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这玩意儿家中有的是,夫人咱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货儿。” 妇人心气儿顺了些,又去看那翡翠镯子:“这手镯——” “手镯,我也要了。” 那女声柔柔的:“掌柜的,凡是这位夫人看中的,都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看了眼那妇人铁青的脸,面露为难:“谢夫人有所不知,这位是陆长史家的夫人,只怕是……” “长史。也不是什么大官儿。不过区区一个从五品罢了。” 侍女大怒:“哼,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家郎君是何官职,说出来听听。还区区从五品?这般大的口气也不怕撑死!” 绣屏后无声。 “怎么?说不出口?莫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身份,”那侍女捂嘴窃笑,“莫不是哪位贵人豢养的外室吧,” 她声音刻意放大。 “外室”一词出来,引得不少客人都往此处看,交头接耳起来。 “你如此冒犯了我们夫人,若是出来跪下,给我们夫人磕头赔罪,也就罢了。” “我们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跟一个小浪蹄子一般见识。” “但若你不愿,怕是要随我们走一趟衙门,见一见官老爷了。叫大家看看,天子脚下,竟是什么没脸没皮的货色都敢出来招摇了!” 掌柜的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到门口,趁着陆家小厮把店面团团围住前,一步蹿了出去,迎面恰好走来个高大俊美,白衣黑发的男子,忙道: “谢郎君,您可算回来了,您家娘子叫人欺负了……那话说得也是难听。” 云珮阁内,侍女大步向前,抬手去扯开那绣屏,手腕却叫人给紧紧捏住。 “你是何人,陆夫人的事你也敢阻拦!” 那侍女本就蛮横,仗势欺人惯了,见这黑衣人相貌只够得上一个端正,身上衣裳也不是什么华贵的料子。 嘲讽道:“不会你就是这贱.人的姘.头吧,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官儿。” “住口!”妇人却突然厉声叱道。她惊疑不定地瞧着这黑衣人,莫不是眼花看错了。 青鸾刀、金鳞靴…… 这是…… 脚步声漫过,一道敲冰戛玉的嗓,淡淡地响起: “陆夫人好大的威风。外人见了,或以为天下唯你夫陆屿独尊,而不知有天子。” 妇人看到来人,瞳孔一缩,脸色骤然惨白。 “陛……” 她浑身抖若筛糠,早晨扑的桃花粉都簌簌往下掉: “谢、谢大人。” 那绣屏后的人是……? “夫人眼下,还要我给你跪下赔罪吗。” “不……不敢。”妇人瘫倒在地,面若死灰。 - 客栈,陆长史陆屿匆匆赶来,一进门便脱帽请罪。 “都是下官治家不严,陛下恕罪,” 说罢,他回身,一耳光打在妇人脸上,“净惹事的东西!” 妇人鬓发散乱,满口是血,却连伸手去捂也不敢,只哀哀低泣。 皇帝垂眸,淡道:“陆长史素来明哲保身,从无站队,想不到这威风都用在了市井之中,纵容家眷欺辱百姓,看来早已忘了为官之本。朕记得西北陇户县的县令一职有空缺,你去顶上吧,好好历练历练,领悟一下为官之道。” 西北边疆地区的生活条件极为艰苦,且与中央朝廷的联系被切断。 这意味着他的仕途走到了尽头,几乎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到邺城。 陆屿知道,陛下名义上是贬谪,实际上等同于流放。 “陛下……谢陛下,隆恩。” 陆长史披头散发,跪伏于男人脚底,能保住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可从今往后……却要生不如死。 他怨恨地看了他的夫人一眼,这贱.妇,背着他发卖了他那爱妾,害他抱着爱妾留下的血书哭了半夜,眼下还累他丢了官身,他定要这贱妇不得好死。 此时,芊芊也已换上了那一身“玉腰奴”。 蓝色裙外裹着华美狐裘,一圈雪白的绒毛围着女子娇艳的脸,云鬟雾鬓,美不胜收。 “下回进宫,莫要忘了跪下给本宫磕头……” 她抚了下鬓边金簪,跨出门时,冲那惶惶抬目的妇人,嫣然一笑,“本宫忘了,夫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宫了……” 妇人双目圆睁。 “妖、妖孽!” 陛下怎会宠幸这样的妖孽,甚至为了这个妖孽,处置她夫君这般的忠臣…… 妇人五脏郁结,几乎呕血,一回头,却对上陆屿怨毒至极的目光。 …… 谢不归回想她那一笑,倒真有几分宠妃的嚣张跋扈劲儿,长指擦过她的脸: “小人得志。” “君子让陛下来做就够了,” 芊芊顺势贴在他的掌心,滑腻的皮肤在他略带薄茧的掌中蹭动,见他一双黑眸更深,愈发显得肤色冷白,唇上滟红,正是那“淡极始知花更艳,清极反似妖”。 顿觉被那女人骂做妖孽委实冤枉,分明这男人才是妖孽: “陛下不怕我回来是祸国殃民……” 她若有似无地吻着他的手,吃吃地笑,“陛下不知道么,妖妃都是不生孩子的,她们只吸男人的精气,” “可怜陛下要断子绝孙了……唔。” 唇舌倏地被堵。 他手掌擦过她的下颌,一把握住她的后颈,让她不得不低头与他激.吻。 直吻得她眼尾发红,双眼失神,凌乱不已,唇上更是红.肿得不能多看,方才反客为主,把她压在身下。 纵使被他滚烫的温度镇压,她依旧是招人地笑,好像不怕他对她做点什么似的。 谢不归眼眸低垂,忽然俯下.身去,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吐出两个字,敏锐地感觉出她身子一僵。 两个低哑的字撞进耳廓,竟让她从头到脚,生出密密的惊栗。 “阿满。” 他唤出来与兄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若说兄君是带着淡淡忧伤的怜惜,谢不归便是浓烈到令人心惊的独占欲。 “怎么,你兄君唤得,朕却唤不得。”他若有似无地轻压着她,冷淡道。 “陛下吃什么飞醋呢?” 芊芊并了并腿,凑上去吻他的嘴角,“我人都在这里了,陛下还计较一个称呼做什么?” 他却倏地捉了她的手腕,单手握住,举过头顶,不允许她有其他的动作,目光审视地逡巡过她的脸,像是要把她细腻地解构开来。 “陛下不是心胸宽广的君子么?” 他说:“你是我的。” “陛下也是我的,”她盯着他,红唇轻绽,“夫君。苍奴。我的阿满。” 攥住她手腕的指倏地一紧,生生把那白皙的皮肤捏出了红痕。谢不归低声道: “想让你叫一整晚。” 是让她叫他阿满,叫一整晚。 还是…… 芊芊直觉是第二种。 他俯身而来。 - 回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一日,芊芊漫步在宫中的小径上,梅花绽放,芳香扑鼻。 然而,当她走到一处池塘边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停下了脚步。只见一群太监正忙碌着,有的运来沙土,有的正忙着用龙骨水车抽水,池塘边的水位明显下降。 池塘的水面上,漂浮着几片落叶,显得格外凄凉。 芊芊皱眉,问身边人: “这是在做什么?” 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名唤伽蓝,谢不归新给她配的,是个做事麻利,寡言少语的奴婢。就是话太少了,像是和尚手里的木鱼,敲一下才响一声。 伽蓝沉默着,倒是一个太监满身是泥,看到芊芊,忙跪下来回话: “回娘娘,是陛下的吩咐,令奴才填了这荷花池。” 芊芊倏地一僵,暗暗的心惊,难道密道已经被他发现了? “陛下。”伽蓝忽然道。 身旁阴影笼罩,熟悉的薄荷味,知道是他,芊芊道: “臣妾还想赏荷花呢,怎么就把池子填了。” 谢不归道:“荷花不是什么稀罕物,宫中自有别处可赏。爱妃芙蓉出水虽好,但这天寒地冻,实在伤身。” “……”芊芊决定装作听不懂。 这是一条退路,却不是唯一的退路,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身体紧绷略松,“是么,原来陛下是为了我好。” 手忽而被他执住:“朕今日,是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居。” 他低声道:“长门宫冷僻,离朕的含章殿也有些远了……朕欲为爱妃赐居,椒房殿。” 椒房之宠。 这是拿对待郑兰漪的法子来对待她呢。 芊芊道:“臣妾择床,也在长门宫住了好几个月,乍然搬迁,只怕住不惯。” 这时,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宸妃娘娘有所不知,《神农本草经》有载,花椒具有‘坚齿’‘耐老’‘增年’之作用,将花椒渗入涂料以糊墙壁,这种房子,便被称为椒房。” 宋娇蕊。 她竟是同谢不归一起来的。 是了,她是宫中女使,后妃迁居事宜,想必也属于她的职责范围之内。 宋娇蕊心理素质极好,完全不见当时在御道上的愤恨,继续道: “椒房不仅温暖芳香,还象征着皇室枝繁叶茂,子孙兴旺。” 她跪地,轻声道:“从前是奴婢不懂事,对娘娘多有冒犯。奴婢惟愿将功折过,还请陛下,宸妃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 这宫中果然无蠢人,这一手以退为进倒是玩的极好,芊芊不禁瞥向皇帝: “陛下,臣妾瞧着宋女使待您是痴心一片,柔情似水,陛下不若收了她吧。” “就……就封为贵妃可好?” 宋娇蕊倏地抬头。 此前宸妃落魄时,她曾当众羞辱对方是最低等的宫妃,可不过短短一月,她便得了那样尊贵的封号,今日还承了这椒房之宠,自古以来能得到如此宠爱的后妃,不仅在帝王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诞下的子嗣更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江山的继承人! 宸妃如今宠冠后宫,却当着皇帝的面,要他提拔别的女人,不啻于老虎嘴边拔毛,说要封自己贵妃,殊不知是在记恨当时她那一番话? 竟这般当众耍起了小性子。 伴君如伴虎,她这般事事只考虑自己,却不考虑陛下的心情,早晚要遭厌弃,宋娇蕊面上不显,只惶恐道: “陛下,奴婢从无非分之想,惟愿尽心侍奉太皇太后,为陛下分忧,” 她朝芊芊叩了个头: “还请宸妃娘娘,莫要折煞奴婢。” “贵妃之位,当有德者居之,奴婢不过卑微草芥,何德何能,宸妃娘娘定是说笑,请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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