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人... 一个对于如今连秀才都接触不到的沈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不仅如此中了举人后,就能做官了,换句话说一位青天大老爷,当了他们孙子/儿子的夫子。 众人还想劝的话哽在了喉咙口,一时之间一片寂静,直到王氏张张嘴的功夫,却被李氏一记横刀,吓得不敢开口了。算了,挺好的,至少最初的目的达到了。 “这举人老爷,也有功夫教咱们家阿无读书吗?”李氏讪讪询问道。 他非常有空,沈伯言在心底吐槽,但面上不显,把白天发生的种种事说了一清二楚,因他是个文人话语间有着莫名的信服力,除了经历过的三人,沈家其余人听完连大丫都气鼓鼓了。 “这简直欺人太甚!”沈大山气愤地又喝了一大口烧酒,李氏在旁连忙给他满上。 “谁能想到他们背地里搞这种小把戏,不过幸好,以后阿无的夫子是位举人老爷,咱们也不怕他们!”张氏安抚道。 众人对此深以为然,纷纷表示赞同,读书人之间的师徒关系有时候比亲缘更让人重视。 沈弈也有些飘飘然,难怪林夫子能那般轻飘飘地说他真性情,原是自己有底气。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他暗下决心,以后也要考一个举人。 在欣喜的氛围中,沈伯言抿了一口烧酒,麦烧酒的味道干净清冽,弱化了它原本独特冲鼻气味,本来他并不喜欢喝原味,可现在却怀念了。 林青云可不只是一位简单举人,他还是那人的孙子...这五两的束脩真真切切的少了,少了。 -- 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毛诗注疏》 当然沈弈还只是没有功名的学子,青衿是生员之称,他只能穿布衣,即白丁之谓。 但这也足够了,因这要去举人家学习,张氏特意给他准备好了白苧新袍,让他穿上,然后还有沈仲行早已为他做好的箱笼,即书箱,用来放置书籍和笔墨纸砚等物品,还有这次拜师的束脩。 然后出门跟早已等在外头的许作结伴,这次沈伯言上衙去了,所以只有沈仲行陪他们去。 在路途中,沈弈注意到许作也穿了新衣,束脩虽大多是稻谷,但也不差多少,便放心下了。看来大伯有跟许村长沟通过。 再次踏进林宅,这次小厮引着他们前往一栋陌生学堂门口,林夫子穿着绣练雀的九品文官举人官服,已经在此多时了。 据《礼记》记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因此,沈弈被上的第一课即是“正衣冠”。 沈仲行在把他们送进宅后,便离开了。沈弈和许作一一站立,由林夫子依次帮他们整理好衣冠。然后两人“衣冠整齐”地排着队到学堂前集合。恭立片刻后,才在林夫子的带领下进入学堂。 步入学堂后,先要举行拜师礼。沈弈要叩拜至圣先师孔子神位,双膝跪地,九叩首;然后是拜先生,三叩首。拜完先生,他向先生赠送六礼束脩: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许作亦随之。 行过拜师礼后,两人按林夫子的要求,将手放到水盆中“净手”。 最后,林夫子手持蘸着朱砂的毛笔,在沈弈眉心处点上一个像“痣”一样的红点。因为“痣”与“智”谐音,朱砂点痣,取的其实是“智”的意思,意为开启智慧,目明心亮,希望他们日后的学习能一点就通。(注1) 随后,林夫子便带他们离开了学堂,绕到了后面,路上还跟他们简单的介绍了院子:“老夫这宅子比较小,只有三进。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就是私屋。你们日常活动只需在前两进即可。” 三进还小啊...两人不禁咂舌,听到他的话,忙应是。 “学堂共有甲乙两班,人不多,算上你们十一人罢了,但都有志与科举,当然也有大小区别。应着你们是新收的,先安排你们到乙班适应一段时间,等你们觉得合适时,可向我提出升班,如何?” “一切听夫子安排。” 说话间,讲堂便到了,林夫子停下步伐,不知从何时手上多了一把戒尺,与此同时,原本有些吵闹的讲堂一片寂静,这应当就是乙班。 他招呼着两人跟上,在进屋时,沈弈注意到屋子里的六位学童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他和许作被安排到左侧靠后的位置。 沈弈把书箱放下,快速地取出笔砚、笔洗、墨锭、书籍把他们摆放整齐,然后老实坐着。 林夫子与此同时也拿着戒尺巡视起了讲堂,气氛瞬间凝结,学童都提心吊胆,连秋日凉风都是热的。沈弈亦是如此,仿佛梦回了前世被教导主任发现逃课时心慌。 “又乱了,吴恙!” 训斥声就是沈弈的耳边,他心都是一颤,幸好不是他。 林夫子此刻没有了刚见面的风雅气息,全身都透着“严肃”两字,板起脸来跟县城卖猪肉的屠夫一样凶。 而被教训的是沈弈右侧的少年,他的书案比常人乱来不少,难怪会被抓,应该是被训斥多了,收拾起来也相当顺手。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既然能收拾干净,那为什么不早点收拾,还要挨批? 等林夫子检查完,他走会讲堂前,这时学童集体起立并深鞠一躬说: “夫子好!” 林夫子回:“请坐。” 他也坐下属于自己的书案,开始了一天的讲课。 在林氏私塾,讲堂里的夫子和学童的授课都是一对一的,当然可能是因为人少的原因。 按顺序,一个学童拿了书上来,林夫子先教他读,断句和朗诵的功夫都在这里。林夫子先帮他把要读的课文用符号标注断句,然后带着他一句一句读。让能学会读之后,林夫子继续给他逐字逐句讲解。讲完,课也就上完了,剩下的就是学童的功夫了。 学童下去以及回家之后开始熟读夫子教的课文到最后流利背诵。这个过程完全由自己把握,讲堂只有早上和下午,时间短的只有两个小时,长的也最多只有八个小时。什么时候能熟背课文了就什么时候在学堂时间背给夫子听。 熟背课文之后就是讲,这里的讲就是自己把林夫子讲解的内容完完整整给他讲解一次。这里的讲就能看出自己对课文掌握了多少,不仅仅是需要死记硬背,还要能接受林夫子的考核。 过关之后,就可以开始第二课的教授了。(注2) 所以林夫子的教学也很特别的,总结为一点就是:因材施教,学生把握进度。这比在沈氏族学那晕头转向的好一万倍。 在这里读书的时间过的很快,到了下课时,沈弈跟着众人起立深鞠一躬说: “夫子再见。” 待夫子走后,学童方可动身回家。 因着大家都离家很近,所以没有什么人停留,归心似箭。 沈弈也是如此,上课时他看众人坐姿端正,上身不可摇晃,他也随之,现在有些腰疼,本想锤锤,转头看许作那趴在书案上的死狗样,就忍俊不禁。 正要喊他起来回家,从前方传来一句难以置信的声音: “是你!” 沈弈抬头,一位打扮清秀的少年直瞪瞪地凝视着他,露出那怎么也抓不住要领的神色。 这不是...
第20章 林氏私塾许久没有来新学童了,所以当林夫子领着两位新伙伴进讲堂时,大多数人对他们是有好奇心的。 尤其是那位白苧新袍的少年,虽然跟他们相穿的衣衫打扮相似,可莫名的就要有一种贵气,样貌俊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其中就有林衿。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前些日子“抢”了自己那本《九章算术》的人,那张不同寻常的脸在这个贫穷落后的乡镇太有特点了,导致自己这么多天来都没有忘记怎么被抢的书。 故而林衿很气愤,一下堂就来“兴师问罪”:“没错,就是你,把那日抢走的九章还给我!” 原本沈弈心底还有一丝侥幸,没成想这人还真记得,他摸了摸鼻子,相当恭而有礼道:“这位...兄台,俗话说的好,先到先得。我比你快一步,那书自然是我的。当然如果兄台想借阅,我也很乐意。” 他这一番话说的,让林衿有言难怼,总不能说那书肆是自家开的,所有的书都是她的吧?那自己的身份不就会被发现?不可不可。 她思量片刻,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他的提议,“还也行,反正那九章我是一定要看的,这些日子我都快忘记了上面的内容。” 诚然算术一类的书籍本来就少,可林衿有钱再去县城买本新的,若非那本在自家书肆的九章自己前一阵子有在上面写一道关于难题灵光一闪的注释,结果转头忘记了放在那里,现在也想不起写什么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死皮赖脸的要回来看。 “自然,正好那书就在我书箱里,请等片刻。” 沈弈已经把九章看完了,所以相当爽快,伸手便去拿出来。林衿也闲着无聊,陪他坐在地上。 还没有回家的学童见她和新来的学童相识,也靠了过去。 “津兄,你竟然与他认识?” 其他一位脸上有些许雀斑的少年大惊小怪问道。 林衿眉心蹙了蹙,把开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含糊其辞:“不认识。” 雀斑少年满脸不信,他刚刚可听见俩人有来有往的对话,只道她是在敷衍自己,但没有追问,不以为然的走开了,时候不早了,他还要陪吴恙几人玩蹴鞠呢。 讲堂里人逐渐少去,放在面前书案上的书堆放着越来越多,逐渐逼近她头高了,林衿也从漫不经心到腰杆挺直,她未曾想矮小的书案居然能装的下这么多书! 看着还在认真寻找的少年,她本来想说找不到就算了的话,突然就说不出了。 秋末的微风是从书案前的纱窗溜进来的,带着和外面的木叶戏谑过的痕迹,沾染放在上面的书籍。 林衿无意间窥到被翻开的书页,起兴向他借读,得到允许后,轻取书。书籍刚拿到手,给她一种格外程实、厚重的感觉,并且还有被人经常翻阅的磨砂感。并且书籍被保存的很好,一眼看出主人是个会爱惜书籍的人。 相比于常人家的大家闺秀喜欢刺绣等,林衿更喜欢看书,不是《女诫》,是儒家经典,并且她享受在学堂学习的生活,要不然她也不会求了父亲许久,最终得偿所愿能男扮女装混入私塾这么些年头,并且换名林津。 在观书的同时,林衿还注意到里面有批注的注解,主人扎实的基础学识让她佩服不已,而更让她惊羡是所写的书体。 本朝科举所用大多是台阁体,它惟求端正拘恭,有浓重的道学气。是以林氏私塾也追求此道,林衿从小在此求学,自然也写得一手不错的台阁体,可天性不喜欢这框框架架,本身如今有所迷茫,现在见了这字,倒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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