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王爷恕罪,手指无心,它们并非故意而为之。” 她一时只想要道歉挽回,口中急切,都没来得及斟酌话中的错漏。 柏衍听了萧蔻的胡言乱语,一时更是烦闷至极。 和她再说下去,也是自找罪受,除了气死自己毫无益处。 他伸手拍了拍还放在自己腿上的莲足,“啪”的一声响,毫不留情。 她的白嫩脚背出现了一片红痕,有些骇人,但萧蔻哪敢对柏衍的粗鲁不满? 忙不迭的放下自己的脚,又手忙脚乱的穿上鞋袜,期间甚至不敢往对面看上一眼。 无视了她的鹌鹑模样,柏衍冷声道:“安书,启程。” “是。” 马车开始动了起来,渐渐的加快了速度。 * 经历了方才的不快,马车里自然是没人说话的。 一个是不想理会,一个是不敢。 行至途中,他脖子上的血痕,萧蔻看了一眼又一眼,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就这样,一眼久过一眼,仿佛是要把那伤处给看穿的架势。 柏衍在她灼灼的注视中,偏过头烦闷的问她:“又怎么了?” “王爷,伤处还是上药为好。”声如蚊呐。 他听了,只冷声丢下一句“抽屉里”,便不再理会她。 萧蔻猜测着他的意思,伸手打开了一侧的抽屉,将里面的药瓶一个一个的拿起来查看,直到看到“白玉膏”三个字,她才将玉瓶取了出来。 在宫中时,太医治伤痕给的便是白玉膏。 将手中的玉瓶打开,她想了想,挖出了一些膏体附着在手背上,而后将玉瓶再度盖好。 萧蔻见柏衍神色疏淡的盯着手中的书籍,一丝理会她的意思也没有。犹豫了一瞬,还是主动坐到了他的身侧去。 柏衍自然知道她在什么,只是不想理会,便索性随她去折腾。 他的无视反而给了萧蔻一种错觉,让她的动作更大胆了一些。 无声的在他身旁坐下,萧蔻用右手的指腹沾取左手背上的白玉膏,轻柔的涂抹在了柏衍颈间的血痕上。 白玉膏抹在伤处并不会痛,她放放心心的将伤到的地方涂了个遍,十分的周到体贴。 颈间纤指滑动,馥郁的气息就停在耳际,柏衍额边的太阳穴跳动得更加的频繁。
第11章 高僧 越是想要忽略,触感便越发的清晰。 柏衍烦闷,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磨蹭些什么。 同一时间,匀速行进的马车似乎走到了并不平缓的路段,有些微的颠簸起来。 身侧,萧蔻专注的面容和独属于她身上的味道,随着马车的摇晃忽远忽近。她身上的馥郁香气,随着呼吸而进,吐息而出。 欲念渐渐涌入脑中,他身形微僵,靠坐在车璧上一动不动。 终于将伤口细细的抹上了药,检查过后也没有遗漏,萧蔻松了一口气。 她收回手,想要起身回去自己先前的位置,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剧烈的颠簸了一瞬。 她一时不察,径直便往前扑了过去。 颠簸很快便结束了,马车终于恢复了平稳,可车厢内的震荡,远远没有结束。 萧蔻迅速收回挂在柏衍的身上的大半个身子,其间不忘用衣袖抹了一把柏衍的下颌,像是要抹掉根本不存在的红色印记一般。 她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只起身坐回到对面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的再度垂头装死。 萧蔻想不明白,今日到底是哪种大凶的黄历,为何会如此霉运连连。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自责,什么事都做不好,简直是愚不可及。 在她的对面,柏衍已经没了脾气。 一天之内,一而再,再而三,萧蔻带来的所有意外,都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叱咤一方的南王,尝到了一种叫做失败的滋味。 * 一路快行,马车终于有了到达目的地的迹象。 甫一停车,柏衍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头也不回的掀帘走了出去。留下萧蔻一个人在身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踝,虽然还是有些僵硬微痛,但比先前已经好了很多,慢慢的走动倒是没什么问题,这才动作稍显缓慢的挪下了马车。 萧蔻原以为,这一停车想来是已经到了南王府,等她下车之后才发现,眼前的景象与她所预料的不大一样。 马车正对着的,竟是寺庙的大门。 上方的牌匾所刻“天禅寺”三个大字,告知着来人它的身份。 萧蔻盯着寺庙的牌匾看了许久,才不大自然的转开了自己的视线。有些回忆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脑海里,几乎让她不敢踏进眼前的佛门重地。 离奇的重生,她一直把自己当做灵异之人,庄严肃穆的佛门,让萧蔻心中很难不有所忌惮。 再是不愿,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在短短的一日之内,自己已经数次惹怒了柏衍,让他从平淡的态度转变到了毫不掩饰的不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根本不敢违背柏衍的意思。 柏衍打头走在前方,步态还算平缓。 下了马车,萧蔻总算有了帮手。她在青竹的搀扶下,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后,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上了台阶。 一路往上走,眼前的景象变化多端。 从外围看,天禅寺依山而建,占地甚为广阔。寺中有塔顶冒出,冲天而立。寺庙在山间的密林掩映之下,清幽宁静,又有湖泊围绕,自成湖山一色,钟灵毓秀。 来往的路上,可见求神拜佛的香客,他们放轻了脚步走在寺庙各处,寺中香火旺盛非常。 南王府一行人进了佛寺,并没有如寻常香客一般先去大殿参拜求签,而是径直去了后院一座更为僻静,户门紧闭的青砖院落。 安书上前敲开院门,和前来开门的小师傅说了几句话后,小师傅很快便开门放行。 柏衍稍作吩咐,只带着萧蔻进了院中,其他的人则留守在了院外。 应门的小师傅引路,一路带着他们穿过来放着佛像的正厅,在侧后方的禅室停了下来。 上了温热的茶水,小师傅便又离去,禅室之中,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萧蔻战战兢兢的僵坐着,胸腔里怦怦直跳。 她伸手去端茶水,茶杯微微抖动,湿了手指也未察觉。 柏衍冷淡的瞥了萧蔻一眼,她难掩紧张的面容,和眨个不停的纤长眼睫,让他跟着皱了眉头。 他不明白她的紧张从何而来,只当恍若未觉,并不做声探问。今日一桩接一桩的意外,实在是太过邪乎,暂时还是不要理会她为好。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佛堂中总算是有了动静,禅室的小门被推了开来。 帘幕被掀开时,人未到声先至:“贫僧来迟,劳王爷久等。” 据方才的小师傅所说,来人该是天禅寺的得道高僧,济源。 萧蔻捏紧了手心,顺着声源处看过去。面容苍老,眉间和下颌处白须低垂,身形却健朗。一身禅服泛白,却洁净非常。 他单手立掌,眼眸透着大智若愚的沉静与智慧。 与此同时,济源也在看对面的一男一女。他稍看片刻,似乎很是满意,抚着白须笑得慈和。 柏衍从位子上站起,熟稔的迎过去,径直道明了来意:“许久未见,大师可安好?” 济源点头笑道:“一切安好,有劳王爷记挂。说起来,与施主已有三年未见了吧?” “正是。这几年祖母时时记挂寺中香火,可惜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出门愈加的不便,便嘱托晚辈代为拜会大师。” “阿弥陀佛。” 济源合掌,又道:“施主有心,济源带寺中众僧谢过施主。” 柏衍周到的回礼,只道是略尽心意,无须言谢。 客套之后,三人再次到茶座上坐了下来。 济源和柏衍乃是旧时,大多聊的是王府中人。萧蔻插不上话,便顺势在一旁沉默着并未做声。 心中的躁动,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平静了许多。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一届离奇重生的亡魂,又如何能做到坦然以对? 在她的煎熬里,济源和柏衍的谈话,似乎也进了尾声。萧蔻在一旁听出了结束之意,心中渐渐的松了一口气,离开这里便好了。 济源和柏衍话毕,突然转头看向了萧蔻,不待她有所反应,便又慈和的笑道:“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乃是我佛难得的有缘人,济源今日有幸得以一见,实属有幸。” 萧蔻闻言,心中好不容易平静的翻江倒海又再度涌来,她握着茶盏的手也随之一僵。 对面两人都在看她,济源端的是慈祥和善,柏衍则是诧异打量。 强忍着心中的变化,不让异常浮于面上。 萧蔻挤出惯常的柔和笑容,回济源道:“大师过誉了,只是小女子并非信徒,不敢劳烦大师费心。” 济源听了,却笃定的摇了头,意味深长的道:“心中有信条者,便是有缘之人。施主乃是天命眷顾之人,此生必定和乐圆满。”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萧蔻的抗拒,仍旧笑得和善,道:“只是今日贫僧有几句话想要留给施主,若来日施主心入迷途,还请施主多思多想。” 寻常人或许听不懂济源的话,但萧蔻却是每一个字都听得都清楚明白。她脸上的笑慢慢的淡了下去,嗓音微颤道:“大师请讲。” “轮回本是机缘巧合,此生有幸怨愤已了,还请从此放下执念,不忘初衷积德行善。” 萧蔻瞬间便白了脸色,瞳孔剧烈的震动着。她惊诧之间,看向济源的双眸,那双苍老的眼眸中只有平静和祥和,一丝波澜也无。 济源的话,再度印证了一切不是她的一个梦,而是真的轮回。对面的老和尚,竟然看出了她是重生之人,却一点也不惊讶。 萧蔻沉默了许久,惊涛骇浪消散,终是双手合十道:“大师所言,信女谨记,从不敢忘。” 从“小女子”到“信女”的改变,便是她对济源的“保证”。 大仇已报,她的执念早就放下了。 济源满意点头道:“既然施主今日愿意相信贫僧所言,来日若有难渡的劫,施主可再来寻贫僧,贫僧定会尽力相助。” 话毕之后,济源便起身告辞离去。 禅室中,又再度留下柏衍和萧蔻两人独处。 萧蔻还未从方才的意料之外中走出来,垂头看着地面,只有眼睫眨了又眨。 柏衍从头到尾见证了萧蔻方才的异常,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但一时找不到证据去证明。 她无知无觉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注意到柏衍的探寻。 * 济源离开时,庙中钟声敲响,数着次数,已经是酉时末。 萧蔻和柏衍走出禅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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