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熙却不死心,张口欲要挽救。 “大人...”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乔嵩隐轻声说了一句话,声音虽不高,却口气强硬,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碍于威势,白熙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他寄希望于之后的渭帝读卷,毕竟沈弈的字还是渭帝赐的,恩宠可想而知。
第113章 由三位大学士定好明日需读卷的十二份卷子后,而剩下的三百余份试卷便让其他读卷官评卷、分类。 评卷官会在卷子上画“O”或“X”,“O”越多,则最终名次会更高。 但在已经决定了前几名是谁的情况下,这些剩下的卷子的排名顺序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们也只会被粗略地浏览一遍。 于是乎,很快读卷官将评好分的卷子分为上一等和次二等,分好后,阁老便收取上一等试卷,判为二甲,次二等判三甲。 等到三月二十二日辰时,渭帝来到文华殿。 “陛下驾到。” 随着渭帝身旁随行的总管公公出现,在文华殿等待多时的众位官员由三位大学士打头,立即跪拜在地行礼。 “众卿平身。” 渭帝端坐在首席上,他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声他们辛苦的话语,众官皆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过了这步后,例行的由读卷官至御前跪读昨日选择好的十二篇文章。 在读卷官极具历史浓厚沉淀的声音中,一篇篇妙语连珠的策问文章飘至众官的耳边,其中的善恶品评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各自的考量。 不过,最后能决定他们的命运的人唯有渭帝一人。 这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尚未发一语,也没有人敢直视天颜,瞧瞧他现在是何表情。 朗读完毕后,司礼监官接卷放至御案,再由下一个读卷官朗读下一份试卷。 依照顺序,最先读的三份试卷是阁老预先判为一甲的试卷,读毕三卷后,除非渭帝下令继续读卷,否则剩下的读卷官则会把直接让司礼监官依次接卷,全放在御案上。 当前面三卷念完,读卷官停了停,等侯着渭帝的吩咐。 此时,渭帝面前的三份试卷清清楚楚的可以看清做卷者的姓名和祖籍,不会存在重名的问题。 也因此,当渭帝阅览了不过三四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抬眉问:“这沈长空的文章,你们怎么给排到了第二?” 他的话语中,任何的情绪都没能让人感受出来,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 这个问题也只能由首辅回答了,立于众臣第一位的乔嵩隐出列,一板一眼道:“沈贡士的策问作得极好,若论行文足以称得上涵盖一世,无人能出其左。但论惊世骇俗,同样也是难免的,其中不少是无法实现的建议。微臣还从未听说过哪一朝有设立什么卫生部,好比镜中花水中月,不如张贡士的切实,那才乃百姓之道,社稷根本。” 他说的公正,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旁下的官员不动声色的听着,内心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但没有一个人为此出来辩驳,毕竟沈弈策问中的些许观念确实迈的步子有些大了。 “首辅大人所言,依微臣看来,仍有些不同。” 眼看着沈弈的卷子就这么决定了名次,另有心思的白熙坐不住了。 在渭帝的默许下,他嗓音洪亮道: “张贡士的策问沉稳不错,但眼界放得有些狭隘了,陛下问的是帝王之政,他却多偏好于百姓之事。沈贡士的策问即便有些不妥,但锐意进取,乃是好事。” 两个阁老又杠上了,众官面面相觑。 林青山老神在在,他嘟囔了一句:“莫不是那沈长空与你同为老乡,白大人偏颇于他吧。” 他话说的小,但能被在场的人听得见,可想而知,是故意所为。 白熙脸气的发青,义愤俨然道:“本官可以起誓,从未有过如此的念想!陛下,微臣只是希望有真才实干的人能得到应有的待遇,若是令他们寒了心,企不叫天下人所耻笑!” 他扑通的一身跪倒在地上,头磕得极响。 这位白阁老多年的名望,也不是一二句话可以诋毁的,多于林青山的话,众官听听而罢。 坐于上位的渭帝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并没有看出来勉强和破绽,他抬起手,叫人起身:“选贤不避亲,白卿家做的对。” 对于沈弈的卷子,渭帝没有再发问缘由,让读卷官继续念完剩余的九份卷子。 然后各官便会退出文华殿,等候渭帝钦定第一甲第一名,第一甲第二名,第一甲第三名。 此刻,文华殿内渭帝摒弃左右,只余下贴身宦官。 “全贤,你说他们按的都是什么心?” 渭帝目光深沉,遥遥地盯着众官离去的大殿门框,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奴才拙见,但想必三位大人肯定是为了江山社稷好。”全贤赔着笑,他盏了一杯渭帝最喜喝的茶。 “江山社稷?” 渭帝浮茶水的手一顿,低头润了口嗓子,半响,话锋一转道:“两者皆是难得一见的佳作,真叫朕头疼。” 他话虽是这么说话,但在渭帝身旁伺候多年的全贤,不会真的以为他选不出来,这明明是心有成见了。 “在陛下英明神武的治理下,如今的渭朝英才辈出,叫人眼花缭乱,都来不及挑了。“全贤不失分寸地拍着马屁。 “对,是件好事。” 渭帝点了点头。 作为皇帝,他要做的事有很多很对,故而,没有纠结太久,渭帝即下手调了不少人的名次,有打出十二卷的,也有往前挪了不少名次的。 等轮到前三名时,渭帝把沈弈的名字跳了一个名次。 钦定完后,阁老领回这些试卷,渭帝也就回宫了。 等待多时的乔嵩隐第一个接过,当看见决定好的最终名次,他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声。 人不胜天啊。 决定好这些卷子的名次,阁老们也不能闲下来,他们则是立马赶回东阁,赶在今天傍晚前填好黄榜。 然后交由尚宝司用皇帝宝印钤于榜上,制敕房官随即开写传胪贴子,黄榜授给礼部尚书,传胪贴子授鸿胪寺卿筹备明日一大早的传胪大典。 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把银色的光辉挥洒在京城中。 在大典的前一天,沈弈难得一次的失眠了,相信除了他,肯定也有不少人同样辗转反侧。 他穿着纯白的中衣,倚靠在木窗边,夜深人静时,人的心中总是难免想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也不能免俗。 一路走来,幼年的寺庙幽禁,少年的认入沈家,拜入林夫子门下,踏入科举,再到后来... 一桩桩一件件,开心的,失落的,伤心的,开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明日这么多年的努力便要引来了结。 从山村到金銮殿,沈弈用了数十年,多么不可思议,至今想来。 今后的路,又再何方? ... 进士巾如乌纱帽,顶微平,展脚阔寸余,长五寸许,系以垂带,皂纱为之。深蓝罗袍,袖广而不杀,槐木笏,革带青鞓,饰以黑角,垂挞尾于后。 传胪大典,在正式开始之前,礼部会预先请钦天监选好时辰,并根据这个时辰确定整个仪式的安排表,并报请渭帝批准。经渭帝同意之后,礼部通知各部门和贡士。 三月二十三日,天没亮的文渊侯府,府中骤然忙了起来。 辰时过,朝中文武百官,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一律皆得出席这场三年一度的传胪大典。 也就是文渊侯也要跟沈弈一块去,参加这场盛宴。 所有的仆役换上了新衣,服侍着两位主子。 前一晚才睡了二三时辰就被叫醒的感觉实在是不妙,沈弈昏昏沉沉中由追月服侍着他穿好进士服。 进士服是礼部官员也会差人预先送到每个进士的手中,用于明日的传胪大典上,这些衣服都是事先定制且需要还回礼部的,因此若有不合身的衣服,士子需要自行和他人或来礼部更换,还不能自行裁改。 与此同时,工部还需要给每个贡士预备一份三枝九叶顶,需要在公布录取名单时发给每个新科进士。 “愿四郎此行,能够得偿所愿。” 在临别出行的马车前,趁着最后一点时间,趁着无人注意到他们,追月目光灼灼许下她对沈弈的祝愿。 面前的郎君穿上进士服,本就俊朗的面孔添了几分威严,瞧着让人更加的心动。 沈弈还和平常一般温煦,浅浅笑道:“晓得了。” 人坐好了,华贵的马车离开了文渊侯府。 二十三日的五鼓(即五更,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开长安门,贡士们由此进入。 在此之前,文渊侯念叨着待会要在所有人面前注意的礼节,即便他已经重复说了许多遍,但沈弈仍是不厌其烦地答应。 因为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紧张。 沈弈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跟前的文渊侯穿着隆重的服饰,与平日所穿常服的气场犹如不同。 然后沈弈得来一句:“你金榜题名,老子能不开心吗?这么多年,老子还没有参加过一次有子侄在的传胪,鬼知道那些洋洋得意的文臣在咱们武将面前的炫耀了多久,这次可算是好好扬眉吐气了!” 带着一些粗鄙的话,着实让人明白文渊侯此刻的心境。 沈弈也忍不住失笑了。 文渊侯陪不了他多久,先行进宫了。 己时,文武百官全部入宫准备就绪后,在承天门外等候的进士们才开始入宫,他们的次序排列和殿试时是一样的,而传胪大典的所在地依然是皇极殿。
第114章 一入皇宫深似海。 皇极殿位于宁寿宫区中轴线前部,与后殿宁寿宫前后排列于单层石台基之上。 殿座北朝南,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取帝尊九五之制。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前檐出廊,枋下浑金雕龙雀替。 当沈弈踏进此地时,能感受到周遭有无数的目光投在他们这些新进进士身上,其中不乏有言官和记录史册的史官,暗含监察之意。 但凡有一丁点不得体的举动,除了弹劾,还能给新进进士的未来上司留下一个非常不妙的印象,前途飘渺,沉重极了。 还有那些皇宫侍卫,皇极殿内一步一人,他们身披盔甲,手执锐,被面具覆盖的脸看不出来神色,但沈弈相信他们这群新进进士中但凡有人有点包藏祸心的举动,不消片刻,即被他们发觉,并命丧当场。 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数入了这些人的眼,半点无法藏匿。 皇宫森严,进来吸的每一口呼吸都是沉重的,也正因此沈弈地把它与后世不到百块软妹币即可进入的故宫,彻彻底底地分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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