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分明的大掌悬在半空,垂落的流苏摇摆后又再度静止,仍旧悬着。 就算云萱一直不肯接,萧屹也没有收回的打算。 “不肯接?莫不是不喜欢明媒正娶?”他语调平平,面色温淡,只眉头微挑。 谁又能看得出,他正在威胁她。 明媒正娶四个字,于无形中扼住了云萱的痛处。南王府正处内忧外患之际,便是她不惧流言纷纷,可长辈呢? 她眼眶已经红了个透,乍看像是染了血,却一滴泪也未落。泄愤般从他手上将玉佩扯过,她愤然的偏过了头,藏住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愤怒。 看似是妥协了,却连正眼也不瞧他和他的信物。 “你可以走了。”被逼到这个地步,还能有耐心就怪了。 她转身欲拉开与他的距离,却又被他叫住:“郡主忘了一事。” 他缓缓道来:“郡主既收下了我的玉佩,按理,该赠还一物。” 云萱咬紧牙关,肯应他就怪了。 萧屹也不恼,自顾自的打量了她周身,在她隐忍的注视里,他微弯食指,朝她身前一勾。 云萱惶然后退,后背险些磕在了屏风上。 待她反应过来时,原本系在腰间用作装饰的腰带,已落入了他的手中。白底紫蕊,煞是好看。可女子的贴身配饰,哪能让旁人拿了去? “郡主可睡下了?可要月出进来添些热茶?”房门外,突然传来侍女的问询。 屋里头,云萱浑身僵硬,胸腔里的跳动剧烈,似乎要夺门而出。 再看对面,萧屹神色淡定的朝她挑了挑眉,竟让她辨出了两分戏谑。 云萱竭力装作无事发生,走到门前应声:“无碍,你自去歇着,明早再过来。” “是。” 侍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边,云萱闭眼缓了缓神,才转过身。 只是这一回头,屋内空空,再没有那人的影子了。 若不是手中的玉佩已被她捏得温热,桌上的瓷瓶也在烛火下闪着莹光,她险些要怀疑方才是梦一场。 - 静澜院外月色稀疏,萧屹的身影若隐若现。 侍卫首领江淳跟在其侧,正百思不得其解。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太子殿下今日的行径,连他都吓得不轻,更遑论里头那位。 “殿下,您若真瞧得上端慧郡主,何不干脆下旨,为何......”后头的话江淳并未敢真讲出来,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就在这半句里。 萧屹神色平静的扫了他一眼,江淳瞬间便收了挤眉弄眼的神色。 绕过垂花的回廊,客居的院子就在眼前,萧屹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他招呼也不打便拐走了我的妹妹,孤若是循规蹈矩,怎能对得起他一片苦心?”语调有如闲谈,分不出喜怒。 江淳还以为这对话早就结束,闻言微愣,“可是殿下,即便是为出一口恶气,又哪里值当赔上您的终身大事?” 他语气古怪,萧屹听了,似笑非笑的转头,“你这脑子,整天在想什么?” 江淳被调侃,埋头时不服气的瘪了瘪嘴。 一刻之前的画面在眼前滑过,萧屹褪去了漫不经心,颇为笃定:“她自是值得孤如此用心的。” 隐忍、敏锐、清醒,宁愿咬破牙和血吞也不喊一声疼。 经历过磨难,再不天真,这样的人,最适合陪着他被关在那座皇城里。 - 一大清早,墨徽院厢房里就有了动静。 萧蔻在室内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趟,越发按捺不住。 昨日她一回房,便发现兄长遣人送了信过来。信里,自家兄长言语简练,说是早已到了金陵城,现下正借住于南王府。 萧蔻惊喜不已,但又碍于夜深,不好立即找过去。 她心里惦记着许多事,似睡非睡的熬了一夜。天色微朦时,她便起身穿戴,欲用过早膳便去寻自家兄长。 正在萧蔻等得百无聊赖之时,房门从外头被敲响了。 “何事?”萧蔻捏着兄长的来信,心不在焉的问。 门外头,青竹应到:“姑娘,外头来了一位生面孔,说是您的兄长现下正在茶室,请姑娘前去相见。” 萧蔻神色愉悦,一路快步从厢房出来,眨眼间便到了茶室。 她微微驻足,见眼前房门虚掩,里头正有人说话。 她并未有心偷听,自身教养使然,她正欲转身避开,冷不丁却在里头的对话里听到了有关于自己的内容。这回,她犹豫了。
第92章 茶室里, 萧屹意味深长的看着柏衍,轻嗤道:“南王果真算无遗策,弹指间便骗得我的皇妹对你死心塌地。” 柏衍听了, 神色十分平静, “太子殿下过奖, 公主聪慧非常,岂是本王能骗的?” “她当然聪慧。”夸赞自己妹妹的话当然是越多越好, 萧屹可没理由推脱。 应了这句后, 他话头又一转,“但她涉世未深, 偏偏又遇上了你。” 柏衍这回倒是不置可否。 萧屹见了他这幅四平八稳的模样, 再想想自家妹妹, 心里便是十分的不爽快。“便是你们之间有过交易,她借你之力扫清了袁贵妃一党,可你又何尝不是顺水推舟报了仇?” “太子殿下明察。”柏衍并未否认。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瞒得过萧蔻, 又怎能瞒得过萧屹。 “本是谁也不亏的买卖,她却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心甘情愿的随你来了这金陵城。”讲到这里,萧屹语气重了几分, “殊不知, 这一步仍是你算好的。” 柏衍哪会不清楚自己的算计,未做争辩。 萧屹借呷茶的间隙, 随意扫了一眼窗边, 将一切揭穿:“皇室唯一的公主, 自是贵重的。她身处金陵,便是你南王府最好的挡箭牌。” 这回, 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得懂了。 柏衍的打算被掀到明面上,倒也未曾变了脸色,只是许久未应声。这在外面的人听人,与默认无二。 室内沉寂下来,萧屹十分专注的品茶,倒像是手里端着一杯宝贝似的。 方才的硝烟弥漫,倒像是从未出现过。 一门之隔,有人迟迟未等来解释,僵着神色,游魂儿似的黯然离去了。 * 萧屹走进厢房时,萧蔻一双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窗外看。 她面色木然,到这时候竟未流泪。 兄妹两数月未见,来的路上,萧屹原本准备了许多话,待见了萧蔻黯然无光的小脸,却不忍心再讲了。 他走到近前,稍稍打量,半晌叹息一声:“怎么瘦了。” 兄妹俩许久未见,对方都有些许的变化。萧蔻闻声,这才迟钝的转头过来,张口欲言,人未语泪却先流。 她也不明白,方才还不想哭的,怎么这时候却又忍不住了。 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妹妹,萧屹见了她这副样子也不痛快。 他安慰一般的拍了拍萧蔻的发顶,她便再也绷不住了。猛地扑进兄长的怀抱,像从前那样,依偎着他嚎啕大哭。 “哥哥,你带我走吧。”悲难自抑处,她抽噎求着。 萧屹听了,立时便应她:“好,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他便施力让萧蔻从软塌上起身,带又毫不犹豫的带着她往外走。 她被带着往前,脚下步伐紊乱,难掩意外的问出口:“这就要走吗?可我还未收拾过......”话说到一半,她复又停了下来。面色有些微的尴尬,手足无措。 她来时本就两手空空,现在要走,的确是没什么好收拾的。即便有,那些东西也只是他哄骗自己的物件罢了,有何意义? 萧屹见她神色越发凄楚,心里也舍不得,温声安慰她:“回家吧,这辈子不管你要什么,哥哥都会为你寻来。” 萧蔻迟滞的回头,又看了看身处的这间厢房,心里越发难受。 “好,我们这就回家。” * 及至晌午时分,柏衍已不知几度朝门口张望,墨徽院里却仍未有动静。 他蹙了蹙眉,实在坐不住。 心里虽然不大乐意,但人家兄妹许久未相聚,一时忘了时间,也合乎常理。 他便又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这一回来,老南王便火急火燎的遣人将一应公务送了过来,只还在外头担个理事的名头。 柏衍注视着堆满案头的公文,无奈的抚了抚额角,父亲倒是生怕他得了闲。 认命的坐下理事,待诸多事务全都处理干净,再抬头已是暮色四合。 他揉着眉心起身。 缓步出了书房,门外作一身小厮打扮的侍卫正候着。 “王爷,时候不早,可要属下去传晚膳?”侍卫弓着身子,看着与寻常小厮无异。 柏衍环视一圈依旧安静的院子,蹙眉问:“她还没回来?” “是,王爷,云姑娘一直未归,可需属下遣人去寻?” 柏衍摇了摇头。萧屹身边安全得很,无须多此一举。 但萧蔻至晚不归,他心里着实说不上愉悦。 * 天色沉沉,夜半忽有暴雨致,似是通人性。 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时,整个墨徽院内可以说得上死寂。 厢房内,眼生的侍女胆怯的跪地,不敢擅自起身。 侍卫快步跨过院门,看着眼色禀报:“王爷,属下查问得知,昨日傍晚,镇江渡口一艘姓云的商船起航往燕京城去了。” 没人敢看柏衍的脸色,但室内惊若寒蝉的气氛,已足够骇人。 “出去。”柏衍启唇,声色极冷的吐出两个字。 候着的下人都如蒙大赦,眨眼间便退了个干净。 他抬眼四望厢房,早已人去楼空之景。 将种种迹象在脑中串联了一遍,眸中冰凉。定是自己与萧屹在茶室里的那些话,被她给听去了。 当时院中有萧屹的侍卫、奉茶的仆从走动,他忙着应对萧屹,竟未注意到她的脚步声。 只一瞬间,他便明了,这一切都是萧屹刻意为之。 待想明白了这些,他倒觉得自己便是也有气无处使了。 柏衍在萧蔻常用来消磨时间的软榻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不声不响的看了许久。 她的十七岁生辰,怕是要以眼泪作伴了。 * 萧蔻离开金陵城的第二日,南王府的长辈便都获悉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总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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