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柒,”蒋志远再次叫住了她,老人的目光平静但沉重,“保重。” 后山有一大块空地,新平堡只要在战场上能找回尸体的,都埋在这里,是陆云的主意,即使战死,将士们凑在一起也热闹,所以现在整个山坡都是新坟。 如他所愿,真的热闹了,却连上坟的人都寥寥无几,满目苍凉悲戚。 陆柒看到跪在陆云坟前、低头哭泣的徐山,走了过去。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木碑,眼里无限缱绻,轻声说:“陆云,你好生在这里睡着,我要出趟远门。吴景睿那狗贼害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等事都了了,我再回来陪你。” 徐山眼圈发红地抬起头,想只被人遗弃的大型犬,鼻音很重地道:“我也去。” “不。”陆柒拒绝,“你留下,新平堡得有人守着。” 俩人一时无话,陆柒烧完了纸钱,在碑上轻轻拍了拍,低柔的声音说道:“陆云,我走了。” “你其实是恨我、怪我的吧,”徐山猛地站起身来,对她吼道,“你希望死的是我,也不要是他,对吧!” 陆柒回身,平静地看着他:“我是恨你,怪你,但是最恨你的是你自己。” 徐山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狼狈得很:“我不想死,家里有人等着我,可我也从来没想过兄弟为我死!小柒,我太难受了,比我自己死了还难受!”说着七尺莽汉竟然捶胸顿足,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陆柒有些羡慕,她想这样大哭一场,却都做不到:“我若能早一步赶来,他又怎么会死?”声音干涩暗哑,暗藏无尽悔恨。 她捧起一把黄土,慢慢攥紧,土从指缝间流出,陆云这么好,为什么,全是吴景睿的错! “小柒,我知道吴景睿那小子大有来头,还是交给总兵处理吧,咱哥俩还是一起镇守边疆。保一方疆土,护一众百姓,从来都是陆云的理想。”徐山一脸担忧地劝道。 “所以吴景睿的命我一定要!那种畜生不死,陆云的理想便永不会实现。”陆柒扬了土,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木碑,眼里满是留恋与痛楚。 等再转头,目光坚定,一声轻哨,枣红马飞奔而来,她足尖一点,轻松上马,说道,“不耽误了,若一切顺利,我自会回来。” “小柒!”徐山禁不住往前赶了两步,目光中是深深的忧虑,支支吾吾道:“你、你.....”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小柒这一去就再难相见的预感。 马上的人腰背挺直,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跨她,低啸一声“驾”,枣红马一个纵跃,人已在百米之外,女子特有的低沉清淡嗓音远远传来:“我若回不来,这里便全靠你了。”
第3章 追杀(捉虫) 此刻,陆柒见吴家的马车拐入了偏僻小路,一夹马腹,从山坡俯冲,身下骏马在斜坡上如履平地,鬃毛翻飞,露出隐隐血红。 马车里的吴景睿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俊雅,他神色不安地向外张望,饶是初春,额头也渗出豆大的汗珠,时不时用衣袖擦拭,嘴里偶尔喃喃念叨:“快点,再快点,我要去找我爹,去找姑母。” 突然,前方马匹嘶鸣,马车骤然而停,他一个不备,向前扑倒。 “世子!”旁边小厮的惊呼。 吴景睿被茶案上的水泼了一身,“废物!”他暴躁地推开小厮,顾不得身上的茶水,忙掀开帘子往外瞅。 眼前是纷飞如雪般从而天降的纸钱,他听到了一个来自地府般的声音:“吴景睿,我要你偿命。” 寒气自脚底沿着腿肚子窜上了心头,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脸上却露出傲狠之色,对外吼道:“陆柒,我爹是荣国公,我姑母是皇后!我的命你也敢要,你是疯了吧!少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车顶上裂帛声传来,刀身穿过车顶,刀尖离吴景睿的头顶不过数寸,他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躲在角落里,抓着小厮挡在身前,尖声大叫,“来人,杀了她!” 离马车最近的四名侍卫立即拔剑,飞身上到车顶,剑尖从四周刺向白衣女子。 陆柒并不拔出刀,左手握在刀柄上,横身腾空向四周飞脚,踹中对方心口,四人立刻心脉断裂,口喷鲜血从车顶摔了下来。 陆柒这才反手拔刀,飞身跃回到马上,目光如剑,声音如霜:“我只要吴狗的命,其他人休要插手,否则挡我者,杀。” 她的刀尖在烈日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眼见四人身死,其他侍卫无不同仇敌忾,侍卫长一抬手,余下十四人拔剑齐齐围攻陆柒。 陆柒十二岁就领兵作战,千军万马都不能动摇她分毫,更何况对付区区十数人,简直犹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只见红马白衣,在众人间鬼影婆娑,横劈竖砍,斜刺回挑,出招连绵不绝。新亭侯在她的手中犹如绣花针一般灵活翻飞,总是从极为诡异的角度出击,令人防不胜防。 须臾,除了侍卫长还四肢俱全,其余人等均无一具全尸,鲜血染红了黄土,血腥气招来了秃鹰,在上空发出不详的鹰唳。 吴景睿看着自己的亲卫死状凄惨,反而被激发出了斗志,决定奋力一博。他拔出佩剑,骑马冲向陆柒,犹如困兽般吼道:“陆柒,我跟你势不两立!” 剑锋夹着劲风,直扫陆柒面部。 陆柒对他早已恨到极致,沉声说道:“你我的确不死不休!” 她举刀格挡,身子向后一仰,腰部异常柔韧,几乎与地面平行,刀刃向上,左手一拽缰绳,向左滑了一个半圈,刀尖横着划过吴景睿的腰腹。若不是他内里穿了特制软甲,早已被拦腰斩断,饶是如此,削金断铁的新亭侯也在他肚子上开了一个大豁口。 吴景睿捂着肚子,惨叫着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看着陆柒下马向自己走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避。 腹痛难忍,仓惶之下,他开口求饶:“陆柒,这、这事真的跟我无关,是向导他自、自作主张带错了路!” 陆柒充耳不闻,提刀直刺他心口。 “世子!”侍卫长拼尽全力,一瞬间扑到吴景睿身上。以身殉职,也算不辱使命。 陆柒怒极反笑:“竟然还有人给吴狗卖命!” 吴景睿眼瞅着陆柒软硬不吃,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地怒吼:“陆柒!你可想清楚了,杀了我,你也落不了好。我爹、我姑母,我们吴家都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放了我。陆云是他自己命贱,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令人寒毛直竖的骨碎声音。 陆柒一脚踩断了他的脚踝。 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惨烈叫声,陆柒突然觉得心情很畅快,自己的痛他也该尝尝一二! “陆云的名字,你根本不配提!” 脚底狠狠一撵,吴景睿已然疼得叫不出声了,眼都翻了白,全身抽搐痉挛,一阵腥臭自他下身传来,竟然失了禁。 陆柒厌恶地皱了皱眉,折磨的兴致瞬间就没有了,提刀正要砍了他的头。 突然刀身受阻,四条铁索圈住新亭侯,一股大力将她猛地向后拉。 陆柒竟然没有听到来人的动静!她不由得有些吃惊,顺着拉力,向后一个空翻,卸了对方大半的力,双手握刀,反向一绕,解开了铁索的缠绕,顿时与来人一南一北僵持在马车两侧。 只见对面站着五个蒙面黑衣人,以居中一人为主,其中四人手中拉铁索,一头五爪成勾。 这几人气质沉稳,身法有度,武功不弱,陆柒问道:“何人拦我?” 领头男子并不说话,飞身两个起落越过陆柒,抓起吴景睿就要走。 陆柒怒道:“站住!”回身待追,另外四人的铁索唰唰齐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铁网,兜头向她头顶罩了下来。 陆柒拔刀即斩,可削铁如泥的新亭侯竟然没有砍断铁网,只是闪出星火点点。 陆柒未见惊慌,用刀背挡住铁网,气涌丹田,右脚一点,身子如旋风般快速凌空向上卷起,如同一道漩涡。 四人只觉被一股大力拉扯,其中两人功力尚浅,抓不住铁索,身子如落叶般被甩飞了出去。 领头人见状将吴景睿放下,抽出背后的方天画戟,纵身由下而上直捣陆柒腰腹要害! 陆柒甩开了铁索,立即横刀挡在腰前,新亭侯与方天画戟相撞,俩人都用了内劲。 “砰!”一道惊天动地的声响。 陆柒身在半空,无法借力,不如黑衣人上攻占便宜,刹那间胸口气血翻涌,借势在空中翻了两圈,单膝跪在地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她自知前几日大战耗损严重,此番伤势未愈,内力不继,对方武功又不逊于自己,看来不能善了。 思及至此,陆柒手背在唇上擦过,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再度挥刀相向,刀光剑影,杀气外露,愈战愈勇。 领头人皱了眉,不予与她纠缠,一挥手,铁索四人身形快速移动,又围了上来,铁勾绕着陆柒上下翻飞,阻挡了她前进的步伐。 铁索长而柔韧,正是新亭侯的克星,陆柒刚震开两把铁勾,后背、右臂突然一阵剧痛,她已被另外两把铁勾钩伤,勾尖带着倒刺,勾住肉就生生地撕出一条大口子。 陆柒连夜赶路,旧伤未愈,气血大亏,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她全身已被勾伤十余处,白衣渐渐被鲜血染红,比新娘的嫁衣还要艳丽! 但陆柒从未停下脚步,被逼退一步,就硬要向前再走两步,土地上留下一个个醒目的血脚印。 黑衣人也料不到她竟如此执着,四人铁索同时交错而出,紧紧缠在陆柒挥舞的新亭侯上,四人鼓足内力,死命往下压。 陆柒顿时单膝跪地,一手撑地,一手被反压在背上,动弹不得,眼瞅着领头人抓起吴景睿扔到马上,就要绝尘而去。 陆云的惨死在她眼前闪过,陆柒目眦欲裂,额头、脖颈青筋暴起,一股真气强行在体内流转,仰头嘶啸一声,虎口崩裂出血,新亭侯竟然将四层铁索尽数震裂! 霸道的真气四溢,尘土飞扬,四个黑衣人被震得各自摔出几十米之远,气绝身亡。 她艰难地站起身,血从鼻子、嘴角缓缓流出,刀尖拖在地上,一步一个脚印,一瘸一拐地走向领头人和吴景睿,双眸中寒意渗人,咬牙说着:“把人,留下!” 领头人回眸,仔细端详陆柒,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巴掌小脸,一双狐狸眼丝毫不见媚人之姿,呲着獠牙,如恶狼一般凶狠的血衣少女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里。 他最终收回视线抱着吴景睿上马,双腿一夹马肚,纵马离去。 陆柒提气欲上马追击,身子在半空中就如断线的风筝般摔了下来,抽动几下之后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马蹄声响,枣红马走到主人身边,低头拱了拱她,不见任何反应,哀哀地低鸣,隐隐似有哭意。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0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