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让人对她三缄其口,闭口不谈他的政事,可她却能感觉得到。 她是失去记忆,可最基本的感觉还在。 他很累的。 他休息时间不多,还要拉着她……时间便更少了。 秦如眉脸颊滚烫,一双鹿儿一般的眼睛却满含莹亮,希冀地看着他。 付玉宵嗤笑,“路都走不稳,就想飞。” 她被打击到,黯然垂眼。 见他阖上药盖,准备要走,她不由着急,直起身体道,“你要去哪里?” 付玉宵淡淡扔了一句,“打坏人。” 怎么用她方才说的话。 他嘲笑她。 她难为情地红了脸,却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夫君,你再陪我多待一会儿。” 付玉宵沉默,须臾道,“松手。” 她为难地蹙眉,却不想照做。 他垂眼看她,“怎么,你不让我走,是要我留下来陪你睡觉?” 她一愣,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脑中登时浮现出那些羞人的画面,忙着急地松了手,脸颊更烫了,“不、不是。” “夫君……”她不自在地躲避他的视线,看向别处,小声道,“我帮你对付那些人。” 她担心他。 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不需要。” 他说着,指腹摩挲过她小巧的下颌,嗓音低沉,“你只要做好一件事。” 什么事情?她不解地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在家里等我。” 她一愣,看懂他眼里的神色,立即脸颊滚烫,推开他,轻呸一声,“臭流氓。” “晚上等我回来,嗯?”他道。 她忿忿的一句不要才出口,望见他微眯的眼眸,马上改口,乖巧道,“可是我在家里没有事情做。” 麟园虽大,可比不上外面有趣。 她还是想出门。 付玉宵大掌轻抚她后脑的发,“你不是想要槐花?我让人移几棵槐树回来给你。” 来不及追问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只听见槐花二字,她眼眸莹亮:“真的吗?我可以亲手种吗?” “随你。” 她好奇道:“夫君,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槐花?” 他不语。 好像……依稀从前是她说过,而他记在心上了。 她满心欢喜,探身,自下而上亲了亲他,“夫君,你真好。” 付玉宵放在她后腰的手一顿,感受着那不堪一握的柔软,抑制心中绮念,扯开她,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出了门,杜黎还跪在外面。 衔青看了杜黎一眼,低声提醒,“侯爷。” 付玉宵这才注意到旁边跪着的杜黎,冷冷扔下一句,“自去领罚。往后她的消息直接通知我,再有下次,问罪的就不只是你。” 杜黎咬牙,额头磕碰地上,“是。” 付玉宵走过半月拱门,想起什么,侧头道:“弄两棵槐树回来。” 跟在后面的衔青愕然,“侯爷,兆州不兴种植槐树。” 他想也不想,“那就去其他地方找。” 衔青一愣,立即颔首。 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皱起眉。 槐树,槐花……秦姑娘怎会记得这个? 心头不安的预感腾起,越来越浓烈。 走出麟园大门时,衔青抬头,看见头顶一轮圆日逐渐隐藏于云层之后。 谁也说不准秦姑娘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颜舒穷尽毕生所学,治疗秦姑娘固然是好,可若秦姑娘当真想起了一切,届时,该怎么办? 横亘在侯爷和秦姑娘之间的,并不只有那道天堑。 不仅仅是恨而已。 * 付玉宵回麟园时已是夜晚。 星垂夜空,他似是一心赶回,衣摆飞卷间,携着街道的香火气。 再过节日便是七夕,街上一片通明,灯明如昼。 他想,也许可以带她出去看看。 在起战事之前,带她一起出去走走。 解下披风,换了件常服,付玉宵直接问,“她人在哪里。” 无需指名道姓,门外的婢女已知道问的是谁,低声道:“侯爷,姑娘在园子里。” 听出婢女话中不对,他动作一顿,皱眉。 “她怎么了。” 婢女紧皱着眉,似也为难,“姑娘状态不对,奴婢不知怎么说。” 付玉宵直接出了门。 走到空旷的园子时,他看见远处两道身影,站在旁边的是禾谷,跪坐在地的则是她,在她们面前,两株郁郁葱葱的槐树在夜风中摇曳。 他走过去,走到她身后不远处时,停下脚步,微微眯眸。 她跪坐在地,没穿鞋袜,白皙玲珑的足底沾满了泥巴,衣裙上也遍布泥痕,甚至连发丝都是凌乱的,此刻专心低着头,手里不知在摆弄什么。 玩成这样? 禾谷看见他,忙过来见礼,“侯爷。” 他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禾谷踯躅道:“姑娘说要自己种。” 付玉宵没再说话,走到秦如眉身后。 不远处石灯的光晕投射在她纤秀的身子上,让她看起来有几分误落凡尘的出离感,这种感觉让他心头不安,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付玉宵徐徐沉下脸色。 衔青在后面咳了一声,秦如眉终于回过神,注意到旁边有人,慢慢仰起头看他。 也到这时候,付玉宵才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竟是一抔泥土。 泥土上面有一株槐花。 只不过,那一株槐花已经破败。 他愈发看得皱眉,“在做什么。” “槐花……”她轻声道,“阿昼,槐花。” 一时间,她竟只是喃喃着重复这一句,仿佛被魇着了一般。 付玉宵预感不对,眉宇深皱,握着她的手腕,逼她站起来,注视着自己,“要槐花,树上多的是,执着一株烂掉的做什么。” 他嗓音低沉,字字清晰,呼吸却急促了些。 鹰隼般锋芒内敛的眼,紧紧盯着她。 那似乎是一种对未知事物不确定的、脱离掌控的敏锐感。 秦如眉怔住了。 在他的目光逼视下,她懵懂转头,看着地上那一株跌进泥土的槐花。 槐花没了。 她看回他,唇瓣轻轻翕动了下,说不出话来。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丢掉所有尊严,像个稚儿一般,失声大哭起来。 “它死了。” “阿昼……槐花死了。” 付玉宵盯着她,呼吸一次比一次沉重,望着她的眼里竟是惊怒和沉痛。 不远处的衔青如被雷劈,看着秦如眉,脸色渐渐白了。 禾谷也惊呆了,面对付玉宵看过来的视线,忙解释道:“侯爷,姑娘今日一直没出什么问题,和植栽师傅一道栽好了槐树,是到傍晚……” “直到傍晚天色暗了,姑娘看见树上跌落的槐花枝,忽然改了神情,坐在地上,竟一个时辰都没说过一句话。 ” 怀中纤细娇小的身体依旧在哭,隐隐轻颤着,几乎力竭。 付玉宵把人敲晕了,拦腰抱起。 他神色冷漠,扔下一句,“叫颜舒过来。” 衔青立即应声,飞快去了,禾谷忙跟上付玉宵。 屋内烛火摇曳。 颜舒收回诊脉的手,从床边站起,看向不远处坐在桌边的男人,微低着头,是个恭敬的姿态。 “侯爷,姑娘身体无碍。” 禾谷愣住,忍不住道:“可姑娘傍晚的时候反应奇怪,怎会……” 颜舒也有些纳闷,按理说不该情绪波动这么大,“兴许是秦姑娘这两日服的药起了作用,毒性在减退,也……” 她顿了顿道,“也在逐渐恢复记忆。” 禾谷一惊,须臾,看向始终沉默的男人,埋下头,不敢说话。 她是知道姑娘和侯爷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的。 若姑娘全想了起来…… 付玉宵却很平静,“嗯,知道了。” 屋中只剩偶尔烛芯轻轻爆裂的动静,有些窒息的宁寂中,颜舒看了付玉宵一眼,低声道:“颜舒退下了。” 禾谷对上颜舒示意,明白过来,忙也告退。 屋中剩下床榻上泪痕尤在的女子,和沉默着坐在另一边的男人。 付玉宵盯着床上的纤细身影。 须臾,他起身,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走到床边,付玉宵俯瞰着昏迷不醒的女子。 粗粝的大掌,慢慢抚上她的脸。 他眼神渐沉。 原以为他已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秦如眉,或是秦双翎……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第31章 付玉宵在床边坐了一夜。 半夜, 秦如眉醒来过一次,看见他,迷糊地往他怀里钻, 最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彼时她半睡半醒,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他却一言未发, 只垂眼看着她,几乎入定。 视线刻在她面庞, 勾起数年前的记忆。 两年前她第一次在他怀里睡去时,也是这个模样。那日夜晚,破屋外的风冷得刺骨,她蜷缩在他怀里,猫儿似的身形娇小单薄,纤细的骨硌着他, 瘦得让人心疼。 也是在那日晚上,他第一次被敲开心扉。 此生第一次, 有人毫无顾忌地、全心全意地靠近他, 将他视为可以依靠的港湾,在他怀中安稳睡去。 不因他的地位,不图谋他的所有。 他汲汲跋涉, 这样一个从不知生从何来,死归何处的人,竟也有一日在一个女子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 他们当时才认识不过两三日。 …… 终于, 窗外天际隐约透出一丝薄明时,秦如眉醒了。 昨夜颜舒为她针灸过, 她醒来时已没那么难受,羽睫极其缓慢地眨了眨,朦胧的视线里跃见一个人。 “夫君。”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你没睡觉吗?” 付玉宵盯着她,“昨晚你哭什么。” 她茫然道:“我哭了吗?” 这是什么反应。 她失忆便罢,竟连昨日发生的事情都会忘记? 这可比单纯的失忆严重的多。 他心中陡沉,面上神情更冷,让人看了害怕。她怯怯看着他,不由得瑟缩了下,“别生气。” 付玉宵大掌抚过她的发,“这两日我要离开兆州,我让颜舒陪着你。” 她茫然睁大眼,“你要去哪里?” 付玉宵没回答,她蹙眉,“我不要喝药。”这段时间颜舒日日给她送三顿药,她要喝吐了。 “不行。” 她委屈撅嘴,“不喝,喝了肚子疼。”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却把她捞起来,让她背对着嵌在他怀里,大掌放在她小腹不轻不重地揉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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