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高思忖着,随后忧心忡忡道:“可昨夜我见将军喝的不多,如若一直如此躺下去不好交代,宋军师可否把钱太医唤来,替将军诊治。” 宋颜乐摇首,“不妥,军中将士见了易乱了军心,等三日过后再说,若还是不醒,我便唤来钱太医。” 牧高低下头颅,闷声说:“是属下失职,说只吃一点酒,不料比将军喝得还醉,竟丝毫未发现异常。” “将军都未有察觉,那人便是有本事的。”宋颜乐搁下手中令牌,没看他,只道:“你的要职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你家将军,而是在敌军犯入国土时刻不容缓,领着将士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才是你的第一职责。你们常年枕戈寝甲,战场刀枪无眼,突发之事不可预测,每场战役都是背水一战,再费心思于无意义的事上,失的便是作为二营副将的气魄。” 牧高听明白了,默然行礼,应了是便静静候在一旁。 二人等候了两刻钟,来到校场的空地上,所有人集中在此,宋颜乐站在上首位,牧高搬来交椅给她。 宋颜乐目光梭巡在人群中,牧高昨夜与她说的颇有嫌疑的小将就在这处,她刻意在那人身上稍作停留,只见那人始终低着头。 步信厚在另一侧静候。 “诸位辛苦,将军昨日吃酒昏睡不醒,今早查出有人在酒中下了药,是以还请各位将昨日所去何处,与谁交谈过,所有行径一一告知牧副将,待查清,众人便可归队。”宋颜乐发话,所有人抬起了头,打眼看着这位闻名已久的宋大军师。 话音刚落,众人疑惑相觑。 十几人面上疑惑,即使心有不满,可在步信厚与牧高两位副将面前也不敢轻言出来。 那边牧高在一个个盘问,这边记吏很快递上呈报。 宋颜乐一一审阅,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时辰,最终她只留下了三人。 一名伙房的掌勺,一名端酒的后勤小兵,还有那名当晚守在一旁的小将。 宋颜乐放下最后一张呈报,没往步信厚那处看,“说说看吧,若是老实交代,现下便可回到你们的差位上,若是装聋作哑,那便只有进牢的份。” 掌勺的年岁稍长,语气颇为不满,“我就是一个烧菜做饭的,给将军端上的菜都是亲自尝过的,菜也由我传上,怎会出问题?” 宋颜乐沉吟良久,手上还拿着他的个人身份案卷,随后一名小兵过来在一旁低语,像是终于等到什么,她点了点头,朝掌勺的道:“你可以走了。” 场上除两人皆是一愣,如此轻率决定,更像是来玩闹的。 那后勤小兵见状怒了,冲宋颜乐喝道:“军师凭何就只留下我们二人,我也可以说自己端的酒没问题,如此敷衍了事,你叫我们怎么信服?” 宋颜乐置若罔闻,“你碰过酒。” 又指着那名小将,“你一直在场上,下药轻而易举。” 那小将稍稍抬首,与宋颜乐视线相撞,肉眼可见,他在躲闪。 宋颜乐话音刚落,后勤小兵就极为不满,“将军出了事,理应彻查,可军师无凭无据留下我们二人,蛮横无理,放人总的有个原委,如此行事不叫人服!” “酒有问题,是在坛子里头发现的,最大的嫌疑就是你们。”宋颜乐看了步信厚一眼,淡然道:“我不似你们步参将,我卸甲多年,早都忘了怎么教引帐下将士,所以营里有什么法子能让你们如实招来,该用的该上的一样不会给你们少,如何?” “这是屈打成招,有违公道!” 宋颜乐目光锐利,厉色道:“营里的道是营里的道,我的道是我的道,将军交予我审理,自然要用我的法子,你一再拿乔,是心虚还是怕了?” 她语出间隙,时刻注意着那小将。 后勤小兵神色未有变动:“我只听命于将军,将军还未醒,你就坐这称王,是何居心?” 宋颜乐哂笑,“这的场子归我管,你爱听谁的就听谁的,同理,我要做什么也是我说了算。” 周旋不得势,那后勤小兵满脸涨红,扬指大怒道:“妖言惑众,营里皆知你与严将军有嫌隙,又在西境待过多年,还能一眼认出那玉魅,到底嫌疑最大的是你!” 此言一出不仅是其他人,就连宋颜乐也愣了。 “玉魅?” 宋颜乐手搭在椅把上,撑着额头,唇角微扬,饶有兴趣道:“说说吧,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
第9章 云诡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牧高神色晦暗,再次强调。 后勤小兵与那名小将吓破了胆,张口结舌,两人不约而同颤栗,帷帐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是我步某御下无方。” 步信厚大步上前,躬身跪下,头磕在地面,“将军所中玉魅之毒,确实是田满与纪雄所为。” 宋颜乐静观默察,不置一词。 “两人昨日共商计在将军酒中下药,稚子顽劣,今早才想我坦白。”步信厚抬首,“二人皆为我帐下,如今任凭军师处置,未能教引好帐下将士,步某也有失职责,也恳请军师重责。” 宋颜乐看向双双颤栗的那两人,并不回应步信厚,直击要害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那小将始终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看向步信厚,神色慌张。 步信厚没料到宋颜乐一语中的,如实回道:“田满是家姊的孩子,半年前家姊病逝,家中无人照看,我便把他带入营中……是我步某未能教育好小侄。” 接着看向那小将,大声呵道:“满儿,还不请罪,还要军师亲自发话?” 名唤田满的小将同手同脚地走上前,跪下不停磕头,“宋军师,属下知错,不应该为私怨给将军下药,差些害死了将军……可属下……属下也不知那是玉魅,也不知那玉魅是做何用的。” “你呢?”宋颜乐指着纪雄,就是那名后勤小兵。 纪雄一改常态,不再装犟,慌忙上前跪下,“属下也不知,是前几日在北边林里巡逻时,碰上一名小兄弟,说是夜里助眠用的,告诉我名唤玉魅,来自西境,但只给了很少的剂量,说是用多了易长睡不起。” “你们这么做的目是什么?”宋颜乐不知步信厚与严策宁的关系,有些不明。 “我们就是对严将军不满。”纪雄撇了嘴,语气里携着不悦,“属下本想让严将军多睡些时辰,翌日在将士们操练时醒不来,届时……以此谴责将军玩忽职守……” 田满在一旁小声附和,“舅舅昔日为大庆打了多少胜仗,若不是当年在北面争地一战后重伤失利,还轮不到严策宁他来——” “满儿!将军大名岂是你能直言的?平时我是怎么叮嘱你们的,我说过进了四军营就要有将士的气量,四军营里不分贫富低贱,在一片天地共事,那都是兄弟。你当初信誓旦旦,说可以做到,可如今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做到?”步信厚恨铁不成钢又恨自己愚昧无能,气得怒目圆睁,肩膀止不住颤抖。 宋颜乐了解一二,问出了重点,“北边林地有几户人家?” “回军师,有一桩村子,大多是些妇孺幼儿。”步信厚回话,语气还带着怒意。 宋颜乐转头又问:“给你们玉魅的人年岁多大?长什么样子?” “有十五六岁。”纪雄上前回话,“可他说话老成,不疾不徐,似乎对药理方面懂得特别多。我见投缘就跟那小兄弟闲谝了几句,得知他们村子世代行医,父兄都战死沙场,只剩下妇孺老人,而且那位兄弟生得老实清秀,我才信了那些话……” “生得清秀?”宋颜乐面色凝重,“他身量如何,可还说了什么?” 纪雄:“身量比牧高副将稍矮些,当时没聊几句就走了,他说是家住深山里,路远,要赶回去照顾婆婆和弟弟,若不是要采药平日里不会出山。” 宋颜乐从交椅上立起身,问:“可还记得那人往何处走?” 纪雄颔首,宋颜乐立即朝牧高吩咐道:“让他把路线图画出来,备马,去北面林地。” 她镇定地走向步信厚,不容置喙的气势一并显出,“步老就等候在此,我疑心会有人潜伏入营,须多加防备。” 步信厚没想到宋颜乐还信任于他,郑重点头,可该罚的还是要罚,又询问了如何处置此次犯下的错。 “暂先革去这两人的职,去伙房里做事,禁出定东大营,待严将军醒来时再做处置。”宋颜乐走向大营门口,背对着众人。 步信厚盯着宋颜乐纤瘦的背影,看到了那种异于常人的强势,这种气场他在十年前目睹过。 — 泥泞的泥地上布满脚印,宋颜乐一行人一路北上,还有一里地便抵达那处林地。 宋颜乐远眺前方,叫来牧高,“到了山脚,你带一半人马守在山下,半个时辰过后再上去,我们都照图纸上的路线走不会错,若是我在改道,会命人留下记号。” 牧高犹豫不定,下意识往宋颜乐身上瞧了一眼,她这会儿着一身常服,看着比往日动人,若是遇上什么人恐怕有危险,“军师还是让我先去探路,我怕这三十几人护不住你。” 宋颜乐摇首,“若是我真有性命之危,谁来都护不住。” “军师这是何意?”牧高不解。 宋颜乐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出事,你先上去才有危险。” 牧高仍是不明,却也照做。 一行不过百余人,分做两批,牧高多派了二十名将士给宋颜乐,她带着五十人先一步上山。 牧高在后方注视着宋颜乐,待那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消迹,打手叫来一名小将,在耳边低语。 午时四刻,北林半山腰。 “军师,前方道不通,需另寻条路。”一名探路的小将回来禀报。 宋颜乐眼睛环视四周,又拿了纪雄画的路线图看,这处密林虽属于落安管辖内,可太靠边境,州府大抵是觉得有四军营驻扎在此不会有异样,便不派人来管理。 几圈下来,她视线最终落在另一条看似更为崎岖的泥道上,这条道曲斜盘旋,小领头命众人把宋颜乐围在中间走。 林里常年阴湿,低灌木生得茂,时不时有蛇虫蹿出,宋颜乐从营里捎了把剑,正用剑身挑开一条浑身黑黄相间,长约三米的双环蛇。 他们一脚一步踏实踩着地面,发觉一路走来极为顺畅,小头领似乎察觉不对,提议让宋颜乐在原地等候,让两名探员先去探路,却听她道:“不用回去,你往后头看看。” 小头领与众人应声回头看去。 就在适才他们走过的那条道上,已经爬满了形态各异的蛇,有的蜷在灌木丛里,还有的正吊在枝头立着上身往这处吐信子。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蛇群让众人看了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有人刻意放的?”小头领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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