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不似作伪,此时才想明白魏云礼被送到京郊大营,恐不是锤炼,而是犯了他的忌讳,此次作死,更是触了他逆鳞。 魏鸷此人心机颇深,等闲人看不出目的何为,平日更是不显喜怒,估计多半人到了最后才晓得当初在他面前办了错事。 廖君辉起身对着纪忠义摇摇头,看的他怔愣一下,这般淡漠无情,天性凉薄到底怎么形成的,转而心头热烈,朝中有此风光霁月人物,百姓之福,转身走到台中五人面前,重声如鼓,“尔等五人罔顾军纪,私逃外出,聚众赌博,强抢民女,剥夺军籍,杖责二十,赶出大营。” 捆绑在柱子上的五人俱都惊诧抬起头来,受过鞭刑后早已伤痕累累,除了魏云礼其余四人都是家里顶梁柱,虽在军营没有大富大贵,但吃喝不愁,还能保家人平安,此次若是被赶出去,下半生绝无可能了,一个个纷纷哭喊告罪求饶。 魏云礼则是对着魏鸷,哭喊道,“大哥,救命,我会没命的,我愿意为那女子负责,保她一生安稳。” 行刑的兵士都已上台,魏云礼看着手腕粗的棍棒,当即吓的晕了过去,只孔武不喊不叫,看着上首那气势如虹的男子,狠狠闭了眼,睁开眼后全无挣扎,说道,“魏大人,此事和我三个兄弟无关,全是受我胁迫,再者…” 经了此事,才晓得高门大户不是那么好进的,权贵人家也不全是权贵子弟,比如身边瘫软在地的魏云礼,酒色之徒,毫无成见,比之高椅之上的人提鞋都不配,压下眸中鄙夷,抬眼时已全是诚服,“魏云礼没失损毫,此事是魏府三少爷和我小妹情投意合,你情我愿,至于聚众赌博…我认,但不管他三人之事,我愿代三人受过,只求大人留三人在大营中将功补过。” 好一个能言善辩,颠倒黑白。 魏鸷漫不经心看来,其中磅礴之势迫的孔武自惭形秽,羞愧不已,再不敢置喙两句,声音依旧不温不冷,“军令如山,执行吧。” 顿时看台上棍棒闷闷声,五人无一例外,孔武咬牙不出声,眼前墨色衣角闪过,如巴掌般打在脸上,将他心底算盘驳回原位,令他羞臊不已。 廖君辉跟着到了营帐,看着他认真研究面前沙盘,试探道,“你不怕魏云礼真打死了,三房会找上你?” “难道你没安排他们下手轻点?!” 廖君辉哽住,暗叹这人是长了几幅心眼,这般玲珑巧思,吞咽几下,还是不死心,道,“他怎么惹到你了?” 魏鸷手一顿,然后自然的把军马移动了方向,顿时攻守逆转,如摧枯拉朽之势,所行所向披靡,看的他火热,怪不得仅仅十五岁便亲上战场,一年收付南夷,连父亲都说他比之魏鸷半个手指都不如。 空青进帐回禀,“大人,三少爷已搬到马车上,一切收拾妥帖。” “你要走?” 魏鸷略点头便绕过他出了京郊大营,西边漫卷残云,天空湛蓝,他便由深埋的心思窜动出来,不知那个没良心的在做什么,明知她谎话连篇,还是忍不下心来。 直到远远看着京城,又恢复了冷冽的样子,进了魏府,便直奔雅舍苑,魏老夫人看他一身尘土,面色疲乏,很是不满的盯了温氏一眼,温氏泪眼婆娑,被婆母怨恨也不敢多言,能保下儿子的命已是幸事。 “四叔大婚,可一切妥当?” 魏老夫人对他向来慈和,道,“一切顺当,只是众多亲友此次没见到你,有些遗憾,今日五皇子和七皇子贺喜,由你父亲作陪,略说了两句,便和陇西世子走了。” 魏鸷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头阴鸷,略说了两句便告别回了鹤鸣苑,环视一圈,依旧是院中常有的老人,隋嬷嬷端上茶盏,看主子心情郁郁,转身去了后院。 隋嬷嬷进了后院便听到两人嬉笑玩闹的声音,桐君透过窗边看到隋嬷嬷紧绷着脸,忙压下笑意,整理了散开的衣襟,忙不迭出门,“隋嬷嬷,可有吩咐?” “去前院伺候少爷用膳。”看她不动,催促道,“跟上来。” 他这是回来了?! 桐君对着如意摇了摇头,本就想试探一下态度,这下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在鹤鸣苑当差,只要闭上耳朵,便很是轻松,团着笑意进了前院。 十香已在布膳,看着她进来,瞪了一眼,隋嬷嬷余光看着一道视线投来,然后不动声色收回,便按下心来。 十香不甘心地被隋嬷嬷拉了出去,门扉一关,把外面的不满断了干净。 眼神追随他起身走到铜盆前净手,见机走上前拿起旁边已搁置好的巾帕展开,细细擦拭着手背手指,他十指修长如细竹,手掌宽大,手心似玉般温凉,和他身上的气味一样,独树一帜。 等他坐下,她夹了一块茭白放到面前盘里,茄汁上色,颜色油亮,然后选了一块以前见他吃过的鸭片肉,笋干煨着,软烂清香。 魏鸷看着身前皓腕不停忙碌着,她今日难得穿了一身乳白色交领襦*裙,腰上系着同色袋子细细束着,腰若约素,左摇右晃,带着视线烦乱。 桐君看着他放了箸,试探出声,“大少爷,今日碰着苏夫人,递来消息我母亲身体有恙,不知明日能否出府一趟?” “跟隋嬷嬷报备一声即可。” 桐君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那以后只要跟隋嬷嬷说一声,是不是便可出府了,没想到进了鹤鸣苑还有如此好事,喜上眉梢,便格外殷勤。 “你带了什么,味道奇臭无比。” 脸上笑意僵在脸上,好似从天下一盆凉水,怔愣片刻,不自然的摸了摸头上木簪,拔了下来,赧然说到,“新核桃木磨的木簪,还带有些草木味道。” 刚欲放下簪子,斜里伸出一只手接了过去,“我让空青替你处理了。”他猛然站起,冷冷看着她伸出阻挡的手,威吓道,“怎么,不想出门了!” 她讪讪然收回手,劝自己无事,明日回来便找空青拿回来便可,这是今日李兆松托大小姐捎来的,若是再弄丢,便有些说不过去。 翌日早起,桐君带着如意禀了隋嬷嬷,便打算出府,没想到隋嬷嬷说道可去马房要一辆马车,她忙屈膝,这般省了她好大的麻烦。 多年未出魏府,两人的兴奋几乎要冲破马车顶,虽然私银不多,两人还是想着事后去趟胭脂铺子,买些零嘴儿。 走出鹿林路,进了正阳大街,熙熙攘攘的人,道路两边商铺林立,小摊商贩贩卖声此起彼伏,马车停滞了半个时辰才恢复顺畅,苏府位于京城西北清河街,马车嘚嘚往前驶去,一些画面忽然活了般涌入她眼前。 梧桐苑来了三个小丫鬟,阴恻恻的围困着她,把她赶到了床上的角落里,当时她已饿了两顿,被她们轻而易举摁住,感觉肩头一凉,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跃起推开她们撑着一口气跑出了魏府。 她当时那么小,是怎么找到苏府的呢,好像问了无数人,敲错了很多门,被推搡谩骂过,但都比不上能回家的热烈。 “桐君小姐,到了。” 桐君回神,看着面前陈旧的匾额“苏府”,这是前门,她从未来过,放下帘子,“绕去后门。” 苏府管家瞧着马车上花容月貌的女子沉静的吩咐,愣了愣,忙飞奔去找大夫人。 大夫人蒋氏倚着软枕,睇了眼跪着的妇人,未施粉黛,面色蜡黄,但依旧抵挡不住骨子里的风情,嘲讽道,“诺,你女儿回来了,如何做你该晓得了。” 弦音脸色青白变换,听此有些尴尬,被磋磨这么多年,早被蒋氏收拾的没了胆量,她早已不是淮河上一曲召的万人登船的花魁,年老色衰,身材臃肿,苏自清是酒色之人,新进门的侍妾一个接一个,她早被抛到身后。 她颤颤巍巍叩地,声音惶惶,“夫人,妾晓得。” 随后起了身,弯着身子出了院子,到了无人之处方伸直了腰,黛色素缎面圆领襦裙,孕肚已十分明显,到了后门已双目含泪,气息不匀,扶着后门连声喊着,“我的心肝女儿…” 泪眼朦胧中看着纤纤素手执起车帘,踩着脚蹬下了马车,走到面前馥郁的娇软体香,身段玲珑,明眸皓齿,看的弦音眼热,伸出手想摸摸娇嫩的脸庞,见她侧身躲了过去,又凄凄楚楚的哭诉了起来。 桐君说不清心中的复杂滋味,有难过心痛,也有气愤指责,还未反应过来,手上一热,粗糙闷热,她挣了挣没挣脱出来,抬眸看去。 “君君,是不是还怨恨母亲呢?”弦音难过不已,拉着她的手放在心窝,“是该怨恨的,当初你遇到大难…母亲抛下一切,只为千里上京保你一条活路,也是为了你能下半生无虞,可你那父亲…把你送到了魏府,虽我们初来京城,可也晓得魏府富贵。” “一时失了心智,后来晓得你过得艰难,求天求地的想接你到身边,可母亲被你父亲扔到后院不管不问…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嘤嘤泣声听得人心头一痛,端是被迫分离的苦命母女。 弦音哭了半响,看着面前的女儿毫无动容,担心身子有差池,便转成了小声啜泣,“后宅艰难,若不是夫人时时看顾,母亲只怕再难见一面。” 半响无语,她内心直叹气,最终认命道,“我身怀六甲,到了这般年岁,恐有命生没命养,夫人眼下有难事,只要帮她度过,你弟弟便能安稳落地。”闭了闭眼,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算是一命换一命罢,你,我从未管过,你弟弟,也要步你的后路,是我对你们不住。” “母亲,想让我如何做?” “夫人说,你进了大少爷的院子,很得大少爷的青睐,只要你开口,不用大少爷出面,这种小事自有人做。” 桐君不喜母亲这般轻慢她甚至他的样子,还未待她拒绝,便双腿一紧,已是母亲跪地抱着她恳求。 第13章 ◎心底微澜伺机而起◎ 马车内,如意看着她侧身依靠着车壁,似浮柳随着车身来回摇摆,轻风吹动车帘,带起一束光泽,照着双眸潋滟,里面细碎成光,微蹙着眉,端是凄苦无措。 如意有好些事情不懂,明明母女相见该是和谐温馨的,却隐隐听得人心惊骇然,那母亲有百般无奈悲痛,却全然落在了眼前可怜女子身上。 如意只觉无力。 桐君听着外面的喧嚣,才晓得回到了正阳大街,命车夫把她们放在东首,甫一接触地面,脚底生热,光芒刺目,旁边小贩茫然觉得天女下凡,回过神来,忙热心招呼过去擎伞遮阳。 桐君对小贩塞到手中的青盖伞稀奇,便买了一把,她右手持着,如意搀着她臂膀,两人走走看看,大部分不进商铺,只因两人囊中碎银少许,却也十足的乐趣,如意买了不少的零嘴,嘎嘣脆咬着。 如意看她在笔墨摊贩前细细研究,问道,“买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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