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这个时候,老南王夫妇早就歇下了,今日却是不同的。 自料理好周家的一切回府后,周蕙云便不停的朝着外头张望着,坐也坐不安稳。 白日里周家二房与柏家二房的勾结,虽不说全无预料,却也是实打实的失望。 多日来,独子音讯全无,心中担忧面上却不能显现分毫。现下,年迈的父亲又身患绝症时日无多,周蕙云几乎要被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给压垮了。 若非中途收到柏衍使人递来的密信,她定要当场晕厥过去。 想到这里,周慧云朝侧面睨了一眼,“你怕是早就猜到了吧?” 柏重顶着面上不善的打量,和善又不失讨好的回了一笑。多说多错。 “演得还挺像,唬得我与母亲寝食难安......” 她正数落着,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些不大不小的动静。 周蕙云顾不上这里,忙迎了上去。见走进来的两人面色尚可,看着也不像受过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性子虽有凌厉的一面,却都是对外的。除此之外,一向是端庄中带几分爽朗,最是好相处。 接连多日的担惊受怕过后,此刻松懈下来,终是忍不住凌厉了几分面色。 她使劲儿拍了拍柏衍的侧臂,怒声斥道:“你可吓死我了!” 柏重面色一紧,但只有一瞬间的异样。在他身侧,萧蔻却吓了一跳,咬着唇瓣看了他两眼,细看竟有几分同情之色。 周蕙云久未见柏衍,自是有许多疑问的。 柏重早猜到了几分内情,却假作不知做了”帮凶“,这话也不敢直言叫周蕙云知道。他装模作样的说了柏衍几句,转头又将周慧云扶去软塌上坐下,总算是打了个岔。 眼前,父子俩一人说和,一人任打任骂,周慧云觉得这脾气发得没意思,很快便消了火。 萧蔻插不上话,在一旁屏息站着,没敢出声。 周蕙云对着柏衍没个好脸色,等见着了萧蔻,却温和的笑了,唤道:“好孩子,这回你受苦了,快来坐下。” 两幅态度截然不同,只留了柏衍一人还站在堂中。 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 柏衍将来龙去脉一一讲了个清楚,周蕙云又是一顿叹气。 她瞥了一眼还站得笔直的儿子,责备到:“前些日子你们二人音讯全无,你祖母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她年事已高,心里定不好受。” 见萧蔻愧疚地低下了头,周蕙云也不大忍心接着说重话。 “便是她老人家信你的能力,也定有为你担忧思虑、心如刀割的时候。现如今你祖母大约已睡下了,待明日,你定要早早地过去请罪。”话里没了责备。 柏衍毫不犹豫便应下:“儿子明白,是儿子任性,明日定一早便到祖母处负荆请罪。” 另一头,柏重不动声色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萧蔻,克制的朝着柏衍使了一个眼色,柏衍心领神会,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过了这一关,柏衍才被准许坐下来叙话。 周蕙云感叹到:“还有云萱,那孩子也吓得不轻,今日见她脸色十分不好。” 她偏过头朝萧蔻叮嘱道:“你们差不多大,平日里也好说话,明日便托你去宽慰宽慰她。” 萧蔻哪有不答应的。 该讲的都讲了,周蕙云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柏衍顺势起身,带着萧蔻一同告辞。 他走时向柏重道:“府外并无旁人知晓儿子回来的消息,未免打草惊色,还要劳烦父亲一段日子。” 柏重不置可否,摆了摆手将他打发走了。 - 墨徽院。 迈进主院后,萧蔻面上的冷静便维持不下去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 方才在王府正院,老王妃打在柏衍手上的那一巴掌可不轻,若是寻常时候倒没什么要紧,可偏偏这回他手臂上有两寸余的伤口。 她面色紧张兮兮的,柏衍小弧度的勾了勾唇角,“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逗弄她。 萧蔻用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嗔了他一眼,抿唇道:“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就不理他了。 她踱着优雅的步子走在柏衍前头,一路朝着早前住的厢房去。 他这才敛了神色,认真道:“约莫是出血了。” 萧蔻步子一顿,转头似信非信的问他:“真的?” 细看之下,他的唇色果然苍白了不少。她心里再无半分怀疑,忙扶了他回屋去。 室内烛火照耀下,伤处看得十分清楚,果然是渗血了。 萧蔻歉疚的咬了咬唇。 她为柏衍重新上了药,又找来一身干净的中衣换上,便被他拉住坐于一侧,不许她再忙碌了。 他轻勾眼前人的手指,问她:“又自责了?” 萧蔻没说话,算是默认。柏衍若不是为了护她,根本不会受伤。 当日马车跌落山崖时,半道上尖锐的山石刺入了他的上臂,而她却被保护得毫发未伤。 “不是说过了?我既带你入了虎穴,保护你便是理所应当。” 他不说便罢了,一说就让她鼻头一酸。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她问得实诚,大约早就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若真无用,又怎会将只见过一面的人画得入木三分?”他紧了紧拉着她的手,温和了声音:“我早知你不喜寻常宗妇的活法,也绝不会将你绑在南王府的后院里。” 她意外抬头看过来,他笑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总能找到能让你觉得不荒废光阴的事儿。” 没想到柏衍竟将她心里的想法猜了个十成十。萧蔻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敢眨眼的盯着他看。 见她呆呆的,颇为可爱,他起了逗弄的心思,狡黠道:“怎么,又不信?那我便收回方才的话。” 萧蔻这回反应挺快,急切的捂了他的嘴,连声喊着:“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等他抓了她的手,一溜烟儿的跑了。
第91章 静澜院。 雨后的院子里弥漫着清新的绿植气味, 琼花被雨滴打落,大片大片的洁白铺陈在地上,颇有凄清的意境。 进屋后不久, 云萱开口遣散了侍女。 一日忙乱, 现下早已疲惫不堪, 但思绪还算清明。 她心里装着事儿,回到内间欲将外袍脱下, 抬手时大意了些, 扯痛了肩胛上的伤。 几个时辰过去,伤处竟丝毫不见好转。她微微揭开领口看了看, 颜色已是深红, 想来是刺客那一掌伤到了她的筋骨。 现下时辰已晚, 也不好再劳烦府医,否则怕是要惊动长辈。还是算了。 浴桶内冒着热气,侍女加了些澡豆后, 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今日之事还在她脑中挥散不去, 手上似乎还有浓重的血腥味道,若是不洗干净哪能睡得着? 犹豫间, 却不防听到外间有些微的动静。 她的侍女一向有规矩,不该如此冒失。 想到这里, 云萱顾不得肩上锐痛, 忙陇好了衣裙。 透过屏风上透明的轻纱,她能看到有人正大喇喇的坐在桌案边, 翻着她随手放置的闲书。且这身形, 一看便是男子! 云萱心中急急下沉。 南王府守卫森严, 绝非寻常的歹人能擅闯。此人不仅进来了,还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她的闺房里。 如今她已是南王府的人, 所图为何,不怪她往坏处想。 云萱还在思索着应对的法子,桌案边那人已经有所察觉,转过头将视线投射在她的脸上,分毫不差。 他在看她的时候,她亦看清了他的样子。 恰是她今日的救命恩人,云萧。 两人隔着半截屏风对峙,云萱瞳孔难掩震动。 她脑海里诸多的思绪如泉水一般涌来,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因何而来。 白日里他救下她时,既并未提任何要求,为何又会在深夜贸然进出她的闺房? 她绕过屏风站定,声线冷了几分:“云公子怕是走错地方了,夜深不便,公子请回。” 萧屹听了,这才放下手中看了几页的游记。 他起身往这边走了几步,不急不缓,却叫云萱寒毛倒竖,节节后退。 见她如临大敌,萧屹不置可否的停了下来。 他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桌面上,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此药敷于患处,一日一回,七日后可停。” 屏风旁的女子冷眼看着,摆明了对他的深夜送药疑心重重。 萧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还有兴致调侃:“白日里见你连死都不怕,怎么现下却怕成了这样?难不成,是因我比刺客更为面目可憎?” 见他睁眼说瞎话,云萱才不管他意欲为何,一心催着他离开。 眼前这幅场景,于她而言太过不利。 她勉强沉住气,道:“多谢云公子的好意。夜色已深,还请公子早些回房休息。” 萧屹见她强装镇定,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又在方才的位置坐了下来。 云萱鲜少生气,这回却也尝到了愤怒的滋味。 摸着良心讲,他相貌俊朗却并不锋利,略有几分柔和之感,乍看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观感。 可白日里的那一面,云萱却发现他的眼神始终无波无澜。看着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实则是因为他对什么都不在乎。 就算是现在,他深夜不请自来,面色仍不带半分可怖与轻佻,一副来去自在的模样。 “若我记得没错,端慧郡主今年该是十八岁了。” 萧屹没头没尾的说起了她的芳龄,云萱心里打着鼓,以沉默相对。 她不肯开口,他便又自顾自的道:“南王府既未请过婚,也就是说郡主仍未婚配。” 这话讲得可谓十分放肆。他口口声声喊她郡主,却丝毫没有尊称的意思,反倒像是故意的打趣。 云萱不想任他继续说下去,严词道:“此事与公子无关,请公子立刻离去。” 连发个火也仍是克制的。 外头似有侍女走动的脚步声,云萱已经忍耐到了极致,瞳孔甚至泛出血色。 萧屹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不欲再拐弯吓她。 “既然还未婚配,嫁我如何?”他看似是在询问,语气却如陈述事实般平静。 问完,他也不在意云萱眼里的抗拒,步子迈得极稳的走到近前,将一块纹路盘桓的翡色玉佩递到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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