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再遇 静谧的书房内, 后头小憩用的隔间被充做了卧房,乃是周老太爷数十年来起居的地方。 为着透气,隔间里朝着南面的窗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窗外寂静, 人迹罕至, 种着一丛不高不矮的翠竹, 鲜少有人知道此处。 忽然间,一双素白的手臂伸入窗扉的缝隙, 将窗扇大开, 很快,便有人从窗户外头翻了进来。 绣着淡紫色梅花的绣鞋沾了些泥点子, 正小心翼翼的踩着窗槛跳入室内, “刺啦”一声, 似乎是衣裳被窗户上的银勾划破了。 云萱转头去看,对着被勾破的裙摆,她难得展露了一丝懊恼, 无声的咬了咬下唇。 现下还有要紧事, 也无暇谨守礼仪规矩,只能将裙摆的事放一放。好在只划破了半尺来长的口子, 不细看也无人会发觉。 她放轻了脚步绕过床帐,见周老太爷仍安然躺在床榻, 室内尚有人闯进来过的痕迹, 须臾间无声松了一口气。 为外祖父掖了掖被角,又探察片刻老人家的呼吸是否安稳, 云萱才有闲暇走到窗边将大开的窗扉关上。 抬手掩窗, 不防间耳边却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 她刹那间便禀住了呼吸。听这动静,来的人不只一个。 云萱的背脊僵了僵, 片刻又突然放松了下来。抬手拔下头上的流云嵌金丝玛瑙步摇紧紧的攥在手里,她将动作放得极轻,也顾不上再掩窗扉,转身往周老太爷所在的床榻边去了。 隔着半透明的纱帐,她果然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刺客正朝着这边过来。来人蒙着面,看着高大魁梧,应是两名男子。 * 进来的黑衣人手上并未直接拿刀,想来并不准备灭口。 云萱观察得细致,心下又定了两分。 他们走到床边,随即便一首一尾的分开,竟是想挪动周老太爷的位置,看这副样子,不知道想将人挪到哪里去。 云萱看到此处,也明白了对方打的主意。她悄无声息的沿着床帐走到床尾,将浑身的力气汇聚在手腕间,将锋利的步摇隔着床帐扎进了一人的脖子里。 “啊—” 一声惨叫后,被扎的刺客捂了脖子挣扎。 簪子虽不像至于像刀一般好使,但温云萱曾看过一本讲人周身脉络的医书,虽不记得十分完整,但她至今仍记得书上所讲的脖子上的命门在何处。方才那一刺,便是朝着动脉去的。 床帐被血染红湿透,刺客挣扎了半晌,捂着脖子卸力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十指淌在地面,云萱一双淡漠的眸子也被染得血红。 他的同伴先是震惊,而后总算发现床帐后竟还有人在,转头便往这边攻了过来。刺客身形魁梧,现下有了防备,云萱手中的簪子想要再刺便刺不中了。 黑衣刺客一掌拍在她的肩胛,她被狼狈绊倒在原先翻进来的窗扇下头,嘴角渗了些许血丝。 “我还当是哪位天外高人在此,竟能一招将我的兄弟送下黄泉,不想原来是端慧郡主!” 刺客见元萱被他所伤,虚弱的倚在窗下动弹不得,这才叫出她的名号,话里话外满是不做掩饰的嘲弄。 云萱沉默着并不接话,今日她既敢孤身犯险,便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肩胛处的痛一阵一阵的,时不时打断她脑中的冷静。外祖父的安危还系在此处,她清楚自己不能放弃。 云萱竭力抬头,问站着两步之外的刺客:“柏家二老太爷派你来的?” 刺客听了嗤笑一声,道:“我劝郡主少耍花花肠子,既已死到临头,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云萱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染了血色的容色越发动人心魄,刺客险些看得入了神,反应过来后不大自然的咳了两声。便是他有心想做点什么,也碍于大局当前,不敢出了丝毫的差错。 “我见过柏家二老太爷,他可使唤不动你。”云萱轻轻一笑,也并不端郡主架子。 刺客蒙了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听了云萱的话,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只有一瞬间,但对于云萱来说足够了。 “看来我猜对了,柏家二房不过是车前卒,你的主子还藏在后头。” 刺客本想着一介女子不足为患,却不想这位端慧郡主如此敏锐。他今日对着她露出了马脚,让她窥探到了些许更深的秘密,若是被其寻到机会传了出去,等上头追究下来,他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他眼中难掩狠厉神色。 “本想先留郡主一命,但没想郡主人如其名,端方聪慧非比寻常。可这世间的事,知道得太多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刺客状似遗憾的讲完,随即便抽出的腰间的匕首,朝着云萱飞身过来。 云萱倔强,并未闭上眼逃避最后一刻的景象,她看了一眼床帐里若隐若现的身影,只觉满心可惜。 终究是自己无能,到头来谁也护不住。 “哐当!” 刀剑相接之声,异常清脆。 云萱却半晌也未察觉到身上的痛意。 巨变之下,她难掩诧异的抬眼去看,只见方才还一派嚣张要杀她灭口的黑衣刺客,已经仰倒在地,没了声息。 而对面,一年轻公子正执剑站着,剑锋一片血红。 云萱再是沉稳,遇上这样的情形也难免呆愣。 “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女声嗓音微颤,听在耳边,一时竟辨不出说话的是自己。 她这才有所惊醒,忙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欲借着墙面站起身来。不想手上将将施力,一股钻心的疼痛便迫使她倒吸了一口气。 到了这样的时候,她竟也未呼半声痛,着实能忍。 对面的人不着痕迹的正面打量过她,面上温和不显情绪,这才应道:“在下云萧。”
第90章 归来 简短的对话后, 又是沉默。 云萱是忙着去看周老太爷无暇多问,萧屹也不是话多的人。 她肩上受了伤,试了两回都使不上劲儿, 起身艰难。他便顺手将云萱从地上搀了起来, 接触之间谨守礼数, 并未胡乱触碰她的身子。 他的举止规矩,云萱看得细致, 心下稍安。 - 简单铺陈的卧房内, 周老太爷的呼吸越发的平稳,大约是大夫先前开的药见了效。 云萱放下心掖了掖外祖父身上盖着的被子, 垂头时, 早就没了束缚的鬓发散落下来, 她往后抚了抚。 那位从天而降的云公子早已离去,走时还不忘遣了随从将刺客的尸首搬走,可谓十分周到。 此刻空气只余下了些许的血腥味, 提醒着她方才发生过的一切, 并非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院子里早已静了下来,先前的喧嚣争执早已消失不见。 外头有云萧及他的随从守着, 哪里会有事? 她虽知父亲早有防备,但仍旧担心外祖父醒来时无人陪在身边, 一时冲动翻了窗户过来。不想, 却笨拙不堪用,险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此刻想来, 实则是她多事了。 云萱走了几步到桌前坐下, 心头始终沉甸甸的。 这几日里, 长辈虽克制着从未对她展露过忧思,可府中越显沉寂的景象她且会视而不见? 表哥和云舟也迟迟未有消息, 难不成......只想了个开头,云萱便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无论如何都不愿望往那处想。 可现如今南王府群狼环伺,而府中长辈皆已上了年纪,哪里还能再殚精竭虑? 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帮得上忙? - 茶室里,有萧屹暗中相助,情形早已逆转。 此刻,柏家二老太爷面色灰白,根本不愿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本该被迷药迷晕的王府侍卫,却生龙活虎的将他的人杀了个片甲不留,不过顷刻间,他便再无人可用。 二老太爷筹谋多日,自认准备十分周全,便是不能立马手到擒来,但也绝无可能会输。 可今日,他偏偏就是输了。 其嫡子柏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浑身发抖。 他连滚带爬的挤了过去,喊道:“父亲,您快想想办法啊!” 二老太爷被推得一个踉跄,恨恨的瞪了柏伟一眼,待他将其子与不怒而威的柏重两相对比,心中的不甘更是肆虐。 他暗中恨了一辈子,总算熬死了自己那位“虚情假意”的好大哥,以为终于能拨云见日,到头来却在小辈身上一败涂地。 同出一脉,他到底输在了哪里?子子孙孙,样样都比不上! 柏重冷眼看着,并未打算多言。心中入了魔障的人,哪里是几句道理讲得通的? 柏家二老太爷这辈子一事无成,从未有过进取之心,内里却心比天高,阴暗如毒蛇。 以往柏重念着父亲的嘱托,从不计较,但这回二老太爷行事已危及了南王府的根基,他当然不可能再放过。 随手将几张信纸放于桌面,柏重肃声问:“二叔,今日本王还有一些话要与你讲清楚。” 柏家二老太爷不耐的瞥了瞥眼,哼了一声。 柏重并不计较,仍旧讲道:“二叔私自以南王府之名义,与反贼往来,险些为柏氏一族带来灭顶之灾,若非衍儿去了江南后有所察觉,本王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他的话是对二老太爷讲的,视线却看向了窗边静站,背对此处的萧屹。 听了这话,萧屹身形未动,二老太爷却面色微僵。 一瞬后,二老太爷突然疑惑道:“侄儿你在讲些什么?如此罪名,二叔可不敢认下。南王府之名义,岂是老夫这一届白身敢用的?” 须臾间,他又高深莫测的笑了,“莫非,是侄儿你想再登一步,为了掩饰野心,拿二叔作筏子不成?” “二叔慎言!” 见二老太爷仍不肯老实,柏重出言警告:“二叔如今不肯承认也无妨,你与反贼来往的书信原件,早已被衍儿快马加鞭送往了燕京,太子殿下看过后自会有论断。” 这话讲完,二老太爷面色果然越发惊惶。 柏重便不再多言,着人将二房父子俩尽数押了下去。 窗边,萧屹仍背对着室内的一众人,似乎并未听闻身后的动静一般。 柏重便知这一关算是过了。 方才看似是为了盘问二老太爷,实则是要当着太子萧屹的面洗清南王府与反贼的牵连,以免日后节外生枝罢了。 - 王府正院,虽已是漏夜时分,仍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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