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如此漫长,偶尔能听见更鼓声,又能听见犬吠声,她盼着能听见点人声,又怕听见人声靠近。 此时她孤身一人,行迹可疑,无论是碰见人,还是碰见野狗,都能让她无法应对。 但并没有坐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竟有一队军士从前边街头跑过去,听他们议论,竟好似从屈宅出来的,要抓一个女人。 司妤一听便知是在抓自己,屈继先竟这么快就知道她跑了。 而且她这才知道,自己藏的这地方竟离屈宅不远。 只能继续藏。 万幸夜里黑,出来找的人也不多,又在某个巷道里藏了半夜,才算熬过夜晚。 她却不敢再去找严淮,怕屈继先在那里堵她,而城中一定还在搜寻她,她想尽快出城去。 但脚上掉了一只鞋,样子太怪异,若要出城,还要配齐一双鞋才好。 最后在城中逡巡一会儿,找到个沽酒的妇人,她用自己身上的鲜亮衣服和妇人换了身布衣,为了拿一双鞋,还被妇人摘去耳环,如此司妤才敢往城门去。 城门严查进城的,对出城的倒只是随便问问,司妤端着一颗心从城门出去,到离城门老远才松一口气。 但她还须找到高盛的营地。 只知离城五十里,还知在京城西边,但她并不知路线,加上一夜担心受怕,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粒米未进。 而她最好赶在天黑见找到营地。 今日有太阳,她踉踉跄跄朝西走,但凡路上见到疑似闲散的男子,便吓得魂飞魄散,怕他们起歹心;见到村落也不敢去讨吃的,一是怕遇险,二是实在不会,最多找老人或妇人问一问路,便继续往前走。 直到下午,她远远见着一条河,长得很像高盛营地边上那条,便觉得有了希望。 更何况她又饿又渴,就算没有吃的,喝点水也好。 便欢喜地往河边去。 穿过一条林中小路便到河边,她急跑过去,才赫然发现那河边竟躺着一群男人,足有四五十人,身边都放着柴刀或是斧头,有几人还拿着环首刀,分明是一群落草的匪寇。 此时这群人也看向她,眼冒精光。 那样的眼神,犹如恶犬看到肉。 她在片刻的怔愣后赶紧转身往回跑。 后面很快传来动静,不用看也知道他们追来了。 司妤几乎要哭出来,这群匪徒又与屈继先那种人不同,在屈继先面前,真有什么事她还能自曝身份,他们杀她之前都要先考量一番,但匪徒却不同…… “救命,救命——”一直没出声的她急得大喊。 但还没跑出那片树林,她便被人一把抱起,那人将她挟在腋下大笑:“是我的了,我先!” “要不是你绊我一下,怎么也轮不到你!”旁边人说。 “呵,那明明是你自己摔的!”这人说着便挟着她往河边走,司妤惊得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却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最后她无奈急道:“我是公主,你们放了我,我给你金银——”话未完,那人将她扔进了河里。 这一扔让她全无反应,哪怕会水也呛了一口水,还没等她浮出水面,那人便已下水来,抓了她衣服将她脸在水里洗净。 随后一看她脸,既惊又喜,赞叹道:“他娘的,今天走了大运!”说着又将她从河里拎起来走向岸边,周边人都艳羡地看着他,甚至已经想要脱裤子排队。 司妤知道自己完了,她终究是将这一行想得太乐观。 但抬眼间,她却瞧见一队铁骑自远处河边慢慢逼近,当先一人,身穿银光铠,手持掩月刀,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于天光与水光中踏马而来,犹如天神。 竟是高盛。 一时间,她以为是梦,又一瞬间,她突然安下心来。
第29章 这群匪寇也看到了远处慢慢靠近的队伍, 不由警惕起来,一边拿起武器,一边胆寒道:“这是……是什么人?” 他们只是落草的土匪, 对方可是正规的军队, 还是骑兵,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挟着司妤的人将她放了下来, 一边盯着前方,一边去拿了边上的环首刀。 有人道:“听说有一群西凉军在附近安营,是什么……高盛的大军,会不会是他们?” 这人回道:“老七, 等他们来了,你和他们说, 我们愿加入他们。” “好。” 乱世之中, 若有人愿意投军, 那些大官们高兴还来不及,更何况他们这群人都是青壮, 是绝佳的兵力来源。 几人商议间,那队铁骑已袭至跟前, 里面一人上前两步,拱起手正要说话,那战马之上的掩月刀已然落下, 一刀便似切菜般将那人头颅割下,滚出老远, 失了头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兀自站着。 出手的自然是高盛。 后边的人愣了片刻, 随后立刻拥上去朝高盛砍杀,可高盛拿的是几十斤重的长柄掩月刀, 在挥扫间就已劈杀过来,瞬间便又杀去五六人,骏马闯入贼匪堆里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碍就策马奔至司妤跟前,一弯腰,没等司妤去攀爬,单用臂力就将她拎起来,扔到了马背,司妤堪堪坐在了他身后。 她没骑过马,这样的高度,这样的颠簸,都叫她惊惧,下意识就紧紧抱住身前人的腰身。 那一瞬间,刚才他在水光中那天神般的身影与多年前那个少年将军浴血奋战的身影重合,才让她觉得,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 有鲜血溅到她脸上,眼看着刚才那群恶匪一个个死在面前,头颅、胳膊往地上滚落,尸体交织,血流满地,仿佛进入人间炼狱。 原来这就是战争。 不,这还不算,因为这只是西凉军对土匪的单方面杀戮。 高盛并未在人群中恋战,而是骑马载着她冲向前方,远离了那伙匪徒才将她放下马。 他自己并未马上掉头回去,只是看了眼战况,料定无碍便留在了原地,西凉骑军很快就将这群匪徒杀尽,随后留人检查尸身,大部分人往这边来,到两人见面,先下马朝司妤跪拜,随后朝高盛禀报道:“太尉,共有匪寇五十二人,无一活口,我们无人战亡,有一人胳膊受伤。” 高盛点头,淡声道:“原地休息疗伤。” 那人便去吩咐,留两人戒备周围,其余人原地休息。 司妤看着高盛,好半天才开口:“你……好了?” 高盛看她一眼,往河边走,一边走一边回道:“正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说完,蹲下身洗了把染血的手和刀柄。 司妤看着他,觉得自己至少要跟他道一句谢,但话到嘴边,却有点说不出来。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到河边洗了手脸,喝了许多水。 高盛起身,见她如此一捧一捧喝水,问:“你要喝多少?这水很好喝么?” 当然不好喝,但也不算难喝,最主要是她饿。 她继续喝了两口水,什么也没说,等回头,就见高盛朝她递来一个干烙饼,在军营中这么久她也知道,这是营中常用的干粮。 她接过那饼,咬了一口,没咬动,试了两三次才将那一口咬下来,却咽不下去,好在她很快反应过来,去河边捧了一口水喝,就着水将那烙饼咽下去。 高盛哂笑一声,一边笑着,一边倒向她递来个水囊,这样更方便。 司妤看出来这是他自己的水囊,本想不要,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这才道:“多谢。” 喝水时却十分注意,唇齿都没有碰到水囊口。 高盛在一旁看着,私心觉得真有意思,现在竟跟他避讳起来了,两人什么没干过,她连他子孙根都吃过,现在连个水囊都不碰。 他将掩月刀往地上重重一杵,靠在树边,“哐”的一声让她惊了一下,见他只是放刀,便不再留意,又和水吃了几口烙饼,自己也在树边坐下休息。 司妤吃了一半烙饼便饱了,去将水囊重新打满了水,连同剩下的一半烙饼,一起还给他。 高盛随手接过。 这时司妤也缓过气来了,问他:“太尉为何在此?” 高盛回答:“苏检回来了,带回公主的消息,臣想着,以公主的能耐,说不定能哄着屈继先三天不下床,然后倒戈去杀安朝烈呢?那出城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派了几队人出来找寻。” 司妤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回道:“拿我做玩物,以太尉为始,屈继先只以为我是舞伎,太尉却是因我是公主才亵玩。” 高盛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 她却没继续在此事上纠缠,而是在旁边坐下,说道:“薛迈说四日后是安朝烈寿诞,他会在夜间打开城门,以城上白旗为号,让太尉进城。” 高盛嗯了一声。 余后,两人再未说完。 天色不早,须尽快回营,队伍没一会儿就整装出发。 司妤仍是坐高盛马背上,这一次却没紧紧抱着他,而是自己寻了块地方,拽着马鞍。 高盛心里很气闷,他很想知道她前夜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从屈继先手上逃出来的,但又觉得要是问出口,显得他很在意她似的。 不过他很想杀了屈继先,先阉了他,再杀他。 队伍很快回到营地,通过李风华之口,司妤才知那伙绿林贼匪已在周围盘旋几日,高盛怕她出城来正好碰到,便准备提前去将伙那贼匪劫杀,这才去的河边,没想到正好她就被他们撞上了。 但话被他说出来,却是十分难听。 她下午又吃了一顿热的小米饭,终于好好睡了一晚。 第二天营中有变动,卢慈与柴进绪都不见了,不知带兵去了哪里,陈滔还在,司妤觉得陈滔好说话一些,趁他休息时请他教自己骑马。 不只想学骑马,她还想学射箭,身在军营,一身本事才是保命手段。 听她提这请求,陈滔诧异又受宠若惊,只犹豫片刻,便连声说好,但凭吩咐。 司妤笑道:“有劳陈将军。” 司妤既是公主,有一张绝美的容貌,平时又是个端庄清冷的人,她对人一笑,难免有一种灿若星月的感觉,让陈滔顿时恨不能伏地叩拜。 于是陈滔带司妤去挑马,事无巨细给她讲解,帮她挑了匹娇小温驯的马。 待讲解完,陈滔便让司妤自己喂马,与马熟悉,他则要去练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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