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声,托腮蹙眉。 便只求夫人能快些找到相看之人,也省却无尽烦恼。 如今最紧要的便是离他远点,再远点,其实若非刻意,凭着侯府的敞阔布局,两人便是随意走动都不会碰到一块儿。 她想的专注,曹嬷嬷便趁此空隙与香薇问了路上之事。 香薇小声道:“我觉得五郎君像是喜欢咱们姑娘。” 曹嬷嬷神色立时严肃:“你年纪小,不知其中厉害,但这样的话千万别再说了,叫人耻笑。” 香薇噤声。 曹嬷嬷是服侍夫人直到过世的,见得场面多,自然也知道男子的喜欢分很多种,见色起意的多,结局无非露水姻缘,男子提了裤子翻脸,女子则要为之付出惨痛代价。 姑娘的美貌承继了夫人,在江宁府时,打小便有不少小郎君巴巴跟在她身后,送糖的送花的,争着抢着想露头的,不尽其数。如今这位燕五郎,约莫也是看中姑娘的美色,想轻薄,仗着身份试探。 曹嬷嬷咬着后槽牙想,是得好生提防这位郎君。 苏弗翻了几页谜语大全,便放到一旁,找来针线花绷。 她见夫人和四娘都喜佩香,便想着亲手绣两个香囊送给她们,侯府绫罗绸缎珍宝字画应有尽有,寻常东西必入不了她们的眼,幸自己女红尚好,便权当一份心意。 临近年关,府里来往的人不少,管事的已经开始张罗布置,便是丫鬟小厮也都换上喜庆的衣裳,灯笼彩绸随处可见,今儿她还看见有人贴窗纸,有福字也有剪出来的各式对联。 一时兴起,便又翻出剪子红纸,拿笔描摹花样,剪了一对小兔子。 跪立在楹窗前,小心翼翼贴在窗纸上。 再有几日便是兔年,她呆坐了会儿,转头从小柜中摸出棉布缝制的兔子,雪白的小兔,因为年岁太久边缘起了线,颜色也不如当初那般鲜亮,灰扑扑的瞪着一双眼睛。 这还是十二年前母亲为她缝的。 她很想母亲,想的时候便抱抱这兔子,想象母亲是如何一针一线绣好,又是如何在除夕夜拿给她做贺礼的。 越是热闹的时候,苏弗便越想念她。 年底事多,转眼便到除夕。 清早用过膳食,燕思雨便来找她,两个小娘子颠颠跑去暖阁,偎在榻上画九九消寒图。 燕思雨伏在旁边,用手点着算日子。 “从冬至到今日已有三十二日,也就是要画三朵梅花,五个花瓣。” 苏弗点了点头,提笔勾勒出最后一朵墨色梅花。 “我画的不大好,尤其是枝干,只能凑合用了。” 燕思雨笑:“你是没见我的蟹爪爬。” 抬手取来颜料毛笔,沾着淡粉色开始涂色,统共九朵梅花,她数着花瓣一片片涂,需得补涂到今日,往后便依着气候来画。 丫鬟捧来瓜果,燕思雨就着苏弗的手吃了颗蜜桔瓣,听到帘子响,两人齐齐抬头。 燕珏从红香阁回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还是出门那套圆领靛蓝襕袍,腰间束着流苏坠子,并一对荷包香囊。 绣着鸳鸯戏水的花样,甫一进门,他便一把摘下来扔到榻上,接着便往榻上一歪,左臂摁着衾被,右手去拿案上的画。 “谁画的?” 他无非想要搭讪,四娘没这份闲情雅致,便必然是苏弗的手笔。 但苏弗没开口,四娘回他:“五妹妹画的消寒图,我们涂着玩。” 伸手拿回来,边涂边问:“哥,你今儿怎么天没黑就回来了?” 燕珏瞪她一眼,四娘背对他,也没看见。 苏弗看的真切,虽没直视,但他身形高大,躺在那儿随便什么动作便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他瞪四娘时,还踢掉了鞋子。 见他要上榻,苏弗后脊的寒毛立了起来,当即悄悄往里挪。 偏被他瞧的端正,眉心一蹙,苏弗忙低头。 “我画好了。” 燕思雨松了口气,有两片花瓣还是描出了边框,但无伤大雅,她扭头,冲身边的燕珏问:“二哥三哥他们都去正堂帮忙,哥你怎么不去?” “待会儿。” 燕珏正琢磨想法子支开四娘,还没想到,便见对面的苏弗拉过四娘的手,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她要走,四娘不依。 “对了,等下我领你去看大嫂嫂,正好留在她屋里用午膳。” 还得有大半个时辰光景。 苏弗犹豫,四娘晃着她手臂央求,她便也没法子,只好答应下来。 只是对面坐着燕珏,如芒在背,她根本不敢松懈,拿笔在消寒图上写字时,墨汁都在轻轻抖动。 燕珏瞟见她的模样,不禁想笑,她出了汗,额头鼻尖湿漉漉的,便衬的皮肤更加莹腻,隔着这么远,像是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 他忽然伸腿,从案下径直穿过。 苏弗浑身僵硬,手一顿,下意识去看他。 燕珏双眸带笑,日光从楹窗洒落,在他高挺的鼻梁投下浅浅的阴影,他扬着下颌,就那么毫不避讳地盯视苏弗,像捕猎的猛兽,眼神中尽是戏谑之意。 苏弗握了握笔杆,便要低头,谁知他双腿突然动了下,脚尖几乎触到她的裙裾。 心猛地提到嗓子眼,苏弗抖了下,墨汁沿着笔尖啪嗒掉在宣纸上,瞬间晕开。 四娘惊道:“呀,坏了坏了。” 她拎起宣纸,看着那团黑乎乎的墨迹,已经蜿蜒流淌到花瓣处,整幅消寒图便都毁了。 苏弗内疚地看过去,“四姐姐,我再重画一幅吧。” 也只能如此。 燕珏剥了蜜桔,戳了戳燕思雨:“你四哥弄了几只兔子,她们都在挑。” 燕思雨眼睛一亮,立时便要下去。 苏弗见状,跟着想要起身,谁知燕珏动作更快,明面上给四娘让路,实则恰好堵住苏弗去路。 她不能推他,急的喊四娘。 四娘正在穿斗篷,闻声咧嘴笑道:“正好你画着,画完我就能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苏弗小脸绯红,快急哭了,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四娘犹豫,燕珏催促:“只出去一小会儿,她这么娇弱,别再吹病了,你快去快回。” “五妹妹,你等我带好玩的回来!”说罢,抬脚冲出门去。 吱呀的响动后,屋内静谧无声。 炭炉噼啪,爆开火星子。 苏弗攥着笔杆,只觉有道身影朝自己靠来,她心惊胆战,连头都不敢抬起。 耳畔传来浓热的呼吸,她毛都炸起来,笔杆攥的咯吱作响。 “噗嗤” 她倏地抬起眼睫,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你就这么怕我?”燕珏说着,从她手中拔出毛笔,重新沾了墨汁端坐在案前,他袖口略宽,斜觑一眼,理所当然道:“帮我挽挽袖子。” 苏弗僵坐着,一动不动。 燕珏不耐烦:“这是被吓傻了?”便又要往她跟前挪。 苏弗咬唇低过头去。 从燕珏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莹白的后颈,羊脂玉一样。她耳垂生的饱满细腻,今日又戴了副东珠耳铛,尤其显得肌肤似雪。 那柔荑十指纤纤,生怕碰到自己的手腕。 燕珏咽了咽喉咙,提笔描摹,他自小学画,区区消寒图一气呵成,比之方才苏弗画的更多了几分遒劲力道。 饶是苏弗不喜他,亦不得不佩服他的笔力。 “那本谜语大全都看完了?” “嗯。”苏弗闷闷答道。 “今夜除夕,你可别丢人。” 刻薄的口吻,令苏弗面上发烫,她又嗯了声,再无旁的。 燕珏顿觉无趣。 好在四娘回的及时,一进门便朝罗汉榻跑来,将那斗篷一解,怀里的兔子探出脑袋。 “五妹妹,快下来摸摸它。” 苏弗如临大赦,等了半晌,燕珏却只让开窄窄的空隙,若要过去,少不得触碰。 她心中恼极了燕珏,偏生还要克制,怒气冲到了颅顶,又渐渐化作水雾漫进眼眶。 燕珏看见她的眼睛,愣了瞬,低嗤一声跳下榻去。 晌午,苏弗和燕思雨抱着兔子去了大嫂嫂房中,大嫂嫂出身兰陵萧氏,如今有孕在身,月份大,不常活动。 两人不好扰她,只在那用了午膳,便赶忙出门。 恰好李氏身边的贺嬷嬷寻来,一见着两人便捉了过去,才知是着人做的新衣,要让她们试试尺寸。 燕珏亦在李氏房中,本要走的,但见那两身新衣裳,便想看苏弗穿上的模样。 遂又坐下,叠起腿来剥了个桂圆。 四娘活蹦乱跳的出来,晃了一圈,大抵还是往年的老样子。 燕珏探着脖子,左等右等,抓心挠肝的痒痒。 终于听到窸窣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去。 小娘子犹如画中人,衣如花朵,人若蕊心,鸦羽般的长睫微微翕动,明眸恰似春日的泉水,清灵纯澈,微开的唇好似抹了蜜脂。 再往下,单薄的肩头不失圆润,曼妙的腰身盈盈可握,束带系成蝴蝶状,行走间颤颤舞动,六破裙面绣着银线玉兰,底色是喜庆的红。 燕珏看呆了。 作者有话说: 吃瓜群众:燕狗恋爱小弱鸡 燕珏:不服 阿弗:我真的就想离他远点
第5章 ◎小小年纪满脑子只剩嫁人了吗◎ 两件衣裳面料相同,款式则根据性格做的,四娘那件显活泼,苏弗这件则显温和。 她没穿过如此明媚的颜色,像流动的红云,罩在薄薄的轻纱下,衬出莹润透亮的肌肤,明眸愈发清澈,唇瓣更是鲜亮,如沾了露水的甜果儿,想咬一口。 燕珏攥着手里的杯盏,目光定格在她的唇瓣。 燕思雨感叹:“难怪大姐姐吃味,五妹妹天生美人胚子,别说是小郎君,便是我看了都喜欢。” 说罢便去抱苏弗的腰,她力道大,抱起人来连转了三圈。 甫一停住,脚步踉跄,身子打晃,吓得苏弗赶忙去找依傍,胡乱捉住什么,下意识攥紧。 细长且坚韧。 便听到一声斥责:“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跟个孩子似的。” 苏弗睫毛轻颤,抬眸对上燕珏不明神色的注视,才发觉自己握的不是别的,正是燕珏松竹一样修挺有力的指节。 她的心一下蹦到嗓子眼,指尖抖了下,犹如在炭火炙烤,倏地缩了回来。 燕珏倒没有说甚,只抬手虚扶了把燕思雨。 贺嬷嬷忙小步上前,打圆场:“得亏五郎扶着,不然少不了要撞个包出来。”低头给四娘整理裙裾,眼角笑出褶子,“再说,我们四娘年纪小,哪能不爱玩。” 燕思雨吐舌:“贺嬷嬷最好了。” 贺嬷嬷是李氏身边的老人,不单单是燕思雨,包括燕珏在内,还有其长兄燕煦都是由她亲手带大,与其说她是一等女使,不如说是李氏的左右手,如今年纪大了,对燕思雨简直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宠着喜着,满心满眼都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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