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热得出奇,胸膛熨着她的后背,手腕在她眼前缓缓抬起,皮肤沾满了那极艳之色。 一片死赤。瓢泼的恐惧。过度艳丽。溅射的火焰。 “来。”神在呼唤。柔声诱哄。 他环绕着她,低头将血喂进她的嘴里。 当那些涌出的血珠,被她轻轻含入口中时,他感到灵魂像是与她连接起来,手腕脉搏在她的唇舌间,附和着她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 翌日雪停。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爆竹的响声,街道上,商铺林立,当屋檐下悬挂的红色灯笼映入眼帘时,芊芊已经身在宁城。 身畔少年不疾不徐,步履款款,视线从小贩手中的糖葫芦、炒栗子划过,又看向芊芊,询问她是否想吃。 芊芊摇头:“兄君,迟则生变,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谢不归或许还在白龙脊搜寻她的踪迹,或许早已放弃对她的搜寻,出现在了宁州最繁华的都城——宁城。 他从来心思难测,捉摸不定,她也不能拿准他到底身在何处。 但心底深处隐隐的不安让她觉得,必须尽快离开。 偏在此时,金肩自街道那头快步走来,低声道: “王女,少祭司,发现大将军的行踪了。” 芊芊这才知晓,巫羡云及他所带领的大魏使团,本该在三日前就已出关,至今还逗留于大魏境内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寻找南照的大将军,祝拂雪。 芊芊吃了一惊:“舅舅也在宁城?” “不错。”巫羡云买了一袋炒栗子,递给芊芊,手腕缠着红绫布,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王上的命令,要我们带他归国。” 南照大将,祝拂雪。王上的亲弟弟,芊芊的舅舅,巫羡云的师父。 金肩抱剑道:“打听到了,大将军今日傍晚会在城中最大的酒楼,‘燕阳春’,以酒会友。王女可要先去驿站休息?” “舅舅的性格,你们想要来硬的恐怕不成。” 舅舅曾是南照万人敬仰的主帅,用兵如神,但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可是不着调得很。 芊芊下定决心:“我跟你们一起去,把舅舅抓回来。” 于是三人坐到街边馄饨摊上,一番耳语,敲定了计划。 “怎么了?” 巫羡云手撑着腮,脸上重新戴好了面具。 一双眼睛划出笑弧,盈盈海水,潮起潮落,“小王女今天格外喜欢盯着本君看呢?” 芊芊微赧。 那张神迹一般的脸,果然是她在做梦吧?具体细节在她第二天醒来便忘记了,只记得那种灵魂的冲击。 “兄君。”她递给少年一颗栗子,感叹,“你前世一定犯了不小的罪。” 话锋一转:“才会被贬下凡的吧……” 巫羡云微微一怔:“如果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罪,” 他咬开一个栗子,眸色干净,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赞美,“那我姑且算是罪恶滔天了吧。” - “呼——” 剑客推开毡帘。雪粒子从他肩上、身上簌簌往下落,洒了一室霜寒。 蓑衣斗笠遮挡所有容貌,腰佩黑色长剑,身板修长,他开口,清润疏离的声音响起: “小二,来五坛屠苏酒。” 小二迎上来:“这位客官,实在抱歉,今天的酒没啦。” “那就松花酒。” 小二为难地看了眼二楼,低声说:“一坛都——没啦。” 剑客不悦:“我已约好友人,今夜要与好友痛饮,不醉不归,你却说酒没了?” 小二害怕道:“今天的酒,都被楼上的贵客们预订光了。或许您可以上楼去,同那贵客交涉一二,那贵客年纪轻轻,瞧着像是好说话的……” “壮士千万莫走错了,是二楼左边第一间,莫往右边去。右边的房间今日都叫人包了,亦是有贵客在饮宴,瞧着像是不好相与的……” 祝拂雪踏上楼梯,在左边第一间停下,屈指正欲敲门,一道干净的男声响起:“开瓶泻尊重,玉液黄金脂,这南烛酒滋味甚美,” 随后响起的是轻柔的女声:“松叶堪为酒,春来酿几多,这松花酒才是我的心头好。” “万古醇耐气,结而成晶莹,嗯,这般若酒也不错。” “还有这罗浮春、白玉腴酒、赤泥印酒……” 剑客欲叩门的手猛然收回,落在斗笠上,往下一压,转身就走。 “舅舅。”身后“吱呀”一声,门扉大敞。 素手纤纤,竹筒盛着酒液,送至眼前,“这上好的屠苏酒,芊芊可是给您满上了,不饮一杯吗?” 竹筒的清香与酒香交织,勾人馋虫。 “好酒!” 佩剑“啪”放在桌上,祝拂雪端着竹筒一饮而尽,眯眼感叹,这宁城的琼浆玉液,实在令他流连忘返,不舍不舍啊。 就在芊芊启唇之际—— “啊!杀人了!” 惊叫声炸响。 巫羡云拉住欲起身的金肩:“静观其变。” 祝拂雪沉浸在美酒中,对一切充耳不闻。 芊芊三人缓缓靠近门口,往外看去,只见楼下桌椅被撞翻,酒水洒了一地,客人们四处逃窜。 随着一声巨响,二楼对面的房间,门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碎木片四散飞溅。 几名身着黑衣的刺客如幽灵般冲入房间,手持利刃,四处砍劈。 “人在那。” “杀了他!” 房间内的情形一览无遗。绘着高山流水的屏风后,投出一道郎君的身影。身形琅琅,颀长风雅。 刺客们目露凶光,直奔他而去。 那道剪影端坐在棋盘前,目光专注在棋局之上,手指轻轻夹起一枚棋子,优雅地落下。 就在刺客的刀锋即将触及男子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从旁杀出。 他的剑光如同寒夜中的流星,快若疾风,精准而致命。 刀刃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火花四溅。 …… “好俊的身手。”金肩忍不住赞叹。 “是不错。” 祝拂雪提着酒,晃到门口,浑身酒气,声音低低响起: “不过,屏风后的那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巫羡云道:“糟了。芊芊。” “待我祝拂雪来探探这后生的深浅。” 带笑的话音落地,芊芊就知道大事不妙,舅舅喝酒一上头就爱寻人比武,耳边一声低沉的嗡鸣,黑影掠过身侧。 剑光一闪,屏风应声而裂,碎绸在空中飞舞,如那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夏侯祯虽然反应迅速,面对祝拂雪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一击,根本来不及完全展开防御,只能勉强抵挡。 剑锋打开他的剑身,激起一串火花,他被那股力量震得后退一步。 待看到好友的那张脸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拂雪兄!且慢!” 屏风碎裂的瞬间。 郎君已经盈地起身,后退数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剑尖轻点地面,稳住身形,雪衣黑发,翩若惊鸿。 芊芊瞳孔骤然紧缩。 真的是他。谢不归! 舅舅剑势未减。他的动作迅猛而流畅,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直逼谢不归而去。 谢不归则显得游刃有余,他的剑法行云流水,每一次格挡和反击,都显得极为自然,衣若雪飞,矫若游龙。 夏侯祯错愕一瞬。 迅速调整姿态,提剑而上,试图制止打斗的二人。一边是他的主君,一边是他的好友,他分身乏术,显得格外吃力。 最终,再一次激烈的交锋后,三人同时收剑。 祝拂雪和夏侯祯都喘着粗气,年轻男子鬓发微乱,显得从容不迫,他收剑回鞘,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赏,似乎对这场较量感到满意。 “精彩。”皇帝微笑着说道,“夏侯的剑法有长进。” 他勾着唇,又缓目看向祝拂雪:“你呢,你又是何人?” 夏侯祯抱拳道:“陛……贤弟,此人乃是祯的好友,风拂雪,他行走江湖多年,性格豪爽疏阔,直来直往,不拘小节,方才的举动绝非有意冒犯,贤弟莫要怪罪。” 方才一战,祝拂雪出了汗,一场酒意挥发出去不少。 但见身前这年轻郎君,衣着华贵,黑眸微睐,那股久居上位才有的气势,令人心中一惊,登时酒意全无。 方才意识到了鲁莽。 他轻咳一声,晃了晃酒壶: “刚才的较量是某一时兴起,如有冒犯,还请见谅。某只是太久没有遇到对手,忍不住技痒。” 谢不归听后,微微一笑,似乎对祝拂雪的性格和剑术都颇为欣赏: “香袂拂雪冷,紫髯逐风飘。高人的剑法实在令人印象深刻。”他彬彬有礼,“在下毕伯伦,幸会。” “伯伦不归……哈哈,好名字!” 古时有一人蔑视礼法、纵酒避世,他的字号便是伯伦。 之后,伯伦便逐渐成为了酒的代称。祝拂雪本就好酒,这年轻人武艺高强,心胸宽阔,就连名字都十分合他心意。 顿生结交之情。 夏侯祯看了一眼皇帝神色。 此次陛下巡视三州,不仅为了解当地百姓的生活状况,视察地方官员的政绩,检查军事和边防,还为直接接触、并吸引有能之士为朝廷效力。 不由得笑道: “拂雪兄,若是真心想要赔罪,何不借此机会,与我等共浮三大白,如何?古语有云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有缘相聚,何不把酒言欢?” 夏侯祯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性格豪爽,对待朋友更是真心实意,一杯酒下肚,什么隔阂、冲突都会烟消云散。 祝拂雪听后哈哈大笑,拍了拍夏侯祯的肩膀,豪迈道: “好!既然老友你这么说,我风拂雪岂能小气?今日就让我们三人痛饮三大白,不醉不归!” 他看向谢不归:“不知毕贤弟意下如何,若愿意赏脸,今日这顿,我风拂雪请了!” 男子微微一笑,对于这样的提议显然并不排斥。 他颔首:“既然如此,毕某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有缘相聚,共饮此酒,也算是缘分一场。” 三人相视而笑,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从未发生过。 就在此时,变故徒生。 一道寒光闪过,一枚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皇帝的方向疾飞而来。 夏侯祯和祝拂雪几乎同时察觉到了危险。 他们的反应迅速而果断,但暗器的速度实在太快,似乎已经来不及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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