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支、第四支…… 程慕宁的呼吸渐渐平稳,正当裴邵再拿箭矢时,她松开了搭在弓弦上的手。 裴邵知道她这会儿冷静下来了,翻开她的掌心看了看,说:“再留她活两日,我替你杀了她。” 程慕宁盯着手心里的血痕,眼眶微红,她咬住唇侧的软肉,撇过头说:“我对不起永昭,当年我本来可以……” 裴邵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说:“求求你,别说当年,也别说你本来可以。” “公主,你做得够好了。” 【📢作者有话说】 久等。
第95章 今日无云,晨雾散去,烈日当空。从主帐到黄安山,来回要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看台上诸位自然不能干等着,几轮歌舞后,又是射箭投壶,又是角抵捶丸,反而没几个人关注那山头上会插上谁的旗帜。 毕竟两位公主马背上的功力悬殊,众人对输赢结果早有预料。 乌蒙那几个使臣亦是气定神闲,似乎根本不屑于这场比试。 程峥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晕乎了,未免一会儿输了比试要在使臣面前难堪,他掐着时辰正要寻机溜走,就听旁边的内侍惊呼,“旗、旗升了——” 众人看过去,礼部官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图雅公主果然——” 竟然是黄旗! 有人惊喜道:“这是长公主的旗帜!公主赢了!” 但这怎么可能? 不管有没有可能,大周官吏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嘲讽乌蒙的机会,只听王冕哈哈两声,说:“都说乌蒙人骑射功夫一绝,看来图雅公主还需精进啊。” 乌蒙使臣脸色一僵,还是阿日善的反应快,虽心下存疑却还是将表面功夫做足了,“大周公主能文善武,果然非同一般。” 程峥的酒也醒了,他背脊挺直,倒是端出了一副不骄不躁的胜者风范,言语中尽是谦和,“永宁公主自小熟悉皇家猎苑,图雅公主到底第一次来,兴许不熟悉路线,绕了远路也说不准。” 这是唯一能解释图雅败了的说辞,乌蒙使臣顺着台阶往下,客客气气地敬了程峥一杯酒。 小半个时辰后,程慕宁骑马回到看台,席间已经酒酣饭饱。银竹上前扶她下马,察觉她掌心缠着纱布,担忧道:“公主……” “无事。”程慕宁冷静说罢,朝看台走去。 百官纷纷祝贺恭维,程峥也高兴,“这次冬狩公主拔得头筹,该赏!” 程慕宁行过礼,含笑说:“永宁不敢当,一路不见图雅公主,想来是图雅公主知道我不擅马术,有意让着我吧。” 说起来,若是已经输了,图雅应当率先返回才是,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程峥朝后面一望,说:“林间小路蜿蜒,图雅公主莫不是走岔了?裴——” 程峥下意识要唤裴邵前去看看,又一想裴邵方才被自己差去寻程慕宁了,正要改口时,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席间。 程峥顿了顿,便继续说:“裴邵,快派几个人去林间找找。” “是。”裴邵也不推辞。 席间的阿日善轻轻蹙了下眉,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那边的永宁公主看起来却神色自然。再一想这人手无缚鸡之力,图雅虽然莽撞,但凭武力也绝不可能在程慕宁手上吃亏,阿日善心道约莫是自己想多了,逐渐放下心来。 冯誉的席位被安排在程慕宁右手边,离得近,看得也清晰。程慕宁刚落座,就听他说:“公主伤了腿脚,还是尽快请个太医看看为好,强忍只会坏了筋骨。” 程慕宁微顿,说:“多谢冯大人关心。往年六部几位官吏里,就属冯大人对围猎最感兴趣,今年怎么不见大人下场?昨日就发觉冯大人愁眉不展,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冯誉目视前方,说:“公主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既然心知肚明,何必要问呢。” 程慕宁笑笑,也不再看他。她抿了口茶,又夹了枚糕点说:“冯大人若愿意,得空可以与本宫说说,虽然未必能为大人解忧,但也说不准呢?” 冯誉看了她一眼,又转回视线。 午后,酒酣饭饱,百官各自下场围猎。程峥酒量不好,趁机回到幄帐小憩了片刻。 图雅一整个白日不见人影,到了晚上,乌蒙使臣愈发觉得不对,程峥也开始担忧,到底是乌蒙的公主,若在大周境内有个什么好歹,实在难以交代。 于是禁军纷纷出动,在林间大规模找起了图雅。 幄帐里,阿日善听到林间找人的动静,皱眉道:“图雅昨日就研究过这里的路线,就算走失了,也不可能几个时辰找不到路,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闻嘉煜拨开帘子看了看外边,走进来时敛了神色,说:“以图雅的身手,林间野物伤不了她,就怕遭人暗算。” 阿日善手中的佛珠顿了一下,“你是说永宁公主?” 闻嘉煜沉吟道:“永宁公主今日赢得蹊跷。” “就为了一场比试?”阿日善摇头,“那位公主不是个莽撞的人。” 闻嘉煜道:“但图雅的莽撞却容易得罪人。” 阿日善沉默了,说:“图雅所为的确欠妥,但图雅是乌蒙的公主,若真如此,王庭绝不会轻易罢休。人是我带来的,我不能坐视不理,我得去找找。” 闻嘉煜没有拦阿日善。 待阿日善离开后,宝音左顾右盼地撩帘进来,她惶恐道:“公主她是不是……” 闻嘉煜扯了下唇,一改方才在阿日善面前的肃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永宁当初能为了永昭意气用事,与圣上争执输得一败涂地,她要是知道永昭死在图雅手里,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宝音脸色一白,“那……” 闻嘉煜淡淡暼她一眼,“怕什么,往后也没人再随意鞭打你了。等回到乌蒙,我给你找个好去处。” 宝音还是惴惴不安,却只得应下。 …… 程慕宁的脚踝已经肿得穿不了鞋袜,太医给开了药油,银竹拿不准力道,摁得程慕宁直抽气。银竹也不敢再随便摁,这时裴邵进来了,她才手忙脚乱地起了身。 程慕宁看到裴邵手里的东西,说:“大冬天,哪里找来的冰块?” 山上遍地都是细雪,但冰可不好找。裴邵蹲身握住她的脚,裹着冰的帕子贴紧她的脚踝,说:“山顶的石泉结了冰。太医说了,你这脚三五日不能下地,需得日日冰敷才能尽快消肿。这么严重,方才怎么不说?” “方才没觉得很疼。”程慕宁囫囵应过,怕他生气,岔开话题说:“他们还没有找到图雅?” 裴邵说:“我把红绳牵回了原来的位置,图雅被圈在禁地里,他们轻易不会往里去。等天亮吧。” 程慕宁寒冬天里伤了脚,也伤了手,眼看脸色也不好,裴邵只想把人伺候好让她睡,偏这时冯誉来了,从来不主动上门的人这会儿就等在帐外。 裴邵开口就把人赶走,“叫他明日来。” 银竹迟疑地看了程慕宁一眼。 程慕宁被握在裴邵手里的脚掌轻轻晃了一下,道:“裴邵。” 裴邵不悦,在程慕宁恳求的目光下蹙了下眉。他整理好她的裙摆,将人抱到案几旁,用毯子盖住了她的双腿,这才掀帘出去。冯誉没料到裴邵会在帐子里,想到什么,他倏地一顿。两人没有寒暄,只互相点了个头。 进到里头,冯誉朝程慕宁拱了拱手。他闻到了药味。 程慕宁示意银竹奉茶,“冯大人坐。冯大人这个时辰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说?” 冯誉落了座,神情严肃,默了片刻才说:“陇州暴乱,与公主有关吗?” 程慕宁扬了扬眉,“冯大人觉得我有意挑起陇州暴乱,以此逼你选择与我为伍?” 冯誉也觉得这事说起来荒唐,他两手搁在膝头,缓了缓说:“公主提出清丈土地,事情刚陷入僵局,陇州就在这个时候因为农田的事发生暴乱,难道不是太巧了吗?” “巧吗?”程慕宁的杯盏里盛的是药,她却像喝茶似的,抿了口也不见皱眉,要笑不笑地说:“陇州难道是今年才发生了暴乱,往年没有吗?” 冯誉闻言,指腹轻轻捻了下。 程慕宁搁下杯盏,拭了拭唇角说:“地方积弊冯大人比我清楚,陇州因为武德候和许敬卿常年插手的缘故,内里本就是一团乱麻,清丈土地的说法传到民间,无需谁挑拨,民心激昂是意料之中,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对程慕宁来说,不做这件事不是因为错误,而是因为多余,这是冯誉最不喜欢她的地方。比起公主应该有的悲悯和仁慈,程慕宁给人的感觉,更多是权衡利弊的算计。 这种算计,让冯誉感到担忧。自古以来权利之争,就是从算计开始。 冯誉压下心头那点不快,沉默片刻,说:“你想在地方推行土地清丈难如登天,这绝不是靠户部几个官吏走出去就能办到的事。” “我知道。”程慕宁说:“光靠户部办不到,但今夜冯大人坐在我面前,事情不就成功一半了?” 兵部本就手握管理地方军政的权力,若得兵部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但他若这样办了,也必定会与程峥离心。 可冯誉从来不是那种谄媚邀宠之人,如今已经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要是为朝廷好,他无所谓得不得圣心。 “我只担心一件事。”冯誉说:“倘若互市的事没谈拢,乌蒙真要因此与大周翻脸,即便是解决了军费的问题,这场仗也没有几成把握能打赢。朝中不缺武将,可就缺能与乌蒙交手的将领,即便是我,也从未与他们对战过,如此送上前去,只能是以命博命。先帝的败局历历在目,没有极大的把握,我不能让我的士兵白白送死。” 程慕宁似乎早就知道他的顾虑,“银竹,拿信来。” 银竹将信从抽屉里取出,冯誉不明所以地接过,还没有打开信封,上面那几个大字就已经让他当场怔住。 他认得这个字迹,杨伦。 当年瀛都一战,他是先帝的副将。 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冯誉以为他早就死在流放途中了。 程慕宁看着他,说:“冯大人觉得,这个人能不能试试?”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大概十一月底写完,不一定准但我尽量,尽量在十二月之前完结 最近更新比较慢,可以囤囤~
第96章 这封信只简单交代了鹤州的军务,但足以让冯誉了解到杨伦眼下的近况,信中语气用词都不算严谨,可见他与公主私下往来有多频繁。 冯誉与杨伦在兵部共事多年,对此人本就极为欣赏。早前就是冯誉把他从一个小兵提拔进兵部,原本以为他能在兵部能有更大的前途,谁料杨伦这人性情太直,几次与许敬卿正面冲突,最后落了个获罪流放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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