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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锦年轻笑出声：“那么我想问一问，如果今日我与俞锦清掉个个儿，出事的是我，父亲也会这般责罚俞锦清吗？” “你……” “自是不会，因为她是你的掌上明珠！”俞锦年脸上的冷漠更甚，“侯爷，的确是你们生了我，但你们不曾养过我。而且，父不慈如何奢望女孝？” “哥哥帮锦年拿一下。”俞锦年将头上的钗环取下，递送到俞择朝手中，头发也因此散落下来。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的匕首，抓过自己的头发用力割断。 “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何其要紧，总角开始，女儿家便不可人前披散头发，更要护之，不可随意损毁剪断。 现在妹妹竟然斩断了她的头发？那一头秀发，也不知养了多久，现在有一半，齐耳断了。 俞锦年并不在意，缓步上前将手中那一把头发递到淮安侯面前。 “割发断义，从今往后，我俞锦年不再是你的女儿！”
第168章 任凭淮安侯雷霆震怒, 俞锦年丝毫不闻，就这么散发一路回到沐春堂。倒是将门口焦急张望的俞锦诗吓了一跳。 她不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又因祖母听了两位姐姐的事情, 一下子气急攻心，现下晕厥过去, 她与母亲一直守着祖母, 现下祖母安好了, 她才得空出来, 到院子门口张望着。 “姐姐，你怎么……” 俞锦诗扶住俞锦年, 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头发, 又看见她脸颊的红肿，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沐春堂的丫鬟婆子, 赶紧将她送到老夫人身边, 又重新拿了钗环替俞锦年梳发。只是被剪了一半的头发, 看着怎么都不自然，一半的短发没办法挽发髻, 只能塞到里面遮掩住。 俞锦诗也拿了膏药给俞锦年涂抹身体。 还是俞择朝身边的小厮跑过来, 将俞锦年的钗环送来，又将外院的事情说了一遍。 “二爷在与侯爷理论，侯爷是生了大气……将……将二小姐的头发扔了一地……” 老夫人沉默许久, 走到俞锦年面前，却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将她揽入怀中。 俞锦年割发断义, 是要与淮安侯恩断义绝。但淮安侯不肯, 以孝道压制，逼迫俞锦年在府门外跪地三日, 他方肯原谅。 如此两方僵持，直到半夜俞尚书归府，才知今日淮安侯发生的事情。 原来今日晋王俞锦清的事情传入宫中，因闹得太大了，皇上雷霆大怒，将相关人等，以及亲信的官员宣召入宫。 得知因陈光瞻与俞锦清的私情，萧辰龄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砍了陈光瞻的头颅。皇上更是气得不行，言说淮安侯养的好女儿，便将手边的砚台，直接砸到淮安侯的头上。 淮安侯流血太多，诸位大臣求情，皇上才许他先走的。 萧辰龄杀的是陈家独子，而且是为了情杀，皇上根本无法包庇他，便先夺了他的封号与封邑，先关在宫外的晋王府，等案子审查清楚了，再做定夺。 至于俞锦清，她失身受害，在大殿上也是恍恍惚惚的，但是一口攀咬的都是俞锦年。也正是因此，淮安侯才会认定，此事与俞锦年有关。 不过后来，隋郡王世子，晏霆安，还有后面便召唤入宫的几位先行回京的贵女都作证，说是俞锦年当时根本不在场，而且这场宴席，俞锦年本不想去，是俞锦清给和沅郡主下帖子，请她去接，俞锦年才不得不答应前往。 听了这些话，老夫人眉目肃然，闭着眼睛许久才睁眼冷笑：“堂堂武英郡主，教养出来的孙女，竟然差点遇害。锦年锦诗没有承袭我半分勇猛，果真是我的过错。” 俞尚书顿了顿才道：“锦年锦诗都与母亲一般，果决勇敢，也颇有母亲年轻时的魄力。她们绝不是没有您的勇敢，只是……她们从不曾想过，要将这样的勇敢，对着自己的家人。” “家人？” 老夫人扯着嘴角冷笑片刻，扬手说道：“现下去告诉你哥，择吉日开祠堂，将锦年记入你的名下！若他不从，便请邾城与京中的族老过府，商议此事。” 有老夫人雷霆之语，淮安侯总算是没有闹着要俞锦年去府门口跪着了。他面色铁青，来到弄玉小筑，看着已经收拾好，但躺在床上依旧啼哭的俞锦清。 他最疼爱这个女儿，但也不知为何，这会儿竟是无尽的疲惫。 俞锦清恍惚见着父亲在面前，伸手立刻抓住了他的衣摆。她眼眶红肿，哪有平日的风光？加之声音嘶哑，是更加惹人怜爱。 “父亲……是女儿辱了侯府的名声……” 一句话，让淮安侯老泪纵横，如今侯府是什么样了？夫人疯魔被关，儿子离家无有踪迹，女儿又落得这般下场。 他现下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听夫人的？夫人说得不错，俞锦年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就是过来讨债的，俞锦年回来之后，府内的桩桩件件，哪一样与她没有关系？ 现在，似乎是悔之晚矣。 俞锦清还在艰难说着：“女儿……差一点就能入晋王府了，可是如今，已经不清白了。父亲，女儿当真后悔啊。” 如今俞锦清已非完毕，自然不可能嫁给萧辰龄。更何况萧辰龄被皇上夺了封号，陈家如此不依不饶，还不知最终会怎么处决呢。 陈家虽已没落，但到底从前是四家之一，而陈光瞻是陈家独子。固然今日之事，是他好色闹出来的，但是世家子弟，哪一个没点子风流韵事？像是这般惹了祸事便要被砍头的话，岂不是乱了套？ 如此，世家便都心有戚戚然，自是多半站在陈家那边。 而锦清如今，除了嫁到陈家去做寡妇，还能有什么结果？锦清口口声声说她与表哥都是被人陷害，如此二人都是受害者，他又如何去指责那已死的陈光瞻，欺凌了他侯府的女郎？ “父亲，我原想着家中总是这样……不好，才想借此机会……与锦年修复关系的……但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对我……” 见淮安侯陷入沉思，但脸上分明还带着些许不信，俞锦清哭得更伤心了。 “爹爹，女儿所言，句句属实……表哥他……他与女儿说过，他知女儿与晋王的关系，自不会肖想。但他一直喜欢的，是锦年……但是表哥大概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些喜欢，他竟然会被锦年如此陷害……” 说到这里，俞锦清趴在枕头上泣不成声，再也不肯多说半句。 这个一向乖顺懂事的女儿啊。 淮安侯心中发苦，自觉无能面见女儿，只能让丫鬟好生守着她，自己则起身离去。 回去外院书房？从前这时候，偶尔会拉着儿子浅谈如今的局势，可现金，儿子也不再了。 淮安侯恍恍惚惚，都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走着走着，竟然来到正院了。自从儿子离家，夫人差点将俞锦年掐死之后，便一直被关在正院内，不曾出来过。 夫人是他年少时中意的女人，她生得貌美，又温柔小意。这么多年，二人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便是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开怀。 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第169章 漏夜, 星辰洒下来，映照着院子里的光景，竟是连盏夜灯都没有点。淮安侯在门口站了许久, 也没有见着值夜的婆子过来伺候。 他缓步走到陈氏的房间，靠得近了, 才发现里头有光, 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推门的声音在夜间扩大, 可里头的人似乎充耳不闻。 陈氏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桌前, 一根烛在她面前，豆大的烛火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她拿着药杵正在捣药, 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呵呵，武英郡主, 我一定要杀了你。侯府是我的, 你跑回来做什么？滚回邾城去……” 翻来覆去, 都是要咒骂的话语。 若是从前，淮安侯定当大怒, 会责骂她不孝。但是现在, 不孝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不孝的是陈氏，还是他？不孝吗？还要怎么孝顺？ 父母不顾他的反对, 非得回到邾城去，惹得京中贵人指指点点, 说他这个儿子不孝。若不是陈氏想了法子, 让俞锦年跟着一起回去, 对外说父母住不惯，他们不得空, 只能让小女儿替他们尽孝。 后来呢？他在户部做得好，得了皇上的赏识，终于没人说他是靠着侯府，靠着太后母族的关系，才官路亨通的时候，老头子没了。 早不死晚不死，非得那个时候死。 若不是陈氏想法子，让俞锦年回去，他丁忧之后，岂不是又要回到从前？他心里无比清楚，明明父亲没有给他过半分助力，可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靠着荫封才做官的。 凭什么？ 父母有那个能力，偏偏不曾帮过他分毫。 但是现在呢，弟弟归京之后，立刻就升任工部尚书，五品至二品，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就弟弟那个未曾见过世面的样子？若没有父母背后的能力替弟弟打点，他是一点都不信的。 不止父母，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口口声声说最疼他这个侄子，但他是侄子，弟弟也是。当初他让陈氏去求太后，太后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为何弟弟回来了，太后就能了？ 淮安侯满腔的怒意，化成陈氏嘴里的那句话。 “杀了她，杀了她就好了。” 是，杀了她就好了。不然，这侯爷的位置，他也要做到头了。 今日不就是这样吗？皇上是他的表兄啊，为什么只信任弟弟？听到锦清都说是锦年陷害了，皇上不加追究，反而拿着砚台砸他，质问他教养的好女儿？ 女儿好的时候，是弟弟教养得好，不好的时候，便成了他的过错？ 杀了她？是…… 看样子，他是得好好筹谋筹谋了。 * 侯府出了事，八月初六原本邀了唐家过来，现下也不大合适了。老夫人计较一番，想着不多时，唐家父兄三人就要走了，再拖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加之这两日，俞锦年情绪都不算好，也想着不如让孙女出去散散心。便叫人给唐家递了话，便将邀请的地方，从侯府改到茶楼里面去。 有何氏调配的膏药，俞锦年红肿的脸颊很快就好了，到了八月初六这日，便陪着俞锦诗一道出门。今日是俞锦诗的主场，俞锦年便格外清减些，但依旧不掩风姿。 才到门口，就遇着刚准备出门的淮安侯。俞择朝与俞锦诗都行礼问安，唯独俞锦年一语不发。而淮安侯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走了。 上了车，俞锦诗吐吐舌头：“我还以为他要生气，说大姐姐出了事，我们还要出门玩……” 她今日格外打扮过，自是心虚。不过俞锦年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一句：“不必在意别人。” 到了茶楼门口，俞锦年刚下马车，就看见面前过去的小厮回头看她一眼。许是目光停顿久了，她敏锐的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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