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医更加俯低了身子,声音似从地下发出,“但这毒性不解便会留在体内,必定是毒药,以防万一,还是早早…” 隋嬷嬷在身后听得咬牙切齿,不知哪个烂了心肠的想出这般损人的招,听着孟府医未说尽之语,心里思绪便有些飘远,大少爷龙章凤姿般的人物,世间任何女子若是晓得有机会接近,必会趋之若鹜,她之荣幸。 可…看着满屋残垣,她有些气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来,却也懂得主子性子最是骄矜,轻易入不得眼,这可如何是好。 “恩。”一声几不可闻的应声。 孟府医旋即出了鹤鸣苑,身后院门重重关上,激的他从后脖颈泛出冷意,禁不住的抽搐两下。 隋嬷嬷在整理归拢屋子,便听着身后清冷的声音响起,“安抚好。” 隋嬷嬷手中动作一顿,回禀道,“遵命。”接着甫又忙碌起来,年岁大了,便熬不得夜,精神很是疲乏,带着头皮发紧。 空青进门躲过隋嬷嬷,站在书桌前禀告道,“膳食中已查出来,但经手人多且杂,一时无法定论,奴才已安排了眼线盯着各方动静。” 魏鸷亢奋后少有的惫乏,略微点头简要吩咐几句后便让各自去休息。 月亮隐入黑云中,只周圈泛着朦胧光晕,魏府几处屋子接连亮起了烛火。 魏老夫人刚被唤起,听完下人禀告,面色便有些青灰,久久未语,这腌臜的事出到了眼前,真拿她当死的不成,语气是久上位者的强势,“不用等几日了,寻两个粗使,直接摁住,能问出些东西便问,问不出直接处置。” “省的脏了明日朝阳。” 下人听的骇然,凛了身子忙去处理,后罩房黑漆漆的一片,丫鬟均在安睡,门悄悄推开,就着夜色,闷哼两声便没了动静,粗使这种事情做得多了,手脚麻利的把床上之人捆成了粽子,轻悄悄抬出了院子。 一瓢凉水泼向地上女子脸上,看着地上人转醒,起先还有些无知,看清周围环境,立时挣扎起来,她当了十二年的丫鬟,这是哪里她一眼便晓得,却苦于手脚被绑,只起身趴在地上咣咣磕头,额头刹时血肉模糊。 “别喊,就让粗使拿掉嘴中粗布。” 白翠惊恐的连连点头,嘴内一空,在疾言厉色下,却不敢大声喧哗,挪身上前,对着上首人祈求道,“丁嬷嬷,奴婢犯了何错事,求您明示训下,我…” 惶恐之下,已哆嗦不敢人语。 “今日可去了大厨房?” “是,因…” “可动了鹤鸣苑膳盒?” “是,为…” “去大厨房目的何在?” 白翠虽年岁较一般丫鬟大,但却也羞涩不敢直言,停顿片刻,便听到周围响起嘲讽笑声,两个粗使手里用力掐着她皮肉,顿时哀嚎在地,看她竟敢出声,忙往脸上呼了两巴掌。 白翠也是未经风雨的长大,脸颊顿时肿胀如馒头,听着丁嬷嬷鄙夷道,“下贱东西,居然也敢打上大少爷主意。” 看她面色惊惧不定,转而脸色顿然,心内讽道也不是蠢笨的玩意,看她攀上来,立时伸脚蹬远,冷淡说道,“白翠,和你共事多年,接下来的话算是全了我们之间情分,也让你长些心智。” “做丫鬟最该有的便是本分,你偏偏长了痴狂的心,大少爷中了毒,下在膳食中。”丁嬷嬷看着白翠面色惨白,手指伸出放在嘴上,“嘘,不用辩解,是你不是你,自有侍卫查清,大少爷何等人物,抬手便能决定魏府生死,是你,该千刀万剐,不是你,但偏偏你被当了刀,只能算你蠢笨,你该死。” “老夫人最不想的便是雅舍苑的人惹了大少爷的乱子。” 一句句敲的白翠发晕,她从未下过毒,今日一幕幕在眼前纷飞,忽然灵光一现,看着两个粗使作势赌她的嘴,真如此,她便彻底完了,忙呼喊道,“是十香,鹤鸣苑的十香,她进厨房了,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唔……” 丁嬷嬷懒得再看一眼,刚说了聪明便笨上了,“是谁无所谓,真相自会查明,但绝不能牵扯雅舍苑,所以为了平大少爷多思,你必须得死。” 丁嬷嬷甩袖出门,未出十步,身后便没了动静,快步进了雅舍苑,敛了神色,拍打了衣襟,进去回禀。 “当真这么说?” 此事干系重大,不敢妄言。 魏老夫人彻底没了睡意,想了片刻,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吩咐道,“明日把此事完整告诉空青,便由此作罢吧。” “是。” 窗外褪去晕黄,露出点点灰白,润湿浓稠雾气迷蒙似平静湖面,微石投湖,未起涟漪。 第18章 ◎病愈◎ 如意提着热水进了屋子,伸手将水纹纱帐挂在银杏叶样的银钩上,架子床上湖蓝色薄被隆起,小小一团,只余青丝漏在外面,她踮着脚往里望去,轻轻往下拽了拽被脚,手背似火般热气,如意察觉不对,俯身看去,这一眼便骇了一跳。 脸庞潮红,大汗淋漓,鬓发似水洗过般粘贴在脸庞,寻到被下,手一触上,如意似攥了一块冰在手心,被褥下身躯不停颤动,嘤咛喊痛,凄惨样子看的如意心疼的鼻间酸涩,轻声喊道,“桐君小姐?” 喊了两声没有应答,如意搬了两床被褥盖在身上,附在耳边悄声说道,“桐君小姐,我去寻府医。” 再急却也不敢奔跑,只加快步速,走向前院,隋嬷嬷坐在廊下,喊道,“如意。” 如意走向廊下,怯懦不敢出声,微微俯身等待吩咐,听到隋嬷嬷随意问询,“这是去哪里?” “桐君小姐高热昏睡,奴婢如何喊不醒,想着去寻孟府医看看。” 隋嬷嬷一顿,如意俯身打算离去,却听到温和叮嘱,“你快些去打些温水给她擦拭,我派十里去寻孟府医。” 十里在院门听到便应声出去,如意感激连连道谢,隋嬷嬷急急摆手,看着如意拐入后院,脸上落下温和,只冷冷深思,面色复杂。 桐君清醒后喉间紧涩发痛,无法出声,甫一动作,便看到如意惊喜面庞,她内心恐慌害怕交加,诺大魏府只如意贴心,病痛之下见到如意,便无法自抑的痛哭起来。 声声哀怨,悲痛绝望,如意轻抚后背,许久后怀中才不那么激动,波涛情绪渐渐平歇,如意轻轻放下,原大悲大喜后没了气力再一次陷入昏睡。 如意摩挲着她的眉眼,心疼眼前的姑娘,她忘不了给她擦拭身子时发现的青紫可怖伤痕,大片且深,她微微触碰便听她无意识哭求,双唇红肿,两眼更是无法直视,她便这般醒醒睡睡五日了,不停呓语,忽而大声呼救,忽而双手紧紧攥着身下被褥。 隋嬷嬷过来看了一眼,只嘱托孟府医多开些安神的药,并对着如意居高临下睥睨道,“她这般全是自找,等她醒了,也会这般说,你只需看顾好她,熬药膳食等小事,我会寻一个小丫鬟做。” 门口小丫鬟往里张望,脸色是久晒的土色,规矩还未学全,做事潦草,喊道,“如意姐姐,药熬好了。” 床上轻微动了一下,便见桐君微微睁开眼,眼底清朗,比之上次清醒状态更加好一些,如意忙端了温水递到嘴边,见她小口啄着,直到她摇头,才转身打算放下杯盏。 “如意姐姐,奴婢来。”小丫鬟很是机灵聪明,不像她们屋中的人。 如意拿起被褥垫到她身后,桐君虽然头脑昏沉,但有了气力环视四周,梦中溺水般沉沉浮浮多次,心底荒寂许久,乍然触到鲜活,便有些怔愣。 “桐君小姐。” “你是谁?” “奴婢是魏府新进的丫鬟,名叫青绿。”青绿第一次看这般美人,皮肤真白呀,似冬日晨起的冰霜,眼睛好看似葡萄,就是身子不好,她才进府几日呀,日日夜夜守着药炉,不停熬着药,得多苦。 如意解释着,“桐君小姐,您昏睡这几日,老夫人发令,到了年岁的丫鬟俱要放出府去,或者配人,所以这些时日府内又买了一批小丫鬟填补各房,隋嬷嬷看奴婢忙,特意拨了一人相帮两日。” “不是的,如意姐姐,隋嬷嬷说我要跟着桐君小姐的。”青绿睁着眼睛急急解释。 如意撇了一眼,吩咐着,“出去温药,快些端来。” 青绿扭了扭身子,头上的红绳来回晃荡,边走边念叨着,“隋嬷嬷确实这么说的。” 娇憨之语听的桐君好笑,等着屋内一静,觑着如意眼底黑圈,歉意道,“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她和如意相交多年,感情早已是姐妹之情,当年也是多人到过梧桐苑,俱都几日便交了差事,甚至有欺辱她的,只有如意进了鹤鸣苑,那漂浮的心才安定下来。 默了默,说道,“我拿着东西砸了他。” 谁?如意*想了想才晓得她说的是大少爷,可她惯会隐忍,要到何紧迫境况才失了理智,她不知,却也疑惑是不是高热糊涂,说到这几日府内的事情,“大少爷却没什么异常,当日请府医的时候,便带着空青出了公差,目前还未回府。” “隋嬷嬷很是温和,十香听说也病了,奴婢觉得不应是…” 如意没直说是她臆想,毕竟身上伤痕也不是凭空而来。 青绿端着药碗进来,还未走近便闻到苦涩的味道,送到她眼前,黑黢黢,浓稠的一碗,桐君麻利端起一鼓作气喝下,唬的青绿舌根苦涩不已,钦佩的盯着小姐观看。 她家小姐不但人美还心狠。 如意瞧不得青绿没规矩的样子,赶她出了门,支起轩窗,将屋中苦涩的味道吹散一些,桐君往外瞧去,门口海棠花已全都落净,只翠绿叶子留在枝头。 真是时日如箭,追赶不及,已到炽热壮烈的六月了。 她依靠着软被,怔怔思绪不知飞向何处,魏鸷到底何想的,她这般对他,他又这般对她,缘何如此,意欲何为。 她出生在花楼中,其中数不胜数的脏乱手段她见过,当日他异常样子明显是不受所控,那是不是看在这种情形下才放过她,忽然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好似是最后的匣子,砸在地面上杂乱的东西莫名的熟悉。 她深深想着,却繁覆杂乱不敢笃定,时不她待,需得尽快出府。 如意瞧她面色委顿,眉头紧皱,便知她心头郁郁,盼着上天开眼,能送她一条生路,省的这般艳冶柔媚染上愁绪。 半月有余,桐君已恢复正常,只是火伞高张,蝉声阵阵,她恹恹的不想动弹,隋嬷嬷送来冰鉴,冰块日日供着,桐君也不问,唤来如意和青绿在屋内避暑。 如意絮絮说道,“往日这般时候,阖府该去翠微山避暑了,今年怎还未有消息?” “大少爷未回,谁来定夺?”青绿进府时间不长,却满耳均是大少爷文韬武略的事迹,俨然是唯大少爷马首是瞻,如意斥过两句不得隐晦主子,青绿莽撞顶道哪里隐晦,是直面敬佩,这般愚傻的样子简直比如意还厉害,这般想来,便有点她们屋中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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