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风觉得好笑,无奈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褚朝雨。 他神色淡然,嗓音透着凌厉:“褚朝雨,有你这么明目张胆做细作的吗?”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好在你是碰到了孤,不然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褚朝雨反驳他:“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不是让你给我看的意思,我想着——想着这件事关乎德元皇后,让殿下注意些,皇后娘娘定不只是把全部希望都放在我这里。” 德元皇后。 褚朝雨在坤宁殿多少已有些猜到了,皇后娘娘与她提起老嬷嬷的口供时明显透露着些许不安,虽然她掩饰的很好。 褚朝雨觉得既然顾宴风在查德元皇后的事,这件事便没有那么简单,当年德元皇后是因病过世,或许此中另有缘由。 顾宴风随手将剑扔在一旁,在铜盆里洗净了手上的血迹,又取一张干净的白绢布擦干了手,从桌案旁的木屉里取出一张信纸递给褚朝雨。 上面是老嬷嬷的口供。 顾宴风也不看她,嗓音淡漠:“拿去吧,交给皇后。” 褚朝雨:…… 她没想到顾宴风如此随意的把口供递给她,这份口供不应该对他很重要吗? 褚朝雨没接。 “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坤宁宫回来的路上就已想好如何答复皇后娘娘了。” 顾宴风将手中信纸放在桌案上,背对着褚朝雨眸底露出浅笑,声调微扬:“哦?如何答复?” 他倒是有些好奇。 褚朝雨依旧老实的回他:“东宫戒备森严皇后娘娘是知晓的,这份口供是殿下的近身之物,我取不到很正常的。” 顾宴风反问她:“可皇后知晓你我的关系,也知道你能近我的身,你要如何与她解释?” 褚朝雨:…… 她和他什么关系?她从来没主动去近他的身。 “就连孤的中衣都是你做的。” 褚朝雨无奈轻叹了声:“所以殿下,你是想要我如何跟皇后娘娘解释?” 殿内顿时寂静一片。 明亮烛火映着顾宴风的背影,褚朝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顾宴风始终背对着她,高大颀长的背影既清冷孤寂又透着几分疲惫,她正要再开口,顾宴风却抢在了她前头。 “孤不是说过了吗,把这张口供拿给皇后。”他边说边用指节敲打了下桌案上的那张口供。 顾宴风是认真的,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可是这——” 这是德元皇后身边嬷嬷的口供,老嬷嬷已经神志不清了,若没了这份口供,顾宴风再想从那老嬷嬷口中问出话来便不可能了。 褚朝雨还欲再说,顾宴风打断她:“孤累了,要歇息,你还不走?” 他转过身来,神色带着点笑意:“要留在这里陪孤睡觉吗?” 褚朝雨:…… 她没再说什么,行礼退下了。 她前脚刚到月清殿,陈公公后脚就又跟来了,手中拿着的便是那张老嬷嬷的口供,上面老嬷嬷的名字与指印皆在。 秦南萧还是那句老话:“既然太子殿下将这份口供给了你,定有他的道理。” 上次顾宴风并没有骗她,给的行踪与常来东宫的官员名单都是真的,皇后娘娘也不曾说过什么。 褚朝雨这次没听秦南萧的,她将那张口供放在了桌案处。 —— 两日后,皇后娘娘派人来催她,明里暗里的还提了她父亲。 这是褚朝雨最怕的。 午后,她正双手托腮坐在院中石桌处怔神,月清殿里突然来了客人,褚朝雨没有料想到,婆母与两位嫂嫂一同来了东宫。 褚朝雨吩咐巧儿和小蜡准备了冰饮子和糕点。 秦家大夫人李姝的指甲虽已长了出来,却也带着指套,看褚朝雨的神色里说不上亲近却也不似从前那般充满着敌意。 褚朝雨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二夫人阮青莲倒是一改从前,对褚朝雨热情的一句一个‘弟妹’,将月清殿里里外外的逛了个遍,她和李姝虽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却也极少能入宫来,偶尔有宫宴也只顾着与别家夫人拉进关系,极少欣赏宫里的一景一物。 今日却是欣赏了个痛快,抚着小腹对自己的孩子道:“你倒是个有福气的,还没出生呢就进了最尊贵的地。” 秦老夫人一直坐在院中与褚朝雨说话,不免提起了那日在坤宁宫里的事,秦老夫人轻拍了下褚朝雨的手背:“那日皇后娘娘的话说的不中听,你别在意。” 褚朝雨乖巧的点了点头。 国公府里的人在这里用了晚膳才离开,褚朝雨极少与人闲谈如此之久,觉得有些疲累,沐浴后就歇下了。 —— 第二日,宫里发生了件事。 皇后娘娘突然病倒了。 听宫里的人说,皇后娘娘昨日夜间失眠,便去窗边吹了会风,没成想着了凉,这就病倒了,太医院的人给用了药也依然不见症状减轻,反倒是烧的更厉害了。 前不久陛下病倒这才刚好起来,皇后娘娘就又生了病,有朝臣便提议请上京城外道观的潜一大师前来驱邪,陛下允了,并将这件事交给了五皇子顾堔。 一时之间,这件事闹得极大,尤其是在经过口口相传后,就变得更加诡异了,宫人们夜间行路时都战战兢兢的,就连天子都生了病,皇后娘娘都夜夜梦魇,可见是个强大的邪祟,要躲着点走。 小蜡向来是个胆小的,听闻了不少这些传言,有甚者传的更是神乎,小蜡到了夜间办个事便有些磨磨唧唧的,褚朝雨用过晚膳后,在院中坐着乘凉,小蜡紧抿着唇向四周瞧了又瞧,轻声道:“小姐,咱们回殿中吧,这外面挺吓人的。” 褚朝雨笑她:“这里是东宫,不要自己吓自己。” 她总觉得皇后生病这件事有些蹊跷,可又说不上来,左右这些事也与她无关。 夏季的风吹在人身上暖暖的,褚朝雨让自己静下来,听着蝉鸣,微微扬起下颚望着一望无际的夜空,月明星稀,澄亮如水。 那颗明亮的月牙旁,总有一颗格外闪亮的星,她怔怔的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如今将入七月,月儿并不圆满。 褚朝雨正沉浸在赏月深思的思绪里,小蜡‘啊’的一声将她喊了回来,褚朝雨下意识抬手拍在心口处:“小蜡,邪祟倒是没将我吓着,你就要把我给吓着了。” 小蜡急忙道:“对不起小姐。” 褚朝雨回过神来才发现月清殿外有个人影,斜长的人影与树影交叠,显得格外颀长,虽是离得极远,烛火昏暗,可那人身上的矜贵清冷之气还是让褚朝雨一眼就看了出来。 是顾宴风。
第24章 第 24 章 她起身向殿外行去,行礼道:“殿下怎么来了?” 顾宴风蹙了蹙眉,不耐道:“孤明日给你换个婢女。” 褚朝雨见他不耐,显然是小蜡适才的反应有些惹到他了,她急忙道:“谢殿下好意,小蜡跟在我身边久了,不必换。” 顾宴风在夜色中看着她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突然挑了下眉:“新的不是比旧的好?” “嗯?”褚朝雨不解。 随后又有些若有所思。 顾宴风已经又开口:“陪孤走走。” 褚朝雨乖乖跟在他身后,顾宴风今日罕见的穿了身月白色长袍,与月光同色,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格外的清润温和,腰间依旧配着那支红玉短笛,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偏偏他身上又是极淡的甘松香,混在一起既清冽又香甜。 褚朝雨吸了吸鼻子,她有些想吃桂花乳酪了。 “怕吗?”顾宴风突然问她。 “什么?” “宫里不都在传有邪祟在,传来传去传的人心惶惶。” 褚朝雨轻轻摇了摇头,回道:“不怕。” 阿娘告诉过她,世间没有邪祟,皆是人心在作怪。 顾宴风侧首看她,眉目间带着点笑意:“邪祟就在你身侧,还不怕吗?” 褚朝雨趁着夜色微微瞪了他一眼。 顾宴风带着她行至一片荷塘处,荷塘四周只有微弱烛火在宫灯里燃烧着,荷塘左侧的凉亭下颇有众星捧月之势,格外明亮。 顾宴风撩袍坐下,褚朝雨本是要坐在他对面,却被他指了指他身侧的圆椅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道:“离孤近些。” 有宫人端来了两只茶壶。 还有一大盘莲蓬。 褚朝雨以为那两只金银壶是茶壶,直到宫人摆在面前的石桌处,她才闻到,那不是茶,是酒。 顾宴风要与她饮酒。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就让褚朝雨有些怕。 顾宴风将那只银壶放在她面前,嗓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丝毫情绪:“虽是夏季,却也不可贪凉,饮些温酒。” 随后他将那只金壶放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斟了杯。 褚朝雨垂眸抿了抿唇,这里的烛火燃的很亮,她偷偷看了顾宴风一眼,说道:“殿下,我不会饮酒。” 其实她会。 从前在临安时,每到秋季,阿娘就会给她买来肥美的螃蟹,她见阿娘会饮些酒,便也闹着阿娘给她添一杯。 一杯一杯添的时日久了,她也就学会了饮酒。 可她不能跟顾宴风在这里对饮。 她那点小心思怎逃得过顾宴风的眼,他轻笑了下,向她身侧凑近了些,故意压低声调道:“在担心什么?孤——还能吃了你?” 褚朝雨被他凑近喷薄而来的滚烫气息烫的脸颊热腾腾的。 顾宴风看着她在烛火下泛红的脸颊,嗓音清润:“只与孤喝一杯。” 褚朝雨给自己添了小半杯,与他饮了。 “今日刚采的莲蓬,在冰里冻过的,尝尝。” 褚朝雨其实不爱吃莲蓬,她拿起一颗将里面一个个圆滚滚的莲子剥出来,然后再剥去外皮塞进了嘴里。 她吃了两颗便不再吃了。 “不喜欢?” 褚朝雨老实的点了点头:“苦,我不爱吃。” 顾宴风轻‘哦’了声,将手中杯盏里的酒液一饮而尽:“剥给孤吃。” 褚朝雨就开始给他剥莲蓬,剥了整整一白玉盘的莲子给他吃,她往他面前推了推:“殿下,少饮些酒吧,吃这个。” 顾宴风不过一会没注意她,这小姑娘倒是手脚麻利,剥了这么多,他单手托腮,修长的指节微曲,轻轻点在太阳穴处,直直的盯着褚朝雨,许久,顾宴风被酒气晕染了的暗哑嗓音轻轻说道:“你也知道孤该去去火?” “莲子味苦却可去火降噪,你是喂孤吃莲子去火——还是”他目光炙烈的盯着褚朝雨:“还是你——” 褚朝雨收回目光,不去看他:“殿下你醉了,回辰阳殿吧。” ‘嘭——嘭——’ 金银酒壶倒地的清脆声响,褚朝雨只觉一阵恍惚间整个人已被顾宴风拎起落在石桌上,背后还有正在滚落的一颗颗莲子,那是她剥了好久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6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