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间,明明看不见渭帝的面貌,但沈弈冥冥之中能感觉到他在和自己对视。 沈弈不再抬头望去了。 离开时,沈弈无端地想到一个问题: 从这里走到宫门外要多久? 他还没数过。 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他不清楚。
第115章 每殿试传胪第一,则公卿以下无不耸观,虽至尊亦注视焉。自崇政殿出东华门,传呼甚宠。观者拥塞通衢,人肩相摩不可过,至有登屋下瞰者。 皇榜悬挂在北面的黄墙之上的时候,顺天府尹(掌京畿之刑名钱谷,并司迎春、进春、祭先农之神,奉天子耕猎、监临乡试、供应考试用具等事。顺天府尹乃是顺天府的长官〕已经在悬挂皇榜的左侧地面搭建了彩棚。 这彩棚之中,设有红案,红案之上,陈列了酒水、果品。 这天,顺天府尹会在彩棚之中,亲手向一甲三名进士各敬酒一杯。 状元、榜眼、探花会将顺天府尹的敬酒立刻一饮而尽。饮酒之后,顺天府尹会亲自为这三鼎甲披上红衣,簮戴新花。 放榜之后,新科进士朝冠顶为镂花金座,上衔金质三枝九叶。状元朝冠金座,上衔水晶,状元、榜眼、探花各赐披红一段,镀红金花一对,匾额一块。 彩棚边上,有备好了骅骝名驹,它们披戴绣鞍,雄姿勃发。三鼎甲披红戴花之后,顺天府尹会请他们上马。 进士们都不是第一次骑马了,在会试中榜后,有专门的人会教导他们这些,如今也算是熟门熟路吧。不过还有些年纪五六十岁的进士,他们就有些吃力了,顾及到此,朝廷也会安排一二位差役照看着。 而三鼎甲所乘坐的马,每一匹都有多名差役护持,就更无需担心了。 马匹前面,有红仪仗的鼓乐队导行。 队伍整齐,色彩鲜明,喜气洋洋,一直行进到京中的国子监。 这是沈弈第一次来到渭朝中最大的官学,里面也是十分的气派,充斥着良好的文化氛围。 在此,成释菜礼,也就是祭祀先圣先师的典礼;成释褐礼,也就是进士及第授官的典礼。 忙忙碌碌中,国子监释菜、释褐礼毕,又来至明伦堂。 明伦堂:古代多设在文庙、书院、太学、学宫的正殿,是读书、讲学、弘道、研究的场所。 “明伦”二字,出自《孟子•滕文公上》:“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明伦堂内,两位大司成正坐,受三鼎甲的三叩之礼。 所谓大司成,即国子监祭酒。大司成,官名,教导“世子”(贵族子弟)之官。 拜大司成时,比较有意思,整个过程中,大司成的身体都不敢动。 因为俗传,如果三鼎甲拜大司成的过程中,大司成的头动,那么,会对状元有妨,导致状元不吉利;大司成的左右手动的话,会对榜眼和探花有妨,导致榜眼和探花不吉利。 这种传说已经流传很久了,所以,大家都遵行不悖。 三鼎甲从国子监出来之后,联马而行。这沿途观者如堵,看客云集。 不仅民众可以看,达官贵人们也争相品评,其中要是有没有娶妻的进士那大抵被这些官员们选作自己女儿的女婿。那就好车、好用、好住的接踵而来。 这个大好时机,连礼制严格、妇人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社会风习都会有所突破,更何况是原本就开放的渭朝京城。 此时,高门大户里的妇女们或者透过门垂的湘帘、或者登楼于高处,倚槛观看进士初行的盛景。 进士们骑马列队从大街上和河边上走过,这一盛况,就是俗称的状元游街。 这是读书人一生之中最为荣耀的时刻,哪怕他们后来封侯拜相也不会忘记这一刻。 风和日暖,天街无尘;街边御柳低垂,浓密成荫;樱桃挂在树枝,鲜美可人;靓丽的杏花开得正好,花枝悄悄探出墙头,引得人心神荡漾。 这个时候,天真无邪的孩童,看见这么热闹的场面,又是跳、又是舞,高兴地欢叫: “状元郎来了,状元郎来了……” 京城近郊的乡村妇女,这个时候,也会穿上鲜艳的新衣服,蹬上色彩亮丽的鞋子,不怕艰辛,徒步走到街上来看状元游街。 这些乡村妇女们,一边看状元游街,还一边随意地评价议论到: “这就是今年的状元啊,长得倒也不错!” “榜眼身形好魁伟啊!” “那个探花,那个探花!!!” 当清楚了探花郎的面容时,所有人目光为之吸引。 …… 进士们簪花骑在马上,前方的队伍浩浩荡荡,每经过一座房屋的一角,墙内女子或登高、或掩门,正饶有兴味地窥视这支进士队伍。 梁洵正高中状元,皇帝赐他游街。 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连身后的牌子都写“肃静”、“回避”。 但是梁洵正的风头没有持续多久,这些女子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逗留一会,即转向他的身后。 状元郎的文才高,大家都知道,可姑娘家的能有几个和林衿一样有学过四书五经,瞧个热闹就过了,对他们来说的最重要的还是探花郎。 这主要是因为在选取探花的时候,一直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当选探花不仅仅需要的是才华,更多的是俊朗的外形。 状元本身是依靠才华,长相之类的毕竟还在其次,可探花不行,如果文采足够但长相不行,一样是会在殿试之中吃亏的。 可今科的探花郎,着实是不凡。 雄骏的白马上,年轻的青年昂然端坐,阳光好不吝啬地洒落在他颀长挺拔的身上,鲜衣裘马印着春晖,像一蓬清霜笼在周身,矜贵之态,加之头上的簪花更显昳丽之色。 有一些常年不出闺门女子耐不住的问之: “那是何人?我从未见过,看起来像是京中人士。” 很快就有同行的小姐妹答:“这你就看错了,他是南直隶人士。年十九,姓沈,名弈,字长空,字还是陛下赐的呢,你常年拘在家中,不清楚这些也是难怪。” “你怎么对他这般一清二楚呢?”有女子打趣道。 此言一出,那小姐妹羞红着脸,支支吾吾。 “哦~原是你对他有意。” 被掀开遮羞布的小姐妹不甘示弱:“难不成姐姐你对他没意?我可听闻沈长空还未娶妻呢!” “还未娶妻?!” 几位女子眼睛赫然一亮,而那小姐妹后悔管不住自己的嘴,她们这行人可都是名门闺秀,轮身世可个个不差啊,她还如何竞争的过? ... “长空,今日你的风光最胜,小心点可不能被那些果子砸中。” 在最前方的梁洵正回头,他面带笑意,提醒着沈弈,看出来丝毫没有因为被对方抢了风头的失落。 他们这些新进进士骑了一路上,时不时的能收到热情的女子投来的香帕、花椒、香囊等物,也有的不方便携带这种女儿家物品的妇人,会用果子来投掷。 沈弈有了字后,大家互相间就要开始称呼对方的字以示尊重,他也一样是要称呼梁洵正的字。 “多谢拙之了,不过拙之也并不比在下差。” 沈弈指了指梁洵正状元冠上盖着的香帕,它正好落在簪花旁。 “哦?”梁洵正伸手摸到了,“果真如此。” 他把香帕取了下来,交给旁边的差役,然后朝着目睹过程的沈弈歉笑:“家中有妻了,她在前面不远的客栈定了个位置,说也要给我投掷,我可不敢沾染到这些。” 说起妻子,梁洵正面容柔和,语气开心。 瞧着他这般幸福的模样,沈弈了然于心了。 “长空应该也快了,今日过后。”说着说着,梁洵正打趣到他身上。 “我也觉得,瞧着这些小姑娘多么热情,咱们这群人中数长空收到的鲜花最多。”听到两人的聊天,张怀耕也来插了一嘴。 二个中年男子带着簪花,尤其显得不伦不类,视觉上沈弈还没有能接受渭朝如此传统。 他有些别扭:“也没有吧...” 沈弈当然没有感受到,因为投掷过来的香帕等太多了,为了不妨碍游街,皆被随行的差役挡着了。 因此,有不少女儿家看向差役的目光尤其的不善。 “我刚刚还听见一位妇人说,长空可能要去做驸马。”张怀耕跟两人聊起。 “无稽之谈。” 沈弈浅浅一笑,又不得了了,激起一波尖叫声。 妇人说,以前的年代,那些王朝中的驸马爷就是在这三鼎甲中选取的吧。 其实,这些话,也就是些闲话。稍一深究,就会发现实在有些可笑。 当然,选状元作婿的事肯定有。 想想那些侯门绣户里的处子,在闺阁之中守贞待嫁。这些女孩子的父亲,在朝中执掌大权,她们能够与进士及第、在金马玉堂之中高就的士子成双成对,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历朝历代的科名很难取得,中个进士,那是千辛万苦中来的。 要高中皇榜,须经过童子试、科试、春闱,中间的艰难曲折,层层关隘,种种竞争,不但费心费力,而且还费时日。一般情况下,获取进士的功名,这中间要经过很多年。情况好一点的,一个人取得科名时,他都已经过了二三十岁了。 而在渭朝,大部分男子过了十四五岁就要开始相看亲事了,然后定亲,过不了几年娶妻。 所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就这一点而言,渭朝的士林风气还算淳厚,远比不上前面几个王朝那么开放和轻慢。 所以,选驸马、赘相府的事,那差不多都是无稽的笑谈。 三人皆是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听个笑话。 即便主人公沈弈还没有娶妻,甚至没有定亲。
第116章 京城人士闻其姿容,观者如堵。 四面八方向沈弈掷来的鲜花越来越多,有几个香囊躲过了差役的围捕,趁着沈弈与旁人聊天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探花郎,往这瞧!” 香囊又名香袋、花囊,用丝线缠成,多种香味浓烈的中草药细末装入袋中。 上古时代,年轻人见父母长辈要佩戴编织的香囊以示敬意。又因为香囊是随身之物,恋人之间也常常把它当做礼物相互赠送。 这沈弈可收不得,取了下来,递给了差役保管,惹得翘首以盼的少女差点咬碎手帕。 这少年郎,真不解风情! 被女儿家哀怨的少年郎可没有顾着她们呢,他正与友人相谈甚欢。 谈笑风生中,平添了几分风雅姿态,鲜花等物再一次不要命地掷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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