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应声,“嗯。” 她锲而不舍继续道,“如果让我看见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会跑掉的。”跑得远远的,让他再也找不见她。 他眯眸,看着她娇嗔的神态,良久,笑了笑。 “我不会让你离开。” 无论如何,她跑不开他身边。 他漫不经心地揉按她的穴道,很快,她愈发困倦,脑袋轻轻歪下,靠在他怀里,彻底昏睡过去。 把她抱到床上躺下,替她盖上被子,付玉宵站起身,“禾谷。” 禾谷推门进屋,诚惶诚恐道,“侯爷,奴婢会照顾好姑娘。” 付玉宵转身扫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她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通知我。”他道,“若是人没了,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禾谷和身后跟进来的两个婢女忙一同福身,“是。” 桌上送来的乳糕还一动不动地置着。 付玉宵注视那抹莹白,片刻,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她虽说她喜欢吃乳糕。 可她到底还是没吃,一口都没吃,不是吗? 她说喜欢吃这个,也许记忆里曾经存在,所以随口一说。 他却当了真。 夜色深沉,麟园各处院落,灯盏明亮,开阔的园子里,风拂草地。 一道纤秀的身影站在草地的尽头,夜风吹动她纯白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即将随风而去。 付玉宵走到溪流上的小桥,停下脚步。 跟在后面的衔青也忙停下步伐。 江听音转过身,望着他,美目平静,“阿昼,我等你很久了。”
第30章 男人不语, 负手在后,神色淡淡。 江听音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他,只觉得如今的男人, 竟已锋芒外现至此,无需如何动作,只看着她,周身矜贵让人不敢逼视。 从前皇姑母便嘱咐她, 一定要博得他的好感,这样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 她都会安全无虞,甚至得登尊位。 当时她尚小,对此将信将疑,但这么多年来,亲眼见过他经历无数波折却终能重新站起,甚至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大后, 她已经坚信这个事实。 江听音痴痴望着那道身影,朝他走去。 夜里虽有灯火照明, 草地却暗, 她裙摆长,不小心被草间一块石头绊到,踉跄一下, 差些跌到地上。 衔青一愣,看了付玉宵一眼,飞快过去扶她。 “江姑娘。” 江听音见居然是他来搀扶, 欢喜减退不少, 推开他的手,看向付玉宵。 他仍旧波澜不惊地看她。 “阿昼, ”江听音感觉他似变了很多,心中紧痛夹杂委屈,“你变了。” 现在他对她已如此寡情了吗?就连看她跌倒,他也无动于衷。 付玉宵只道,“怎么在风里站这么久。” 男人的嗓音平静低沉。 江听音扯出一个笑,说服自己,努力安心——看,他还是关心她的,他没有完全被那个女人蛊惑。 “我有话想问你。”江听音道,“你还打算报复秦如眉吗?” 说出这个名字,她的呼吸不自知地紧绷起来。 实在是她太害怕了,这阵子他异常的反应、对她冷淡不少的态度、还有从魏百川手中带回秦如眉后滔天的怒气,都让她不安。 她是女人,知道这并不只是单纯不愿意让仇人落到对方手里而已,也可能是……在乎。 他这样在乎秦如眉。这叫她怎么冷静。 她在麟园住了这么久,知道他日日会在夜里去见秦如眉,甚至那个女人还不知道此事。 她却只能借着和他商议政事,和一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待在一块,才能勉强每日见他一面。 付玉宵只道,“这是我的事情。” 江听音心中紧揪,摇头道:“难道你骗我?” “阿昼,你当初不是恨极了她吗?” “我当初确实恨她。” 江听音立刻问:“那现在呢?现在你也和当初一样吗?” 付玉宵微微眯了眸,并未说话。 衔青感觉不对,委婉提醒道:“江姑娘,您今晚有些过激了。” 江听音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 她低声道,“曾经我就知道,以你的身份地位,将来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我虽不高兴,却也接受了,因为自古以来都这样。可现在这种情况让我更害怕——你甚至只喜欢她一个。阿昼,难道你对那个女人心软了吗?你再次喜欢上她了吗?难道你忘记她从前是怎么对你的吗?” “她曾归附过太子,阿昼,你向来理智,为何会对仇人手下留情,放任自己弥足深陷?这终会害死你。” 付玉宵嗯了声,“说完了吗?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说罢,似乎不欲多待,转身离开。 江听音难以置信,急急追了两步,拉住他的衣袖,“阿昼。” 付玉宵停住步伐。 漆金衣摆在宽阔的草地上轻轻摆动,江听音望着他,心中悲苦,眼泪滚落下来,“她受了委屈,你就一直陪着她,那我呢?我这两日受伤,你只过问了一句,却一次都没来看我。” 付玉宵抬眼看她,“你为何受伤,自己心里清楚。” 江听音对上他的视线,那其中淡漠的了然,竟让她心中一震,须臾,背后生寒。 怎么可能,他都知道了吗? 她登时慌了,“你怀疑是我把秦如眉的行踪透露给怜贵妃?” 付玉宵没说话,她惨笑起来,一字一顿道,“我怎会做这种事情……阿昼,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付玉宵盯了她片刻,却没说什么。 许久,淡淡留下一句。 “没有最好。” 男人说完,不再停留,扬长而去。 衔青也跟随着一同离开。 偌大的园子,江听音孤身一人站在草地上。方才手上如风般划过抽离的绫罗衣摆,那微凉的温度,仿佛抓住了一捧流水,想要握紧,却是徒劳。 她失魂落魄地站了很久,终于脚下一软,跪到地上。 隐没在角落里的丫鬟云娥急忙赶来,搀扶起她,“小姐……” 江听音一动不动,注视着虚空,喃喃道,“云娥,他变了。” 云娥面露不忍,却不知说什么。 江听音的手攥紧野草,涩声道,“她不过一个低贱的贫家女,至多便是曾救了他一命,他为何如此待她……她甚至背叛过他,替太子做事!可他如今却将她留在身边,甚至不惜赌上性命。” 云娥安慰道,“小姐,无论如何,侯爷没有对您说一句重话,即便是您把消息给……” 对上江听音的目光,云娥瑟缩了下,讷讷低头,不敢再说。 江听音冷冷一笑,“是她自己要跑出付家,怪得了谁?兆州遍布太子和怜贵妃的眼线,就算我不把消息透露给怜贵妃,他们照样也会知道秦如眉的下落,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至于之后,有那么多人去救她,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她真搞不懂,一个毫无地位的贫家女,为何能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 还有阿昼。 想到这个名字,江听音心中一疼,不甘与委屈翻涌而上。 云娥把江听音搀扶起来,小声道,“小姐,我们在兆州待了很久了,真的不回宫吗?您日日跟在侯爷身边,与那么多人周旋,实在辛劳。” “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辛劳,”江听音道,“只有他心疼,他心中才会有我的位置。” “昨日皇后娘娘派人传来消息,”云娥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最近皇上病体欠安,却只允怜贵妃一人侍疾,宫中流言蜚语甚盛。太子的人又加紧寻找麒麟印玺,目前已经杀了不少人了。兆州人命案子愈多,百姓惶惶,大家都不安。” “这里太危险了,小姐,您日后是要登上那尊贵之位的人,不能受到半点伤害。” 江听音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忽而低声问道,“你觉得太子和他,谁会是这场夺位之争的胜者?” 云娥愣道:“小姐,不还有祁王吗?” “你懂什么,”江听音轻笑,“祁王没有夺位之心,不过是助他罢了。表面太子和祁王分庭抗礼,各划一地对峙,实际上是太子和他。” 云娥纳闷道:“坊间素来传祁王明智,他却舍得把帝位拱手让人?” “就是因为他明智,才会只一心一意辅助阿昼。” “为何啊小姐?不是说祁王明智吗?” 江听音注视着不远处一盏盏在黑夜里闪烁着昏黄灯火的石灯,微笑,“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无人能与阿昼抗衡,就算是太子也不行。” 从很多年前起,便有不少人明白这个道理。皇姑母也看穿了这一点,不然不会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得到阿昼的好感,让他喜欢上她。 如今他虽然还未得胜,可事实却是,这一路走来,他非但没有被杀死,反而一日比一日强大。 终有一日,他会回来,夺下那个位置,而她江宛才配得上他。 她才会是他正妻,未来的中宫皇后。 云娥抿着笑容道,“小姐,太子最近派人来的次数多了些,也似有意向您示好。反正,无论最后是谁登上那个位置……小姐都会是皇后。” 江听音却皱眉,“是这样不错,但我更心属阿昼。” 至少他身边除了一个秦如眉,没有其他女人,若是奚承光…… 听说他如今已有六七房妾室,甚至已有一女。 如此滥情,怎比得上他。 回想那日奚承光落在她身上觊觎的目光,她便觉得反胃。 云娥道:“入秋了,夜里凉,奴婢搀小姐回房休息吧。” 江听音点头,又朝方才付玉宵离开的方向投去一眼,“阿昼没去她那里吧?” 云娥摇头道,“侯爷最近忙碌,方才奴婢瞧着应当往书房方向去了,再者,下午侯爷一直在秦姑娘……” 接下去的话不敢说出口,云娥胆怯地望了望江听音,闭上嘴。 江听音几乎切齿,眼泛寒芒,“怜贵妃居然没杀了她,只给她喂了失忆的药……” 云娥道,“听说当时太子赶到了。” “又是奚承光。”江听音闭上眼睛,“秦如眉这个女人是不是狐狸精转世,怎么这么多人喜欢她?” 云娥惊喜道,“小姐,说不准秦姑娘失忆对您是好事,这样她便构不成威胁了。” “不,” 江听音道,“她失忆,若阿昼还恨她便罢,若阿昼动摇……这不就是给了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云娥焦急道,“那怎么办啊。” “秦如眉怎么有资格把一切都忘了?” 江听音冷笑,“这根本不是惩罚,只有记得一切的人才会痛苦,而忘记的人根本不会!” 平复怒意,江听音凉了眸光,“我不会让她一直失忆下去。既然是怜贵妃动的手,太子那边的人……那药应该是邬宁制的,过两日我就去找奚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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