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呼一声,接住来人,有些惊慌:“你是?” “夫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天?”月妩愣了愣,轻轻推开比自己还高几分的女孩, 笑着道, “你怎么这副打扮? 我方才还以为哪里来的小郎君冲出来抱住我了。” 周天抬臂擦了把泪,也笑了:“我在跟冯大哥他们跑商, 这样穿着方便一些。” “原来是这样。”月妩拉着她坐下, “这样也挺好的,自由自在的,还好不是走上老路……” 说着,她忽然想起挽玉,心中一阵黯然。 周天没瞧出来, 坐在一旁的温慎倒是看出来了:“周姑娘冯大哥这些年也一直在帮着寻你,到幽州后, 我便给他们传了信,免得他们一直担心。” “还多亏了师爹当初帮忙瞒着,我才能从家里跑出去。”周天接上。 这其中应当还有很多故事,只是她全错过了。孩子长大她没陪在身旁,温慎被指到岭州她也没能守在身旁。月妩心中只觉难过。 温慎缓缓起身:“准备些茶水吧,冯大哥他们应当随后便会到。” “师爹又算对了。我先一步来的,冯大哥就在后面。” 月妩也起身:“行,我去准备茶水,你坐着,病刚好一些,别再累着了。” 周天忍不住偷笑,笑完又偷看温慎,却见他神情淡淡的,眼中没从前那样浓烈。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夫子,我来帮你。” “好。”月妩回眸看她一眼,让出些位置。 没过多久,冯苑赶到,带了一群年轻小伙儿,屋里又热闹起来。 幸好家里有杜宇帮着,那群人也不是白吃饭的,一起忙活着在厨房里煮了饭吃。吃罢饭,月妩留了周天在家里住,她们许久没见了,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 从莲乡讲到西北,从以前讲到现在,周天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夫子,我怎么觉得师爹怪怪的?” “他前段日子生病了,刚好不久,有时看着是挺疲惫的,过段时日应当就好了。” 周天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夜深了,正房里的灯还未吹,杜宇进屋敲了敲内室的门,轻声提醒:“大人,早些休息。” 门内传来几声轻咳:“好。” 灯灭了,温慎从窗边走回床边,缓缓坐下,看着地面,迟迟无法入睡。 翌日,月妩醒后去看他时,才发觉他额头又有些发热了。 “不言。”她轻轻喊了一声,人便醒了,抱住了她,“不言,我去寻大夫。” 温慎摇了摇头:“不用寻大夫,先前的药再吃一些就好了。” “好,我去叫杜宇熬药。”她要起身,手被抓住了。她弯了弯唇,弯身在温慎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出去说一声,立即就回来。” 手被松开了,她快步走出去,不到三息又回来,却只见到个隆起的被子,是温慎整个人都藏进了被子里。 她觉得有些好笑,正要说笑,掀开被子却瞧见他满脸泪痕。 “哪儿不舒服吗?”她立即紧张起来。 温慎摇了摇头,没说话。 月妩轻轻抹掉他脸上的泪,又问:“那是怎么了?” “只是昨晚没睡好,头有些疼。” “那我给你揉揉。”月妩爬上床,躺在他身旁,双手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这样可以吗?” “嗯。”他应了一声,往前又靠了靠,终于觉得心中被撕开的那道口子被填充上一些。 他昨夜的确未睡好,几乎是半宿没睡,这会儿终于心安,眼皮开始打架,昏昏欲睡起来。 月妩见他要睡着了,轻声道:“你先睡,我去看看药如何了。” 他恍然惊醒,紧紧抓住她的手,没说话。 月妩又躺回去:“好了好了,我和你一起睡。” 外面天色已大亮,都快到中午吃饭的点儿了,周天还未见月妩从屋里出来,忍不住杜宇:“这都快中午了,药也都熬好了,他们还不起呢?” 杜宇挠了挠头:“反正起来也没啥事儿,就睡着呗。” 周天撇了撇嘴:“我怎么觉得师爹怪怪的,你知晓发生何事了吗?” “没啥。”杜宇不是喜欢说闲话的人,但一说谎话就就忍不住眼神飘忽。 周天一眼就瞧出不对劲儿来,硬是缠着他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师爹来信只说人找到了,却没说发生何事了,原来是这般……”周天坐在柴跺上,喃喃一声后又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我说,若是真在意便分开,分不开就别在意,这到底是在纠结什么呢?” “我就一烧灶的,哪儿能明白这些呢?反正这些时日已好了许多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周天重重叹息一声:“行吧,饭好了吧,我去喊。” 敲门声响起时,月妩才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推了推身旁的人:“该吃饭了。” 温慎这会儿睡好了,脸色好了不少:“好。” 两人收拾妥当,便往外走,周天就候在门外。 “不言今早又有些不舒服,多睡了一会儿。”月妩解释一句。 周天让开路:“听杜宇说了,药都煎好了,师爹快去喝吧。” 温慎微微点头,要往厨房走。 “我去端我去端,你去厅里坐着就好。”月妩先一步跑进厨房,舀了药端出来。 温慎并未去小厅,就站在厨房门口,看她要出门了,才后退几步,和她一起往小厅走。 “一直放在炉子上煮着,还烫着呢,我给你吹吹。”进了小厅,月妩放下药碗,轻轻吹了好几下,又摸了摸碗,觉得没那样烫了,将碗递给他,又拿来橘子剥,“这橘子甜,喝完药,吃一个压压苦味儿。” 温慎倒是眉头都未皱一下,一口喝完了药。 往日里家里就只有月妩这一个话多的,颇有些冷清,周天一来,话多的就多了一个,饭桌上也不见停的,可是热闹多了,但温慎还是那副模样,神色淡得像是成了仙一般。 氛围太过奇怪了,周天放心不下,没和冯苑一走,留在了这里,平时也能帮帮忙什么的。 没过几日,付同也回来了,还带来了温谌。 周天那些年常去温慎那儿探望,从四处搜集来的小玩意儿都给了温谌,两人熟得很。温谌还未下马车,一眼瞧见她,便喊起来:“天姨!” 稍显稚嫩的声音传到正房里,月妩手一顿,看向窗棂,有些紧张道:“是谁来了?” “应当是谌儿。”温慎起身,“出去看看吧。” 话音还未落,周天牵着温谌进了门,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道:“去,叫娘。” 温谌抿了抿唇,负手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月妩跟前,垂着头,低声道:“娘。” 月妩手心紧握,里头沁出了些汗,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到头来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周天不知何时已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此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母亲这些年亦不容易,并非她不想来寻我们,只是迫于无奈。先前是我与她有误会,但无论如何,我不该将你牵扯进来,我向你道歉。”温慎缓缓道。 “爹……”温谌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眸,看向他。 他道:“你母亲心中一直惦记着你,现下幽州暂且安稳,才敢叫你来。你若有什么怨气,说出来就好,不要藏在心里,与你母亲生了嫌隙。” 月妩眼中也有些酸涩,伸手要去牵温谌,却被他躲开。 他侧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别着脸,咬着牙,是在赌气。 月妩微微起身,又去牵他的手。 他又躲开。 一连好几回,月妩抓住了他,他却哭了。 “谌儿……”月妩挤了挤脸,将眼泪往回逼,“我、我……我走的时候,你才刚生下来不久,我那时还以为只是短暂地分别,却没想到被困在京城里那么多年……你小时候可听话了,从来不哭也不闹,我还以为可以和 你爹爹一起陪你长大……” “可你没有,你不要我和爹了……”温谌泪流满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们的。”月妩抱住他。 他剧烈挣扎了几下,突然哭出声来:“我和爹一直在找你,可怎么也找不到。从小别人都有娘,就我没有,只有我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娘都会陪着你……” “娘,娘……”他趴在她肩头上大哭。 月妩也泣不成声,不停摸着他的头,应和他:“谌儿,娘在呢,娘在呢。” 他哭嚎了很久,终于是累了,趴在月妩肩上一抽一抽的。 月妩拍了拍他的背,轻轻扶起他,拿出帕子,擦掉他脸上的泪,一双红肿的眼眸弯着:“这里天气干燥,哭多了脸上会皴的。走,我们去洗洗脸,擦些膏子。” 她起身,牵着温谌往内室走,温慎就跟在后面,给他们倒水,拿洗脸帕子。 “好了,我们擦膏。”她又牵着温谌往桌边走,给温谌擦香膏。 擦着擦着他又往下掉眼泪,月妩急忙给他抹了:“可不能再哭了,脸要哭裂了。” 他眨了眨眼,耸着鼻子,没再哭了。 温慎见他俩都没哭了,便例行询问:“一路上可顺利?” 温谌本还赖在月妩怀里,一听见问话,立刻站直了,认真回话。 问的都是些日常的事儿,学业如何,身体如何,待问完了,没有异样,就叫他下去休息了。 房里又只剩月妩和温慎了,她往窗外看了看,快走几步,扑向温慎。 温慎没说话,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对不起……”她抬着泪水朦胧的眼。 温慎低头看着她,抹去她脸上的泪:“不怪你。” “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有些畏惧永远这两个字,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累不累?” “还好。” “那我们去厨房吧,我还没亲手给谌儿做过吃的呢!” 温慎微微弯唇,被她牵着往外去了。 自从周天来后,她便偶尔和周天往外去,如今又多了一个温谌,三人常常结伴而行,在周围游玩。 而温慎,是好些了,但县衙里还有一堆事儿要忙,着实没空出去闲逛,只能一个人在衙门前面办事。 杜宇怕他一个人待着又想不开,就在旁边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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