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丈夫是个吹毛求疵之人,她若想做到叫他满意,便唯有时时刻刻都打起精神,比他更为精细。 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过放松是何感觉了。 公孙遥哪里知道她想的这些,解释完又兀自与她安静地在园子里绕了一圈,绕至夜色渐深,两人身边的丫鬟都点起了灯笼,前厅才终于有小厮过来。 “辰王殿下说,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晚饭便不在这边用了,还请辰王妃娘娘速去与他会合,一道回家。” 小厮说的话叫两人都有些许震惊。 公孙遥飞快地思索着,明白连晚饭都不用,那必定就是和李怀叙谈崩了。 她平静地看了眼钱氏,很快便陪着她回到前厅。 然,她的丈夫已经不在厅里,而是在门外的马车上等着她。 “你同你大哥都说了些什么?不是说留下来用晚饭的吗?怎么走的这般快?”公孙遥实在好奇。 “还快?我都已经招待他从天亮到天黑了。什么用晚饭,刚回来的第一日,我只想同娘子好好地吃顿饭。” 李怀叙总是这般,三句话没有一句踩在公孙遥想要知道的点上,但这些话,莫名其妙又叫公孙遥发不出脾气来,甚至还总是会被他偷偷地逗笑。 她无可奈何,却又乐在其中。 李怀叙牵着她,不管辰王夫妇今日究竟乐不乐意,自己带着她先去用了晚饭。 只是饭正吃到一半的当口,却又有下人来报:“宁王殿下来了。” 这些人,他们这才回来第一日,便就没完没了了? 公孙遥看了眼李怀叙,李怀叙也无奈。 “娘子先用饭,我去看看就好。”他安抚住她,自己行色匆匆地又往前厅去。 “老九!”李怀延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李怀叙还没来,他便已经自己坐到了主座上。 “三哥!”李怀叙对他,却是比对李怀宸要客气些。 毕竟是他们二人一起将李怀宸安插在他身边的间隙给拔除了,于情于理,他们勉强也算是一条道上的人。 “听说老大来找过你了?”李怀延看着他坐下,便就单刀直入道。 李怀叙眉心一跳:“三哥你不会也是因为舅舅之事想要来求我吧?” “老大果然是因为这事来找的你?” 李怀延一听,当即便暴跳如雷。 李怀叙吓得差点连椅子都没坐稳。 “三哥,你有话好好说,你不会真的也是因为那些事情来找我吧?” “老九,你说实话,老大都找你说什么了?”李怀延瞪着眼道。 “我,我不能讲……” “老九!你忘了是谁在你身边安插了这么多年的细作,害得你的皇嫂、我的王妃,还有我整个岳家都被牵连获罪,满门遭殃吗!” “我……” 李怀叙支支吾吾的,到底是没能敌住他怒目圆瞪的眼神: “就是大皇兄说他手下有几批货船总是在扬州被卡住,要我写信与舅舅说些好话,把他的货船给早些放行……” “哼,他的货船被卡,到底是何原因他自己不清楚吗?还跑到这里想来找你走后门,我瞧先前那扬州刺史赵循获罪,便有一半的银子都是他塞的!”李怀延浑不客气道。 李怀叙缄默不言,弱弱地瞥了他两眼,才问:“那三皇兄你今日来找我,又是所为何事?不会真的是同大皇兄一样吧?” 李怀延虎豹一般的眼神不知收敛,直勾勾地盯着李怀叙,不答反问:“老九,你答应你大皇兄了吗?” “我没有!” “那就好。”李怀延满意地勾唇。 “老九,我才不要你帮我过什么货船。我知晓,你舅舅那人,性子最是刚正不阿,朝中少有他那样的能臣,他说货船不让过,那必定就是船上有什么不可携带之物,被抽查出来了。李怀宸倒也有脸,还来求你办这事……” 李怀叙试探:“那三皇兄你今日来,究竟是……?” “老九,我问你,你想要你大皇兄登基称帝吗?” 这大抵是他们兄弟之间,最直接的一次开诚布公。 李怀叙被他的直白所震撼,却也明白他的性子,如今只怕是已经到了他不能再等的时刻了。 “父皇前些日子上早朝的时候,当着群臣们的面,咳嗽了两声。”李怀延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医们看过了,都说只是天寒着凉而已,奈何群臣们就抓住了这点不愿放,开始整日催促起父皇立储之事。” 皇帝毕竟已经年迈,谁也说不好他还能活几年,立储关乎到国之根本与将来,如今提上日程,的确已经不算早了。 而因为归远侯府的倒台,贵妃的禁足和闭门思过,宁王李怀延身后的一□□翼算是被折断,支持他的人也是大胆折扣。如今朝中,储君呼声最高的便就是有贤能之名的皇长子李怀宸。 “只是到底他同他那个母亲一样,皆是不入流,靠着运气才得了一个皇后的身份,又靠着运气才得了一个嫡出皇长子的名头。” 因为自己的母亲是皇帝的亲表妹,所以李怀延从小到大都是分外瞧不起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对于皇后母子,更是极力讽刺。 “朝臣们呼拥了这么多日,父皇也没有半点要将他立为储君的打算,已经相当能看出父皇的意思了。老九,皇兄相信你无心储君之位,你如今在朝堂之上帮一把皇兄,改日,皇兄予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尊荣,如何?” “这……”李怀叙似犹豫。 “三哥你知道,我从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我如今只是个五品的司马,你和大皇兄都是掌一方要务之人,手里握的不是兵部就是户部,那我能帮上你什么?” “你能!你如何不能?”李怀延瞪亮眼睛,“老九,只要你一句话,一旦三哥登上这储君的宝座,必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李怀叙踟蹰犹豫到了极点。 “那三哥……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老大的货船近来有好几艘被卡在扬州,那货船上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是撑着老大能一直到现在都在收买那些官员的关键。” “老九,三哥不要你做别的,只要你做一件事:去同你那群朋友们打好关系,瞧瞧这里头的世家,可还有被老大拉拢之人。” “他如今缺钱少银,应当正是慢慢会流失人心的时候,我不信那群见钱眼开的朝臣,没了钱还会帮他说话,他指不定是用了什么别的法子,收买了人心,你帮我去打听打听。” “我……” 李怀叙正要回答李怀延的话,突然,屏风后头发出一声瓷瓶倒地的巨响,吸引走了二人的注意。 “谁在那里!”李怀延喝到。 屏风后头自然无人应答,唯有一阵轻巧又急匆匆的脚步声,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两人耳侧。 李怀延正要拔腿去追,却被李怀叙拦住。 “说不定是猫儿。” “猫儿?” “是。”李怀叙虚笑,“我家王妃喜欢猫,所以在江州的时候便养了一只,如今跟着我们一同回来,对于新家还不太熟悉,便总爱上蹿下跳,四处试探。” “原来如此。”李怀延狐疑,其实不大信这话。 奈何眼下他还有急事要李怀叙帮忙,只得暂先按捺住情绪。 “这事,老九你答不答应?”他专心地质问着李怀叙。 呵,他这话说出来,像是允许他不答应的样子吗? 李怀叙欲言又止,沉默又纠结的神情在明亮的烛火下暴露无遗,看得李怀延一阵捏紧了拳头,又缓慢松开,只为等着他的回答。 “行吧。”李怀叙最终道。 “但说好,我只是为你办这一件事,其他的我都不掺和,我还想继续做我的快活王爷,多过几天安生日子呢。” “行!” 李怀延眸中狠戾的压制终于释开,捏了捏李怀叙的肩膀,像是在称颂他,自己的好弟弟。 李怀叙笑了笑,又与他多说了几句,才总算将他送走。 在他转身的刹那,一路牵强又难看的笑意尽数褪去,只余一副不输李怀延的阴鸷神情隐在冬夜的月色下,冰冷且无情。 他松了松浑身的筋骨,打算去看看公孙遥。 然而,在他抬眸的瞬间,他看见,他的妻子正提着一盏六角宫灯,站在对面的厅檐下。 与她对望的那一刻,他知道,她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8 17:10:06~2023-04-30 22:3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茶 30瓶;旖旎 8瓶;Kiki 5瓶;哈哈哈哈 2瓶;529154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最后一层窗户纸◎ 公孙遥站在明亮的厅前, 看见李怀叙向自己款步而来的那一刻,不知为何, 提着宫灯的手竟然一瞬浸满了汗水。 “娘子怎么站在这?” 李怀叙最擅长的便就是假装无事发生, 即便知道在屏风后偷听的人是她,即便知道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的人也是她,但他仍旧能够谈笑自若, 俯身与她对上笑盈盈的桃花眼。 “我见你一直不回来, 便想来看看你。” 公孙遥眨了下眼,被他这般盯着, 不合时宜的心虚又悄然泛上心头。 李怀叙摸了摸她的手:“如今夜里这般冷,娘子想见我,差人来看一眼不就好了?” “别人看同我自己看怎么能一样?” 即便再心虚, 但该剖白的心迹还是会与他倾诉无遗。 少女悄悄上挑的眉眼毫无意外地落入自家郎君的眼中,叫他一时又得意地忘了分寸。 他将公孙遥竖着抱起, 离地的双脚, 像金鱼的尾巴一样扑腾在半空。 公孙遥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宫灯, 待到已经被他举过了头顶,整张脸才慌张地垂下来与他怒视。 “你做什么?” “我还没用完饭呢, 娘子陪我接着去用!” 李怀叙说一不二, 托着她挺翘的臀部便开始往饭厅走。 公孙遥整个人都被他悬在半空,一路僵着身体,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掉下去。手中的宫灯颤颤巍巍,没过多久便自己脱落了。 “李怀叙,你快放我下来,不许胡闹了!”公孙遥越发紧张, 不住拍打着他的肩膀。 然而李怀叙充耳不闻, 只是一个劲儿地托着她闷头走。 待到公孙遥后知后觉, 发现这不是通往饭厅的路,李怀叙已经带着她回到了两人许久不曾躺过的卧房,夫妻双双滚了上去。 “你不是还要接着用晚饭吗?” 公孙遥总是这般,一旦上榻,原本再强势的语气也会变得绵软,呼吸还带着措不及防的局促。 她推拒着李怀叙的肩膀,欲说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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