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满意的点点头,不吝夸赞,“嗯,很好!阿辞真聪明!” 本来普通孩童都是要到七八岁才开始上私塾的,这会该是四处贪玩的年纪。 可阿辞没有爹,常被同龄的孩童嘲笑疏远,他又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也从未跟盛姝说过。 还是家中的娇儿偷偷告诉云若,才被盛姝得知。 问他之时,还要笑眯眯,若无其事的说不在意,没关系这种话来安慰盛姝。 细细想来,难怪他总是宁愿待在家翻看娘亲的《芸草集》、《医注》、《拾杂录》等这些枯燥又晦涩难懂的医书,替她理理院中的药草,都不愿外出同其他孩童去玩。 孩童无知,盛姝唯有请了先生,在家中教授两个孩子读书明理辨是非。 也不求阿辞能通读什么经史文籍,只求可以在最单纯的童真年纪,暂避过这些中伤人的闲言碎语,唯恐他心理上受到伤害。 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学习归学习,该有的童趣,盛姝唯有想办法来弥补。 “等用完晚饭,天色暗下来,娘亲就带着你和娇儿去后院抓蛐蛐玩,今日必得逮到那蛐蛐王,可好?” 南辞眼中瞬间流光溢彩,连连点头,一双小脚欢脱的蹦离地面,满满的期待。 随即却似想到什么一般,抓着盛姝的衣袖,稚嫩的小脸还有些为难。 “娘亲,阿辞知道你最近应该比较忙,而且我听小姨说,你跟姨夫今日来回路程都要将近三个时辰,肯定很累了,今晚得好好休息,抓蛐蛐就下次吧。” 盛姝闻言不觉更是心疼自家孩子,明明才四岁的孩子,着实懂事得过分了。 “阿辞,娘亲坐的是马车,哪里累了?再说了,我们抓蛐蛐多轻松有趣啊,你知道的,娘亲同你一般也喜欢玩,娘亲要陪着我的阿辞一起长大。” 南辞盯着盛姝的脸看了一番,也确是未看到什么疲态,才映着两个小梨涡放心的点头。 夜间,后院游廊上方亮着一盏盏精巧玲珑的六角纱灯,暖黄之色为院中的花草树木添了一层柔和的光雾。 盛姝提着一盏小兔子灯,带领两个孩子脚步轻缓的走下石阶。 南辞手中拿着一个小网纱,林娇儿握着一个梨白色的小瓷罐,二人侧着耳朵,扫视着周边的草丛。 盛姝在一处青石路上停了下来,抬起食指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又指了指身侧的草丛。 “现在咱们分工,我负责打光,阿辞来伏击,娇儿就在旁边围堵,明白了吗?” 两个孩子认真的点点头,分别蹲下身子在草丛两边,蛐蛐的叫声也是停了下来。 南辞握紧了手中的纱网。 盛姝提着灯缓缓移动靠近,一只棕褐色的大眼蛐蛐就藏在花枝根茎旁的土块下,正露出半个身子。 “阿辞,那土块下肯定有洞,看娘亲的。” 盛姝眨了眨眼,随手从发间拔下一根簪子,用簪尾戳了戳蛐蛐身后的地面。 微微翻动的土壤使得蛐蛐有些警惕的前行了一小截,却并未受到惊吓,又停止不动了。 母子二人对上眼神,南辞唇角微微扬起,立即将纱网盖了下去。 轻薄的纱笼着一只半大的蛐蛐,拼命地在里面蹦跶。 南辞兴奋地用小手将纱网收小,缩成一个小团,让它再也无法动弹。 “娇儿,快打开罐子。” “阿辞哥哥好厉害!” 林娇儿扑闪着一双充满惊喜的大眼睛,忙把罐子凑了上来。 盛姝满意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挥手说道。 “孩儿们,首战告捷!转移战场,现在就让你们的老大,带着你们直捣蛐蛐窝!冲!” “狗头军师”直往假山后的背阴面。 盛姝把灯挂靠在假山上的角缝间,蹲下身子,捞了捞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三、二、一,啊啊啊,快抓!跑了跑了!阿辞,娇儿!” 寂静的夜晚,月色带着几分皎洁,掀起的石块下一群蛐蛐受惊蹦跳,满目若突然炸裂的黑色涌动四散开来。 盛姝的惊呼稍显夸张,两个孩子也是跟着兴奋的大叫。 这一夜,他们收获颇丰,几乎剿了蛐蛐的祖孙三代。
第26章 编谱 安置好灼绪,盛姝便如约来了雅斋。 她有一个特别有趣的想法,正跃跃欲试,等着灼绪来帮她实现。 灼绪早已吩咐小童提前备好了东西,就等着盛姝前来。 红橡木架上正放着一张半人长的双鹤朝阳雕花绘字古筝,一旁的桌案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小童正立在那里细细研墨。 盛姝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我来了。” “嗯。” 灼绪应声浅笑,内敛恬淡。 二人很是默契的相对坐在一处,盛姝在琴前,灼绪在琴后。 盛姝蒙着面纱,自觉自己的嗓音也还算婉转动听的,因此尴尬之感还是有所抵消的。 她清了清嗓子,灼绪的双手已然搭上了琴弦,一双汀泉般泛着水色的明澈眸子正对着她的眼睛。 有探究,有等待,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细小轻微感觉。 盛姝需要酝酿一下,垂眸静思,深呼吸几次,才缓缓开口。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灼绪的琴音顺着歌声徐徐渐渐,每句歌词都会有相应的拖音,并不算太快。 以他的实力,节奏和音准跟上来还算容易。 只在唱到“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之时,灼绪有一瞬的恍惚,较了两次音准才准确的弹奏出了盛姝想要的调。 若非心有故事,亲身感悟…… 如何能写出如此哀婉之曲? 灼绪对着眼前这个神秘女子,更多了些许好奇。 “盛……姝,在下先将简谱编出,然后再变换指法来进行调整修改,前奏也还需再思虑一番来定,可能会要一些时日,可否请你先将词写出。” 灼绪回了回神收手,一曲终了,只觉似乎还差点意境。 “当然可以。” 盛姝起身立在案前,提笔行云流水,一卷娟秀工整的小篆跃然于宣纸上,正是那《月满西楼》的词。 说来也可笑,当年在宫中闲来无事,便假借学书法由头,日日追着那个俊美少年郎让他教授。 这一手字皆是经由他的指点和督促而来…… “可是写完了?” 灼绪见她提笔的动作停滞着,也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不禁开口询问。 盛姝神情有一瞬的复杂,“啊?嗯,写完了。” 笔尖已然凝聚一颗小小的墨珠,悄然坠落,在宣纸边角晕开一处突兀的墨渍,似落款般赫然。 盛姝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笔。 灼绪先她一步拿起宣纸,“无妨的。” 盛姝也不在意,“整首歌就是这首词,我吟唱出来也比较简短,谱子可以加长些,变幻一些细节曲调,词重复就可以了。” “嗯。” 灼绪若有所思的应声,便在下一张宣纸上,根据词来排上了一行行宫、商、角、徴、羽。 “你看看,简谱可对?” 每个字她都认识,也知道代表什么音符,可打乱的一堆,盛姝只觉头大。 “我记得我好像说过我不善音律……你来定就好。” 灼绪目光落在她的侧脸,想要从那双柔波水眸中试图寻找到什么,却一无所获。 “……好。” 过了将近半月,盛姝隔一两日便要前来听他经过不断改版的《月满西楼》,一待便是大半天。 随着前奏的调节到音色指法的丰富融入,回回弹奏出总有些细枝末节的不同。 盛姝很是满意,灼绪却总是想着精益求精,依然不能定下终稿。 虽多少有些无奈,却又很是欣赏这人的执着。 灼绪不知她的打算,便只是随着心意和神思来慢慢编谱,不知不觉竟有些期待每次看到那样一双灵动含思,似喜非喜的星眸。 直到这日,她乘坐马车而来,却跟着下来一个孩童。 灼绪听到那孩童轻声软糯的唤她一声“娘亲”。 心中却是无端生出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之感。 南辞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和藏不住的欣喜,明朗若星辰,礼貌地抬手交叠低头同灼绪问好,“潇公子好。” 灼绪微愣,随即浅笑点头。 这孩子生得很是俊美,爹爹也应是不会差的吧…… 盛姝一手揽着南辞的小身躯,笑着开口。 “近日常来,难免冷落了孩子,他很乖巧,不会打扰你的,而且你琴技高超,想着若让他当面熏陶几分也是不错的。” “嗯……若是他也喜抚琴,我便教教他也无妨。” “真的吗?那阿辞先谢过潇公子。” 南辞倒是出乎意料的主动。 “如此,那就多谢了。” 盛姝乐见于此,也并不推脱客气,只要是阿辞喜欢的,想做的,她都愿意支持。
第27章 筹备 庭院小凉亭,灼绪专注地抚琴。 或轻捻慢挑,或转而横扫掠过,广袖流转翩然,整个人也似沾染了丝丝仙气。 仿若画中风流儒雅,不食烟火的清流。 指尖似风若水,汇成的曲调不觉就淌入心间,情意绵绵,让人不禁与之融入共情。 盛姝只觉一阵享受,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人才,相当靠谱! 南辞扯了扯盛姝的衣袖,“娘亲,爹爹会抚琴吗?” “……会吧。” 关于这点,盛姝真不知道,那四年里,至少她从未听他抚过琴。 “哦……” 南辞恍然明白似的点点头,又打量了二人一番。 趁着盛姝神思飘忽之时,南辞小手轻抬,蓦然将她的面纱拿了下来。 琴声戛然而止,灼绪不经意的一瞥便惊艳于心,乱了心神,再无法继续。 盛姝蹙眉轻呼,“阿辞……” 南辞手握面纱笑意盈盈,眼中透着股狡黠,“娘亲,此处又无外人,你又何须总带着面纱?” 罢了,既都看见了,也不必再遮掩了。 盛姝有些无奈的看向灼绪,两个小梨涡浅映在脸颊,“女子在外行走难免会有些不便,让你见笑了。” 灼绪不禁有丝微醺之态,想来总是之前的好奇和欣赏在作怪…… “无妨。” 南辞顺势接上话茬,语气俨然似个小大人,“娘亲多年以来从没有夫君相护,谨慎一些实属正常,潇公子看着风雅恬静,倒是个好相处之人。” “阿辞!” 盛姝有些始料未及,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多年没有夫君相护…… 灼绪好像突然有些明白这首《月满西楼》的曲意了。 这般长情忧郁之思,总是让人不免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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