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情报我都放在他书房里了。布劳特已经在研究这些东西了,他会告诉阿奇尔的。”余晖点点头,“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加伦斯的人带着这种大杀器,朝关隘好不容易修好的城墙上扔石头。” 伊里丝看得出余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心下稍安。 她看向余晖,发现在夕阳的折射下,他原本是暗黑色的眼瞳也隐隐约约带了几分幽暗的绿色。 “既然不喜欢,那就当作不存在好了。”伊里丝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有什么是必须原谅接受的。” 余晖整个人一僵。 他没想到伊里丝会这么说。 “我无所谓。”他望向伊里丝,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关心和疑惑。 “只是我的母亲一直放不下。”余晖慢慢地说道,“自从克尔曼·卢卡里亚抛弃她,离开商队,回到王城结婚生子之后,她还在等他回去。她固执地认为卢卡里亚侯爵是个守信的人,即使现在这样了……她也还是放不下。” “我对克尔曼·卢卡里亚并没有什么感情。”这是余晖头一次在阿奇尔他们几个以外的人面前提起自己的身世,语气平淡,好像这就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我也拒绝了他要我回格里斯坦的提议。于我而言,他就是个陌生人。” “但我不能接受他以接受我的母亲作为条件,逼迫我回去接手卢卡里亚家主的位子。” 伊里丝在听到这句话后,差点打翻了茶杯。 “看来克尔曼侯爵伤得很重,而他也把消息捂得很好。”她字斟句酌地说道,“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 “我拒绝了。”余晖耸耸肩,示意伊里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但是那个混蛋居然让斯图亚特家族的信使把消息带给了我的母亲。我今天去看她的时候,她也劝我,要我接受克尔曼的提议。” “我很生气,差点和她吵了起来,之后就直接来了这里,想要看看祭典,好让自己的心情好些。” 伊里丝呛住了,她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止住。 她真心觉得克尔曼侯爵做了一个非常差的决定。 但是伊里丝也不打算帮着克尔曼侯爵。 “我可以帮你带个口信。”伊里丝看着余晖有些烦躁的样子,提议道,“我会让洛韩家族的信使去告诉克尔曼侯爵,你拒绝了他的提议。” 余晖顿了顿,答道:“多谢。” 他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干花在水中浮浮沉沉,仿佛从水面的倒影之中看到了自己年幼时和母亲为了活下去而四处奔波。
第67章 鱼死网破 时间回到三个月前。 在格里伦斯的突袭攻防战结束后,这座原本算得上华丽富裕的城镇就变成了一摊焦土中的废墟。原本自豪于住在“离神最近的地方”的居民也都成了难民,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怀着对于惨剧的痛苦回忆,以及对于教会的厌恶,拖家带口离开了这所灾难之都。 而作为现任教会最高领导者的哈瑞尔,只是与第四军团的军团长谬加一起站在破损了的城墙上。 他看着拍成一长队,跟着皇家内卫和亚述军团离开格里伦斯的人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哈瑞尔也很清楚,现在并没有时间留给他悲春伤秋,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还剩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没离开格里伦斯。”谬加突然开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哈瑞尔转过身去,语气平静:“就和之前奥古斯都计划的一样,处理掉教会,把加伦斯的爪牙全都从这片土地上拔出来,让这里成为他们不可逾越的高墙。” “但愿一切和你说的一样简单。”谬加跟着哈瑞尔走下城墙。 他们的目的地是圣会教堂。 在战火的燃烧下,圣会教堂已经成了断壁残垣,但得益于它坚固的结构和深深埋在地下、用于储藏教会财富的地下室,圣会教堂还有很多可以使用的区域。谬加让留守的士兵将砖瓦清理干净后,这里就成了很好的一个避难地,也是许多无家可归之人的避风港。 教会剩下的成员对于当初到底在修道院里发生了什么都是一知半解,他们也只知道跟着唯一留下来、没有逃出去的红衣主教留在格里伦斯。 教会剩下成员中的很多人都和哈瑞尔一样,知道一些草药的使用方法,会调配香料。因此谬加就把他们整合了起来,当作临时的医者队伍,让他们救助那些在圣堂教会的伤者。 但即使有着教会剩下资源的帮助,格里伦斯的情况还是一日比一日糟糕:跟不上需求的草药,越来越恶化的民众与教会之间的关系。一切的一切都让格里伦斯成为了一个飘飘忽忽地水泡,只需要轻轻一戳,就会彻底崩溃。 “哈瑞尔主教,”圣堂教会的留守负责人看到了他们过来,连忙停下了手中碾了一半的草药,走了过来。 他走路有些不太稳当,那是带着留在教会里的民众躲避乌拉尔暗杀团时留下的伤口。 也正因他没有像其他神父,抛下信徒从暗道逃跑,他也成了为数不多格里伦斯人们依旧信任着的教会人员。 “你的伤怎么样了,穆尔尼?”哈瑞尔皱着眉扶了他一把,“我记得医者说过,不好好休息地话会留下后遗症。” 穆尔尼叹气:“现在哪有时间给我好好休息。” 他苦笑一下,朝着带着士兵走来的谬加打了个招呼:“兵团长。” 谬加点点头,让士兵把斯图亚特家族送来的草药给搬了进去。 “修道院那些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继续恶化吗?”哈瑞尔从穆尔尼手上接过布条,蒙住了口鼻,“人数有没有增加?” 穆尔尼走在前面,为哈瑞尔和谬加拉开了门帘。 “情况好转很多了。”他轻声说道,“但这些人…… 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映入谬加眼中的,是堪比格里伦斯保卫战那天的惨烈场景。 昏暗的地下室里,蜡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让人勉强能够看清阶梯;在用碎布和帷幔简单品成的地铺上,中毒了的神父和神官面色惨白,他们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已经弥漫上了类似蜘蛛网的纹路,毒发的时候只能痛苦地呻吟;而更多的时候,这些被关在地下的人都只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微微起伏的胸口是他们还在苟延残喘的证明。 飘着灰尘的空气中流动着刺鼻的腥味,不断的咳嗽声暗示着那些人的生命线即将被剪断。 “我们尽力了。”因为带着简易口罩,穆尔尼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缓解毒药,他们死得太快了,还有很多曾经看到过加伦斯一族的神官已经没有办法说话,只能通过手语简单表达一些情报。而还留在城里的人,远远比我们想得要多得多。” 谬加皱了皱眉:“修道院的其他人呢?守卫和骑士呢?” “他们早就都死了。”哈瑞尔走了过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病人,“他们协助暗杀团打开了教会和修道院百年不曾启用的地道,然后被就地格杀。” “那除了我们一个个排查放人,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谬加烦躁地敲了敲剑柄,“皇帝还在等我回去,冬日一到,我还得去增援北地,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格里伦斯。” “所以我早就说了,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哈瑞尔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 他看着谬加,平静地说道:“我其实并不赞同你留下来,因为王城和北地更需要你和你的军团,但是奥古斯都坚持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教会和民众之间的矛盾随着格里伦斯的衰落而逐渐增长,终有一日,这里的人们会主动毁灭教会,毁灭这里的一切。”哈瑞尔异常的平静,他走到谬加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军团长,“这是教会咎由自取的结果,也是老师为教会写好的结局。” “但这并不能成为加伦斯一族利用的机会。”他语气一转,格外冰冷,就连一边的穆尔尼听了也觉得有些害怕,“他们之中还有人留在了流民之中,想要借着教会彻底覆灭的机会,煽动他们,好让我们两败俱伤。而且,教会剩下的那些人说不定也已经再一次和他们联合起来了。” “你一口气想把他们都抓出来?”谬加突然感到有些窒息,为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很理智,实则比皇帝还要疯狂的主教,“即使我不离开,那也不可能成功。” “怎么做是我的事情,您只需要带着教会的财富和那些无辜者离开格里伦斯,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哈瑞尔朝着谬加微微欠身,然后推开了被风吹上了的木门。 随着他的动作,谬加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手腕上也有了和那些中毒的人一模一样的痕迹。 这份毒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入了教会,下在了教会神职人员的饮食之中,等到哈瑞尔吃到觉得味道不对,进而察觉到这个阴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吃了几口,所以症状并不重,用草药就能缓解痛苦,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如果这么做了,那么皇帝陛下肯定不会原谅我这错误的决定。”谬加大步流星地拦住了哈瑞尔的去路,“包括斯图亚特族长在内,他们都曾特地关照,要我在格里伦斯的一切结束过后带您去见他们,至少是离开这里,去沃伦郡。” 谬加的直觉一向很准,他的直觉让他成功地从远征中活了下来,带着他的队伍成为了赫伦最精锐的部队之一。而这一回,他从哈瑞尔身上感受到的,是如死亡一般寂静的意志。 “这是个好提议,我也很想去见见久未见面的学生和朋友。”哈瑞尔越过他,走到了地面之上,“但这不是最好的办法。” 谬加跟着他走出了地下室。下午的阳光热烈,穿过了建筑残破的屋顶和墙壁,照在哈瑞尔身上,看起来斑驳。 就像他此刻的身体状况,已经朝着不可逆转的坏结局走去。 “我早在七年前就该死了。”谬加走进,听到了哈瑞尔近乎于喃喃自语般的讲述,“现在是我把欠了那位信使的东西还回去的一个好机会。” “而且从你的角度看来,我死了更好,不是么?”哈瑞尔略略歪头,谬加从他的眼神里荒谬地看出了几分释然,“教会最后的领导者带着教会的罪孽死去,盘踞在格里伦斯之上的阴影被王族的军队冲刷,自此一切都能回到一开始的样子。” 谬加沉默了。 哈瑞尔猜得很准,他一开始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但在格里伦斯的这些时日,他看到了哈瑞尔为了皇帝,为了赫伦所做的一切,也看到了那个隐藏在黑暗里,但从未改变过的执着与坚持的。 同为当初洛韩公爵的学生,谬加不应该让他牺牲,但也没有阻拦他的权利。 “三天后,你会带着最后一批民众和皇家内卫,在第四军团的护卫下离开格里伦斯。”哈瑞尔说道,“皇帝的信使会带着我的亲笔信和你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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