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成清命伐柯熄了蜡烛,兀自坐在桌边,脸颊滚烫,黑暗里,成清问道:“伐柯,你有被抱过吗?” 伐柯大约是走路撞到了桌角,“哎呦”一声,然后说道:“抱?有过的。我家从前养了只黄毛狗,它每日见到我便扑过来勾缠住我,勉强称得上抱吧。” 成清笑了笑:“和黄毛狗不一样……是那种,有心跳声的抱……” 伐柯听成清说话,只觉得她神神叨叨的,便闭了嘴,不给她交谈的机会。 第二日早晨,成清脖子上的红痕变得发紫,愈加明显了。 众人都盯着她的脖子看,成清只恨现下是夏季,不然早就围上獭兔围领了。 成老太太和陈氏看了她的脖子倒没说什么,只是两人换了眼色,抿着嘴笑了。成墨岑往日常不在家,今儿却破天荒地留在家中,见了成清脖子上的印记,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陈氏最了解成墨岑,见他张了张口,似是要开口说些什么,陈氏便抢在前面说道:“大姑娘小的时候你不与她亲近,如今大了,眼见着愈发出挑了,就譬如那麦子,种的时候你不来,眼见收获了,倒屁颠颠跑来东挑西挑了。” 老太太听了也道:“是这个理儿。姐儿自个儿挑的夫家,咱们都满意,便轮不到你指摘。” 成清听得云里雾里,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听陈氏又说道:“大姑娘,廉哥儿他……可温柔啊?” 成清愣了愣,说道:“他很好。” 陈氏又道:“除了脖颈,他还碰了你哪里没有?” 成清昨日睡得浅,脑袋晕晕沉沉的,便脱口而出:“没有。他只锁了我的喉。” 长辈们大惊:“锁喉?好端端的,怎么玩起这个来了?” 成清见他们惊诧,便把自己假装要摸封廉钱袋子云云,前因后果都细讲了一遍,成老太太听了,笑道:“是咱们会错意了。” 成墨岑额头的疙瘩终于平缓下来,道:“清儿不愧是我的孩子,凡事还是有分寸的。” 成清仔细回想了他们先前说过的话,也咋嗼出了三分意思,顿时便不好意思起来。 陈氏见了,便说道:“好了,大姑娘就先回去吧。” 成清刚起身要走,陈氏又喊住她,递给她一个荷包。 “这是在翠方山时,我去求的,说是有安神的功效,可保香梦沉酣。” 成清接过,说道:“多谢大娘子。”凑到鼻尖处闻了闻,果真是好闻的气味。 成清道:“像是果香,很是清爽。夏日用,再好不过了。” 陈氏笑道:“那便好。”
第40章 六月(三更) 成清回到房里, 将香囊系在床头。 却见照顾子垣的老妈子来请她,说是有事相求。 成清出了房门,子垣将她请上马车,自己在前面充当车夫。 隔着一层车厢, 成清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样着急?” 看不见子垣的脸, 成清还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快, 只听他说道:“阿蝉和别人跑了, 我想请你劝劝她, 劝她回来。” 成清听了, 觉得奇怪:“这是你和阿蝉之间的事情, 扯上我做什么?” 子垣的声音闷闷的:“女子最懂女子, 我与她说不通。” 到了目的地, 是间卖豆腐的作坊,成清从马车上下来, 只见身处于窄小的巷子里,这辆华贵的马车显得格格不入。 豆腐坊里的男人见有人来了, 便道:“要嫩的老的?几斤几两?” 子垣冷声道:“我们不是来买豆腐的。” 那男人抬起头, 成清只觉得眼熟无比,想了片刻,道:“你是那……说书的?” 男人不自在地笑笑:“从前是……您,也听过我说书?” 成清把自己的姓名报上来,道:“我是你故事里的人。” 男人脸色一僵:“你们,不是来寻仇的吧?” 子垣道:“我来找阿蝉,你叫她出来。” 男人用手挡住窄小的过道:“找我媳妇儿干什么?她嫁了我,哪有你见她的份?” 子垣发了狠,就要冲撞进去, 成清拼命将他拉住,三个人吵作一团,混乱不堪。 却见阿蝉从里间奔来,将男人护在身后,对子垣说道:“你来干什么?” 成清松了手,捂着心口喘气。 只听子垣说道:“你还在生气吗?跟我走吧,别与他在一处了。” 男人呛道:“会不会说话啊你!你就是那个临州的郎君吧?当初你那么狠心,如今倒念起旧情来了。” 成清听男人的意思,是知晓阿蝉和子垣之间的往事,便好奇道:“你们是怎么结识的?” 男人笑道:“她躺在街角没饭吃,我给了她一张大饼,将她拐回来的。” 成清忍不住道:“堂兄,你也忒狠了,究竟做了什么,让阿蝉宁愿不要命也要离开你。” 子垣道:“堂妹,你不懂。” 成清又问:“你们如今是靠这家豆腐坊生活吗?” 阿蝉在后面接话:“大体是的,我偶尔出去说书,挣点零嘴儿钱。” 男人道:“阿蝉说书,比我有天赋。” 子垣总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成清总是插嘴:“那你呢,就放弃说书了吗?当初你说的故事在京中还风靡了许久呢。” 男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要和他拼命的哥儿,轻声道:“我当初得罪了权贵,那权贵一看到我就想要杀了我。” 子垣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堂妹!别忘了我今日叫你来的目的,你快与阿蝉说两句。” 成清点点头,将阿蝉扯到身边:“你这身绿衣裳很好看。既然过得不错,便这么过下去吧,堂兄,你说是吗?” 成清转过头来看着子垣,子垣神色凝重,成清略感心虚,只道:“堂兄莫怪我,此事是你不对,阿蝉有自己的生活,别来打扰她了。” 说罢,便扭头走了,阿蝉在后面喊道:“大姑娘,往后你来,我们免费送豆腐!” 成清闷着头向前走,连堂兄充当车夫的马车都不坐了——虽然那马车是她自己家的。她走到租马车的地方租了一辆,车夫的手里拿着一朵盛开的荷花。 成清虽走了,子垣还里在那儿,只听他说道:“阿蝉,咱们十余年的感情都烟消云散了吗?” 阿蝉躲在自己男人的身后:“不然呢?你对我不好,我还要巴巴地跟着你?” 豆腐坊的周围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大都是住在这巷子里的人,有的做苦力,有的经商,相同点是都与阿蝉他男人关系甚好。 看热闹的人对她的男人喊道:“大马!他若再无理,咱们便揍他!瞧他那身子骨,弱不禁风的!”有些甚至已抄起了家伙。 子垣看形势不妙,便向后退去,边退边说道:“阿蝉,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封烨近来迷上了画小金鱼,细细地描摹五六张一模一样的,再剪下来黏在一起,最后用腊细细封上,放入盛有水瓷碗中,仿佛真有一只小金鱼摆动着尾巴。 大娘子见了,赞他好兴致,又想起数日前林思水的死,毕竟是封烨曾喜欢过的,大娘子便想探探封烨的口风。 大娘子将手中的茶碗放下,道:“烨哥儿,前些日子伤风,近来可好些了?” 封烨停下拨弄金鱼的手:“好多了,本就是小病,不妨事的。” 大娘子道:“那就好。忧思最是伤人,若心有不快,还是立时发泄出来为好。” 封烨淡淡一笑:“娘总是这样,想说什么,先旁敲侧击一番。事情过了这么久,我已淡忘了许多,再加上她想要伤害的是我的家人,我又何必再念着她?” 大娘子点点头,说道:“好孩子,拎得清是非。国子监考核临近,多去看看廉哥儿,同他说说话,我怕他没日没夜地学,伤了眼睛。” 封烨微笑道:“何必让我去,将成家姐儿接来,封廉必会走动得勤快。” 封烨虽已有了妞妞,在大娘子眼里却还是个孩子,大娘子白他一眼,道:“快回去,这种事你少出谋划策。” 晌午,卢氏来陪大娘子用饭,大娘子给她夹了一筷子排骨,道:“烨哥儿不开窍,这些年委屈你了,不过好在那女子已去了天上,他的心会收一收,你们努努力,再生一个娃娃。” 卢氏道:“愿意做官和再生一个孩子这两件事,我只奢望完成一件就好,子嗣单薄又无官位傍身,早晚会受人欺凌。” 大娘子笑道:“你倒是算得清楚。放心,烨哥儿他已然放下了。” 回房的路上,卢氏的丫鬟道:“娘子,夏日暑热,回去给您凿些冰来解解暑吧。” 卢氏拉住丫鬟的手:“秋竹,你说郎君他真的放下了吗?若真放下了,怎会整夜地翻来覆去睡不着,每日晨起,枕头上似有泪痕,娘说他放下了,是真的吗?” 秋竹被她抓地疼痛,讪讪笑着:“自是真的,知子莫若母,大娘子又何必骗您?” 卢氏手上的力道松下来:“但愿如此。” 夜里,蝉寂寂地鸣叫着。封烨正侧躺在床上,卢氏的一只手从后背滑倒他的衣领里,腕上的玉镯在他的皮肤上滑下一道冰凉的印子。 封烨按下那只还在滑动的手,指尖小巧而滚烫,于是他明知故问:“你干什么?” 卢氏的另一只手松了松他的领子,鼻尖处温热的气息拱进衣领里,卢氏的声线带着些呢喃的意味:“我从不相信,你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见他没有反应,卢氏又道:“她要杀的是我,你对我,一句安抚都没有吗?” 封烨道:“是我对不住你……” 卢氏用鼻尖蹭蹭他的耳朵,声音里带着嘲弄的笑意:“一句就够了……若真觉得对不住,我还想要个孩子,给我个孩子吧。” 封烨还是未动,卢氏向下面摸了一把,又顺顺他的头发:“忍得不难果果受么?”片刻后,笑道:“我知道了,我自己来。” 封烨的视线里,卢氏的脸起起伏伏,偶尔有发丝落到他的胸口,他头脑开始是清明的,逐渐混沌了起来。 卢氏疲累地卧在他的身侧,用臂弯圈住了他的脑袋,封烨闻到了她肌理的香气,卢氏轻声道:“你看你,神情总像只刚买来的小狗那样警惕。”她将他额前的发丝拨开:“好好睡一觉吧。” 封烨闭着眼睛睡了,半夜又醒了一次,只见卢氏坐在镜子边上,擦去唇上的胭脂,他还想再看两眼,终究抵不过困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 子令和巧儿采了荷花回来,插在瓶子里,国子监考核在即,子垣也忙得焦头烂额。 子令问子垣:“大哥哥,你考上了便能做官吗?” 子垣放下手中的笔,将子令抱起来又放下去:“是。不过这非常难考,一旦脱颖而出,便能成为人上人。” 子令道:“人上人?什么是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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