,着实可恶又可恨。 小张子见帝王露出了喜色,不免又暗暗嘀咕:能让皇上笑出来的人,也只有卫美人了啊。 他立刻对宫婢使眼色,命人端上早膳,又将卫令仪昨日点名想捉的那只兔子提了过来。 不愧是御前红人,很懂帝王心思,卫令仪看见小兔子也被哄笑了,伸手就想要,却被封璟抢了个先。 卫令仪在女子当中算是高挑的,但较之封璟,却还是矮了一大截,封璟抬臂,卫令仪够不着兔子,急的在男人面前跺脚,“兔兔,要!” 封璟眸光沉沉,“是么?你想要?那便告诉朕,那张地图上的陷阱具体在哪里。” 封璟此言一出,小张子立刻铺开了事先就准备好的白帝谷的羊皮地图。 卫令仪似是听懂了,她目光不舍的从小兔子身上挪开,这便看向地图,歪着脑袋像在寻思,就在封璟等待她的答案之时,卫令仪恶狠狠的瞪向了封璟,桃花眼俏皮又凶悍,“坏胚子。” 封璟,“……” 他是坏胚子? 又会骂出新词儿了。 到底跟谁学来? 还是说曾经那个孤冷傲慢的女将军原本就会骂人?
第七章 小张子站在一旁,眼观鼻鼻关心,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站在卫令仪的角度,帝王是强取豪夺的那人。 若非帝王御极,卫令仪是前朝太子的未婚妻,极有可能今后母仪天下。 换言之,卫令仪与帝王之间的恩恩怨怨着实太多,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一直是处于对立的两方。 眼下,卫美人都痴傻了,怎还会骂出“坏胚子”三个字呢? 莫不是对帝王仇恨太深? 以至于,纵使失了心智,她潜意识里还记着? 痴傻了都知道帝王是坏胚子,那清醒之时岂不是将帝王咒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小张子又脑补了一场爱恨情仇,枭雄爱而不得,美人心中却另有所属。 真真是惆怅万千,叫人好不叹息。 此时,小张子一动未动,双手摁着羊皮地图,以免这地图重新卷起来。而帝王则高高举着笼子,垂眸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面前美人。 卫令仪则眨眨眼,桃花眼干净潋滟,像极了天底下最奢贵剔透的宝石,她看了看羊皮卷,又看了看帝王手中高举的兔子,仿佛在做取舍。 她又看了看帝王的神色,似乎发现了什么,撇撇嘴,手指怯生生的指向了小张子,“他,坏胚子。” 小张子,“……”与他何干?卫美人这是污蔑啊。 封璟意识到了小女子的意图,薄凉的唇微不可见的抽了一下。 骂完他又后悔了,所以又干脆说小张子才是坏胚子? 还真狡猾! 人虽痴傻,本性真是半点没变。 为了一只兔子,倒是还学会了见机行事。 还真是表里不一、貌是情非、阳奉阴违。 封璟没打算轻易放过卫令仪,却在这时,他听见了咕噜声,小女子当着他的面揉了揉肚子,眼中水润,可怜楚楚。 眼看着又要哭出来,却只是撇撇嘴,闷闷不说话。 她眼巴巴的瞅着帝王。 “……” 封璟放下了手臂,将装兔子的笼子递给了卫令仪,低喝一声,“摆膳。” 小张子又忍不住暗地里嘀咕:皇上如此心软,如何才能振夫纲? 卫令仪得了兔子,自是欢喜至极,看着封璟的眼神也不再奶凶奶凶,早膳有她爱喝的羊乳,她将兔笼子搁置在身侧,趴在案桌小口吸溜描金瓷碗中的羊乳,像只奶猫儿一样进食,粉色唇瓣上很快就沾染了一层乳白色的奶渍。 封璟看着她,眸色沉了又沉,只见美人唇瓣如粉色花蕊,层层叠叠绽放。 封璟伸出修长的手指,帮卫令仪擦拭了唇瓣上的羊乳,目光锁着她的同时,手指递到自己唇边,也趁机尝了尝这羊乳的滋味。 卫令仪眨着懵懂无知的眼,以为帝王也馋了,不然干嘛总是盯着自己,就连奶渍都不放过。她意识到了危机,很快就吸溜了一大半羊乳,见剩下的羊乳不多了,这才舍得递到了封璟面前,还大方的笑了笑。 封璟看懂了她的意思。 这个痴儿,倒是很会装大方。 帝王垂眸看着碗底残存的羊乳,单手端起一饮而尽,他吃相素来儒雅,但唇边难免会沾上些许奶渍。 卫令仪学着帝王方才的动作,也伸出手帮帝王擦了擦唇,随即也自己啃食干净手指头。 封璟,“……” 她还真是有样学样。 可学得太快了。 会不会有朝一日也想起一切? 思及此,封璟眸色乍冷,眼底暮色沉沉。 去御书房处理政务时,卫令仪也被他拴在了身边,素来喜静的帝王,竟然允许一个女子发髻上戴着银铃铛,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因着卫令仪,御书房今日也特意多烧了几个火炉,小张子让宫婢去梅林折了一些新鲜的梅花,搁置在火炉旁,不消片刻便是满殿梅花沁香。 卫令仪趴在羊皮地图上,旁边摆放着几只描金小碟的糕点、栗子糖、牛乳片,卫令仪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小张子寻来的小人书,她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咯咯笑声。 封璟坐在龙椅上,一抬眼就能瞥见龙案下面的女子,脚上的绣花鞋早就被她踢开,赤着脚丫子左右摇晃,看到精彩之处,还会蹬几下。 封璟有片刻看得出神,又会想起当初的卫令仪,一直以为她是高山白雪、清冷无温,是仙坛神女。倒不知,她也会像眼前这般鲜活。 是不是在慕容苏面前,她也是如此…… 封璟脑子里忽然浮现无数男才女貌、有情人恩爱的画面,他眸色一沉,忽然敛眸,不再多看卫令仪一眼,眼不见为净。指尖的银狼豪笔又捏重了几分,下笔更重,字字锋利。 许久,封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他再度抬眸时,那羊皮地图上趴着的女子已然睡着了,兔笼子摆在她身侧,她的一只手里还抓着桂花糕,唇角沾了屑渍,面颊因为内殿的温热而被熏得通红,乍一看还真带有几分婴儿肥,看上去不过才十几岁的光景。 谁又能想到,这区区一个小女子差一点就改变了皇朝更迭的进度。 封璟从龙椅上起身,走向了女子。就在蹲下身子打算将她抱起时,目光忽然被羊皮地图上堆叠在一起的松子糖吸引了。 几乎是蓦然之间,封璟眸色一凛,再度仔仔细细看那一堆摆放整齐的松子糖。 旁人或许看不懂,但封璟当初为了勘测清楚白帝谷地形,曾亲自带人深入探查,若是没猜错,松子糖叠放之处,便是白帝谷的腹地所在,而松子糖最终所指的方位便极有可能是陷阱之地。 封璟薄凉的唇扬了扬,眸光瞬间变得柔和万千,俯身在女子耳侧,唇瓣再有一丝丝就要触碰到卫令仪细嫩的耳珠了,封璟贪婪的嗅着美人体香,假装至少在这一刻她是属于自己的,“真是朕的好姑娘。” 封璟轻手轻脚抱起卫令仪,没有将她送去御书房后面的偏殿,反而直接搁置在了龙椅上,放开之时,封璟的指尖轻轻拭去了卫令仪唇角的屑渍,将她手中握着的桂花糕取了出来,用玄色龙袍衣摆擦了擦她手心的黏腻。 做完这一切,封璟才拿着羊皮地图去了外殿。 傅青被宣见过来时,颇为震惊,看着帝王所指的地图位置,他半信半疑,“皇上,这当真是卫美人所指?会不会有错?” 封璟没有言明卫令仪是具体如何指出了陷阱所在的位置,只眸光淡淡的瞥了傅青一眼,“她不会骗朕。” 傅青神色一怔。 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看着帝王。 卫令仪当真会告知皇上真相? 封璟眸色一凛,很不喜傅青这个表情,“傅大人,你还不快去办事?” 傅青欲言又止,拿着羊皮地图就火速离开皇宫。他得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北地那边的救兵,眼下也顾不得地图的真假,十万兵马的性命要紧。 不过,看帝王的神色,倒是十分自信。 * 景仁宫。 皇太后围着炭火来回踱步。外面大雪初霁,倒是个艳阳天。 封璟御极之后,近三载的光阴,一直风调雨顺,就连雨水也仿佛都恰到好处。这让皇太后更是不安。 总不能封璟是真正的紫微星降世! 她是决然不会信的。 一个低贱的庶女生出来的东西,又能矜贵到哪里去?! 皇太后至今嫉恨庶妹夺了自己夫君的偏宠,撇开这一层关系不说,靖王和康王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可如今都被“禁”在京都,皇太后很担心有朝一日封璟会容不下她的两个儿子。 眼下,前朝余孽尚未彻底铲除,等到天下大定那天,靖王与康王就危险了。 “皇帝已经将卫氏放在身边几日了,这到底是故意惹人耳目?还是对她呵护有加?”皇太后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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