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归明显没有前几次那么好骗了,他在她身上吃过的亏其实真挺多的,看她的眼神明显流露出不信任和警惕。 有时候她会觉得谢不归这个人挺矛盾的, 她越不情愿,他就非得恶趣味地追着她逼着她,既像是猫戏老鼠,又像是巨蟒缠住猎物不肯撒口,非得把她从身到心……各种意义上的弄服了他才满足。 等她一主动一热情,他又隐隐地开始有回避的迹象。 要不是她足够了解他,恐怕都要以为他有那癫症。 正如此刻,他把她手拿了下来,规矩地放在身侧,给她理了理衣物,还主动系上了衣带: “站好,一点也不得体。” 做完这一切,他垂着眼,指腹揩了揩唇,把残留的血给抹去,又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清冷范儿。 呸,假正经。 谢不归跟她保持距离,下巴微抬,淡声道,“后位事关国本,需得端庄得体,甚得朕心之女子,朕还需斟酌。” 意思就是她还不配,芊芊也不大在乎,“那到底去不去嘛?” 他沉默良久:“嗯。” 芊芊笑弯了眼,能改变他的决定已经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她喜上眉梢,在他脸上“啵”的亲一口还说,“不许擦。” 他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来,盯着她,“不是怕朕吗?” “臣妾是夫君的娘子,怎么会怕夫君呢。臣妾还是悠然的母亲。咱们今后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岂不正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嘛。” “只要今后夫君待我好,待我们的孩子好,我就跟夫君,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像是被她撩到,眨了眨眼,呼吸都烫了,一把抱过她,手臂上肌肉明显发紧。 薄唇擦过她的鬓发,在她耳边低声重复,“永不分离。” - 抱着婴孩,看着那小巧雪白的肩膀上,赫然一枚蝴蝶胎记,心中大石终于完全落地,芊芊不由得将脸贴向那片柔软,呢喃: “你是娘的奇迹……” 伽蓝却道: “娘娘,有一件事……奴婢不敢不报。” 她一字一句道: “穆王世子,是女儿身。” 这?! 芊芊立刻拉开襁褓看了一眼,确认了孩子的性别,久久不能言语。 郑兰漪竟然对外宣称孩子是男孩,她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大魏可不像南照,这以女为男便是欺骗天下人,欺骗谢家列祖列宗,一旦被发现就是死无全尸。 那个女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疯狂。总感觉这件事,并没有彻底结束…… 不过,知道悠然是女非男后,更加坚定了芊芊带着孩子回到南照的心。 想到谢不归那性子又感到发愁,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行…… 这一愁就愁到了晚膳,自然少不了皇帝的参与。 “怎么,不开心?” 高大的身影笼罩身侧,他知道悠然是女孩的时候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根本不在乎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她生的哪怕是只狸猫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抱着说是他的孩子。 “公主将来都是要送出去和亲的吧,大桓历来都有公主和亲的传统,”如果没有大魏取而代之,这样的命运宋娇蕊也是逃不过的。 芊芊忽然联想到自己。她这不也变相地实现了和亲吗? 人的际遇果然神奇,命运,真是比蛊术还要玄妙的东西,她原以为会像普通女子那样过此一生,谁想到从来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南照和大魏会结下姻亲,还有了流淌两国血脉的子嗣? 阿母当初,又是为何放心将自己托付给谢不归呢?当年暂且当她阅历浅,看不破谢不归的伪装,阿母难道也看不破吗? 还是说谢不归当年的演技已经天衣无缝,连阅人无数的阿母都骗过了? 想到这,她悄悄看了一眼谢不归,刚好听见他说: “你若实在忧虑,谢悠然,可以仍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子。” “大桓公主摆脱不了和亲的命运,是因为她们不是上位者。” “只要悠然手握权柄,便无人能够逼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朕可以把她培养成与朕一样的人。” 谢不归眼睛很黑,隐隐有些愉悦,似乎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你在说什么?” “这样不好吗?长大后还能自己生下继承人,不用跟各种女人乱生孩子。”谢不归笑了一下,他伸手逗弄了下婴孩,修长的手指被孩子粉嫩的拳头握住,他低声道,“这样的人生,岂不完美?” 芊芊看着他们相处的这一幕,突然感到极深的不安。 她的不安,不是因为他要让一个女孩子经历政治斗争的残酷,在她看来,璞玉唯有经过雕琢,才能焕发出真正的光彩。 她的不安,来自于…… 他这一番话究竟是出于一个父亲的角度,还是一个对自己作品有着严苛标准的工艺师,就仿佛是那铸剑者? 她虽不清楚谢不归过去在谢家的成长环境,但也隐隐感知到,必然是极其冰冷严苛,没有多少温情的。 他要在悠然的身上,复制谢家人对待后辈的那一套吗? 他要把他的孩子磨成王朝最锋利的一把剑,就如他一般吗,她忍不住道: “陛下,悠然是你亲生的骨肉,”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难道要臣妾教陛下,怎么爱你自己的骨肉吗?” 说完,芊芊一把抱过孩子,连碰都不敢给谢不归碰一下,她预感到,如果孩子真的在他身边长大,只怕又是个翻版的谢不归,随时都会掀起腥风血雨……不论男女,这种可怕的个性她再也不想见到第二个了。 谢不归沉默地抬眼,看着她抱着孩子背对他快步走到另一边,纤瘦的肩背微微颤栗,看都不看他一眼,像是对他极为排斥。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个极为黑暗压抑的雷雨夜。 但如今的谢不归已不再是年幼彷徨,被亲人抛弃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的稚子。 他已经具备了理智思考和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 男人安静地回想了一番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这世上其实很多人都心智不全,不过是能正常的吃饭喝水罢了,所以一直被当正常人,如同猪狗一般地繁衍,于是心智不全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好吗。这样不好。 于是谢不归理所当然地质问她: “祝芊芊,你说过要跟朕好好过,这又算什么?” 芊芊背对着他没回答。半晌,轻声说: “臣妾累了。” 这时进来收拾桌子的伽蓝,看着陛下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劝说道: “陛下,也许贵妃娘娘当真是累着了,她还受着伤呢。……不若陛下先行回宫,待娘娘伤好些了,陛下再来看望娘娘?” 谢不归看了眼她还缠着纱布的手,脸色更加难看,拂袖而去。 - 这几日,芊芊都在文渊阁中。 “春秋齐女”这四个字,时时萦绕在她的心怀,让她心神不宁。 如果是在南照王宫的云梦泽,想必一定很快就能找出结果。 但她如今也没办法插上翅膀回到南照,大魏皇宫倒是有一座文渊阁,藏书丰富,只可惜她翻遍了所有关于南照的书卷,都不曾有这东西的记载。 郑兰漪说是命蛊……与情蛊一字之差,究竟,是什么? 待她再一次失望地合上一本书卷,却听见一道衣物摩擦声。 有人?!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朝着声源处走去,却见到一抹玄色的道袍铺陈在地。 那人睡在靠墙的一处矮榻上,一条长腿曲着,合着眼,看上去颇为闲适和随意,芊芊却是说不出的诧异,这么冷的天竟然有人在这睡觉还睡得这么死,待她定睛一看,此人眉上一点红。 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项微与,项大人。 他手边放着一个陶罐。 芊芊看着觉得眼熟,怎么那么像…… “别动。”项微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缓缓坐起身来,声音里还带着睡醒后的嘶哑,看着芊芊离陶罐只有咫尺的手指,又缓缓抬眼看向了她。 “娘娘,想必猜出来里面是什么了吧?” 芊芊手指蜷缩,她呼吸有些发沉,项微与的话已经验证了她的猜想。 陶罐里面,是蛊! 所谓蛊,便是将大量的毒虫放入一个器皿之中,由得它们互相厮杀,最终活下来的那一只,便是蛊。 他竟然在这里炼蛊! 她忍不住道:“大人似乎总是让人意外,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项某自幼孑然一身,吃百家饭长大,倒是不会连累任何人。” 项微与拿起那个陶罐,抱在怀里,低垂着脸,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在掩饰罪状,“只要娘娘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微臣就能活命。” 芊芊道:“项大人若是想让本宫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便姑且答应本宫一件事吧。” - 一枚白玉风铃,顶上系着绳结。 铃舌则是那枫叶形状,一点红缀在雪白如铃兰的铃铛之间,如有风来便会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颇为讨喜。 亲吻铃。 芊芊一大早便被宣进了御书房,给皇帝侍墨——也就是替他研墨。 她一眼看到了桌上这个东西,怎么看怎么眼熟,跟之前她用来骗苍奴亲亲的那枚,非常相似。不过那个是铜的这个是玉的,忍不住有了个荒唐的猜想: “陛下……亲手做的?” 谢不归没应声,低垂眼睑,专注地看着奏折视她若无物。 ……他一连几天不进后宫,原来是在捣腾这个。 他们约定过的,铃音一响就接吻,想到似乎上一次是不欢而散,现在还在冷战,而一旦铃铛响了,必须无条件地休战,并且,亲吻摇铃铛的人。 他现在不搞强迫那一套,他要玩儿夫妻间的小把戏了。 但谢不归一直没有动作。敌不动,我不动。芊芊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给他研墨,研了不知多久,就在她手酸腿乏,昏昏欲睡之际。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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