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边穿粉红色锦衣,头上插金戴银,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正是如今身在太子府的令仪。 柳若嫄坐在马车里,心中压抑得很沉重。 真没料到,会在坟地遇见她们。 曾经绮陌红楼的六美,都在这儿聚齐了。 “令仪来坟前拜祭,怎么穿一件粉红衣服——”彩宁挑一下眉头,说道,“小大姐,令仪也是我们绮陌红楼的姐妹,以前跟静歌关系最好。” 姐妹? 关系好? 柳若嫄心里一酸。 令仪这样的姐妹,这样的关系好,她还真不敢要。 “有外人在,我不方便露面,就留在马车里,你们过去吧。”她坐在车内,沉静地说道。 两人点头,提着祭品竹篮下车。 柳若嫄把曹三儿支走,让他去远处给马匹打点草,再找一些水来喂马。 马匹缰绳系在一棵树上。 柳若嫄独自坐在车内,四周一片空旷寂静,她能听见坟前的人说话声音。 野坟地里,堆着密密麻麻的坟头。 一些墓碑东倒西歪,有的只是一个坟包,连墓碑都没有,还有坟前压着几张黄纸和冥钱。 天色有些昏暗,几只乌鸦偶尔飞过,啼叫一声。 柳若嫄穿了一件厚衣服,坐在马车里,仍然觉得寒气森然。 彩宁第一次来野坟地,不由得有些害怕。 但屏香年纪大些,似乎经常来这种地方,在坟堆里穿行自如,走到静歌坟前。 那是一个黄土坟头,面前立了一块木牌。 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静歌之墓”。 定云国最负盛名的三大美人。 据说姿容各有千秋。 京城传言—— 柳若嫄美在容貌; 静歌美在风情; 苏曼婉美在气质。 柳若嫄是深闺大小姐,苏曼婉是宫中女医,两人极少露面。 只有静歌,在绮陌红楼见过她的人很多。 也有许多男人,为她惊人绝艳的风姿倾心折服。 可惜她芳魂已逝,只剩几件衣服葬在这里。 彩宁和屏香站在坟前,都幽幽叹气,一位绝代美人的结局,竟是如此凄凉可怜。 只有马车内的柳若嫄知道。 她魂穿柳大小姐,顶着柳府千金的身份。 如今来到静歌的坟前,却是恍如隔世,百感交集。 自古红颜多薄命—— 惟愿苍天怜此生。 想到原主柳大小姐,长了一副美貌如花的好皮囊,也是命比纸薄,跟静歌同病相怜。 “真想不到,你们竟然也来了。”令仪转眸打量一眼,见两人白衣素服,故意轻蔑地抿嘴一笑。 她抬手摸头上的金钗步摇,娇声说道:“我以为你们到了尚书府,能熬出头呢,哼,还是那一副寒酸相。” 绮陌红楼的六美。 除了静歌身死以外,其余五人都被发卖各府中。 柳尚书府,是最差的去处。 彩宁气恼地横她一眼,“令仪,亏你还是静歌最好的姐妹,你来坟前祭拜她,打扮这么鲜艳花哨,故意给谁看呢?” 以前令仪的模样十分柔弱。 一副病美人的样子又凄楚又可怜。 可她现在却趾高气扬,完全变了一个人。 令仪忍不住想要炫耀,“我跟你们不一样,在太子府有名分,皇后娘娘亲自封我为仪美人……太子年轻英武,我只要生下一儿半女,有朝一日就是仪贵妃。” 彩宁看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都快要吐了。 “我们来看静歌,不是来跟你比斗的。”屏香冷声说道,扭头不理睬令仪。 她将祭品在坟前摆好,然后跟彩宁一起跪在坟前。 屏香凝视木牌上的名字,沉默片刻,说道:“静歌,你生前受了那么多苦,死的也不安宁。如果有下一辈子,你好好投胎,做个男人,周围的人都疼你宠你,不必再受女子的苦楚。” 马车里的柳若嫄听见这话,心中无比酸痛。 她眼泪控制不住,吧嗒吧嗒落下来。 她已经有下一辈子,但仍然无人疼她宠她,仍然是一个受尽苦楚的女子。 “唉,静歌,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活着的时候不为自己打算,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却被他送上死路。你知道你有多傻,你死了,别人照样过美满日子,连墓碑都懒得给你立一个。” 离彤幽声说着,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 好像说给静歌听,又像说给自己。 旁边的绛华也跟着叹气,“人啊,就是不能太出众,静歌名声在外,长得美又聪明,可不就得罪皇后了?我听说啊,皇后最厌恶貌美聪明的女子,幸好咱们懂得藏拙,不像静歌那么爱出风头,才保住一条小命。” “听听你们说的什么废话?”令仪见几人都说静歌,心里不是滋味。 她撇一撇嘴,嘲笑道:“都挫骨扬灰了,还说她干什么?静歌这辈子,就是一场笑话,临死前还指望有人救她,皇后想弄死的人,怎么可能活得了?” 坟地里,呼呼刮着冷风。 彩宁忍无可忍,恼怒道:“令仪,静歌生前是你好姐妹,样样都护着你,你怎能这样说她?” “哼,什么好姐妹?”令仪眉头一挑,斜眼看向彩宁。 半晌,她冷声说道:“没有静歌,我早就是头牌花魁了。 她见太子喜欢我,就横加阻拦,故意给我下绊子。 静歌那么嚣张跋扈的人,平时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要霸占着,整天搔首弄姿,四处勾搭男人,不给姐妹们活路。 就连她死了,也要连累绮陌红楼,连累咱们。这种风骚恶毒的女人,就算皇后和太子不要她的命,早晚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你……你在说什么!”彩宁怒目而视,憋得脸色通红。 静歌有什么错? 她在绮陌红楼当花魁,若不是为帮太子刺探情报,谁又愿意搔首弄姿。 “彩宁,你不用跟她说这些。”屏香表情淡漠,嘴角露出一抹蔑视的神色。 她幽声说道:“令仪今天来,不是要祭奠静歌,而是要发泄闷气,顺便向故人炫耀她在太子跟前得宠。 我忘了提醒仪美人,太子金屋藏娇,想必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你还有利用价值。 当初静歌怎么死心塌地为太子办事,后来她又怎样惨死,我们都亲眼所见,心知肚明。 所以仪美人啊,你每天要多给自己烧几炷香,保佑你的命能长些,死时不会比静歌更惨!” 令仪气得脸色发青,双拳攥紧。 半晌,她才哼笑一声,得意说道:“你们日子过得不好,所以嫉妒我在太子府得宠,不过你们命不好,这辈子再怎么钻营,也休想爬到我这个位置!” 话音刚落,听见一阵脚步声走近。 柳若嫄走到坟地里,傲然冷漠的眸光瞥一下令仪,慢悠悠说道:“是吗,仪美人在太子府很得宠?” 她猛地抓住令仪的手腕,一撸起衣袖,只见令仪身上全是红肿未消的鞭痕,密密麻麻,十分可怖。 “这就是你说的,太子特别宠爱你?”柳若嫄嗤笑道,“这样的宠爱,恐怕只有你自己喜欢,别人不稀罕!” 柳若嫄刚才坐在马车上,听见令仪不停炫耀。 却见她举手投足的动作十分僵硬,好像身上有伤。 方才迎风走来,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气,正是从令仪身上飘散出来。 上一世,她最熟悉的两个人,就是太子和令仪。 两人是什么样的性情,什么样的脾气,她一清二楚。 静歌死后,太子失去京城情报暗网,一定气恼得发疯。 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而是需要找一个发泄怨气的对象,狠狠教训一顿。 令仪的身份正合适。 所以柳若嫄可以肯定,令仪一定被太子打得厉害。 看到这满身鞭伤,她便知道自己没猜错。 “哎呦,这伤不轻啊,除了鞭子打的,好像还有棍棒伤。令仪,你在太子府没少享福哦!”彩宁总算吐出一口恶气,故意讽刺她道。 “不管怎么说,静歌活着的时候,太子很疼爱她,碰伤一点都心疼得不行。令仪,你想跟静歌比,下辈子也不够格。”屏香补刀道。 令仪的脸一阵红一阵青,连忙甩开柳若嫄,用衣袖遮住胳膊。 “静王妃真有空闲,怎么来这种晦气地方?”她神色不善瞅着柳若嫄,语气颇为不敬。 绛华和离彤一听是静王妃,两人对视一眼,连忙鞠躬行礼。 她们跟柳若嫄没有交集,也不想跟外人掺合,行礼问好之后,就找借口先离开了。 “本王妃的事,轮不着你过问。仪美人,是不是在皇宫打的那些棍子,不够让你长记性?”柳若嫄冷眸瞥她,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 前世她是静歌时,令仪只会装柔弱。 跟在她身后,嘴甜得叫姐姐长姐姐短。 除了讨好拍马,一点屁本事也没有。 连做她的敌人对手,令仪都不够资格! “柳若嫄……”令仪很不甘心,眉眼中透出一抹嫉恨的神色。 她话音未落,“啪”一个耳光狠狠扇到她脸上,打得她跌倒在地。 柳若嫄居高临下,霸道地冷哼一声,“本王妃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 令仪气得双拳攥紧,她特意来静歌坟前炫耀一番,没想到却被柳若嫄打脸。 此时没人给她撑腰,她又不敢得罪静王妃。 只能从地上爬起来,强忍住胸口火气,伏低做小道歉道:“静王妃息怒,是我的错,是我不会说话。” 眼见柳若嫄她们是三个人,论讲理,论打斗,她都不是对手。 硬磕下去的话,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滚,别让本王妃看见你,心烦。”柳若嫄毫不客气地喝道。 令仪不敢发作,只得恨恨咒骂两声,一脚踢翻了祭品竹篮,气呼呼离开野坟地。 静歌贱女人。 死后都有人帮她,真是太可恶了! 第50章 玉已碎,情决绝 令仪走得不见踪影。 柳若嫄直挺挺站在原地,浑身一动不动。 任冷风吹动她的衣襟,好像一座冰封许久的石雕。 乌鸦在周围嘶叫着。 天空乌云密布,渲染出无比悲凉的气氛。 彩宁和屏香忍不住哽咽,没由来地有一种透不过气的难受。 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目光看向柳若嫄。 虽然她脸上毫无表情,却两人能深刻感受到她心中的痛苦和悲伤。 此时见她凝视静歌的坟墓,似乎有一种切肤之痛。 “大小姐——”彩宁轻呼一声。 “你们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吗?”柳若嫄突然问道。 她语气淡淡的,却饱含着一股幽幽的悲伤,声音中似有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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