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枣红马转头看向树林,鼻间向外喷着气。 一位长身玉立、松形鹤骨的贵公子缓步而出,衣袖飘飘,风度翩翩,如画中走出的仙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褐色短衫的小厮,正是萧宸予和子墨。 萧宸予轻手轻脚地跨过满地尸体,停在陆柒身边,蹲下身,一手撩起广袖,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探到她的鼻下,手指一热,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他只是想来瞧吴景睿的热闹,没想到却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还好此人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萧宸予微微一笑,如微风清徐,暖阳照人:“姑娘,遇见我是你的福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子墨,把她带走。” 子墨在群尸中,打着结巴:“少爷,我、我、我没劲儿。” 萧宸予回头看着他抖成筛子似的腿,好像随时就要瘫在地上,睇了他一眼,撇撇嘴:“瞧你那点儿出息!”低头看着陆柒一身血,又看看自己的衣服。 陆柒的马低头轻轻蹭了蹭萧宸予的手臂,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罢了!”萧宸予再度蹲下身子,轻轻抱起陆柒,没想到她看着挺小,份量倒不轻,厚重的血腥味让他心生不安,吩咐道:“子墨,带着她的刀和马,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子墨弯腰去拿新亭侯,使了吃奶的力气,只能勉强双手拖着刀柄走。 萧宸予抱着陆柒,正要去牵马,就见红马已经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己身后,一乐,对着子墨说:“瞧瞧,人家的马都比你机灵!” 子墨满脸不高兴,但这刀真的沉啊,想着陆柒刚才砍杀的样子,嘟囔着:“老天爷,这刀这么重,这姑娘是有麒麟臂不成?!” 出了林子,一看自家的马车。 “哎,少爷,车夫跑了?!”子墨惊呼。 “跑了就跑了吧,你负责赶车,先把她的马拴好。” “我就说外面雇的车夫不行,还要了一锭银子呢,少爷就是大手大脚。”子墨发牢骚。 萧宸予没空理他,他抱着陆柒进了车厢,刚要把人放在榻上,就见怀里人突然睁开双眼,目光犀利如箭。 萧宸予吓了一跳,“你”字刚一出口,脖子就被冰凉但有些粗糙的手指狠狠掐住! 萧宸予顿觉呼吸不畅,瞪着眼睛,脖子上青筋浮现。 “你……是…何人?”早在他俩过来的时候,陆柒就有意识,但是受伤太重,动弹不得,只能暗自蓄力,瞅准了只他一人的时机,立即制敌。 “放、放手。”萧宸予下意识地挣扎,他好歹也练过几年的武,挣扎中打到了陆柒的心口。 “哇!”陆柒吃痛,松了手,一口血直直吐在了他的衣襟上,眼一闭,晕倒在他怀里。 萧宸予简直欲哭无泪。 “少爷?!”子墨刚栓好马,这才听到动静,掀开车帘,浓郁的血腥味合着香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他看着满是狼藉的一幕,瞪大了眼睛:“怎、怎么回事?” 萧宸予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怀里脸色白得如同透明一般的陆柒,无奈说道:“无事,去最近的镇上找个大夫吧,还有把这香赶紧灭了!”
第4章 人定胜天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十岁的陆柒声音里都带着股稚气,软糯糯的。 陆云的手一顿,笔尖的墨晕染了信纸,抬起一双桃花眼:“小柒,这是谁教你的?” 陆柒睁着大大的、还有些圆的狐狸眼:“徐山,他要给娘子回信,刚才到处找人帮他想诗呢。最后,他说青竹的最好。” 陆云撂下笔,拿了一块蜜饯塞进陆柒的嘴里,摸摸她的头:“小柒,乖,这诗写错了,不许记。”单手拿起陌刀,就要出帐。 “泥(你)去哪儿?”陆柒口里含着蜜饯,不舍得嚼,含含糊糊地问道。 “好久没练武了,找徐山、青竹他们切磋切磋。” “偶也去!”陆柒从凳子上跳下来,扛起跟自己身高差不多长的新亭侯。 陆云摸着下巴,点点头:“也成,走,咱们一人一个。” 片刻后,练武场传来鬼哭狼嚎。 “嗷,头儿,那是小柒偷看我的信,你干嘛打我呀,也太偏心了吧!!!唉哟,唉哟,别打了,那是青竹想的!青竹呢!”徐山抱头鼠窜。 “徐副将,赶紧认错吧!”青竹鼻青脸肿,被陆柒踩在脚下,新亭侯插在地上,离他的头颅只有三寸。 “……,我错了!!!”徐山丝滑无比地下跪。 众将士哄笑一团,“我就说,押主帅和小柒,稳赢!”、“青竹,徐山,你俩太怂了!十招都接不到!”、“小柒这刀法可是越来越帅了,再过一、两年可了不得。” 陆柒再次醒转,入目还是白色的帐帘,鼻尖满是药材的苦涩味,她转过头,朦胧间床前坐着一位男子,心中一动。 “陆云?”她下意识地轻轻喊了一声,嗓子发涩,声音暗哑,却满含期待。 “你醒了?”极为好听的男子声音响起,但陆柒的心却掉入了万丈深渊。 萧宸予的视线从腿上的刀移开,一抬头,就看到床上的女子散着蓬松卷曲的黑发,大大的狐狸眼中满是哀伤和绝望,瞳孔黝黑得深不见底,右眼一滴晶莹的泪飞速地划过清纯的雪白小脸。 他有些傻眼:“你、你怎么了?伤口很疼?” 陆云已经死了,陆柒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神智已是一片清明,看向萧宸予问道:“是你救了我?这里是哪儿?” 萧宸予顿时觉得那眼光锐利带刺,刚才的羸弱不堪好似只是他看花了眼,床上躺着的明明是一匹受了伤,充满戒备的狼。 他坐在圆木桌旁,优雅地端起一杯茶轻呷了一口,温和地说道:“是我救了你,这里是白鹤镇。” 陆柒慢吞吞地起身靠在床背上,一呼一吸间都觉得胸口烦闷,四肢疼痛不已,真气溃散,看来短时间内伤愈无望。 她低头盘算,白鹤镇在河东,离京城算不得远,便问:“我躺了几日?” 萧宸予伸出又白又直的手指,比了个二。 陆柒心中一沉:两日,吴景睿应该进了京,进了京再要他的命就不容易了。 陆柒想要下地,全身伤口尽数被拉扯,她不禁面露痛苦之色。 萧宸予听着那撕裂的声音也全身难受,看她全身僵硬的样子,劝道:“姑娘,你都这样了,就别折腾了。” 陆柒醒来以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萧宸予,对面的男子坐姿挺拔,优雅俊美,穿着浅粉色细花纹缎大袖袍,料子丝滑飘逸,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镶边。 粉色在他身上没有半点的俗艳,反而像桃花成了精,还是自带贵气的那种,与这简陋的客栈格格不入。 陆柒专注又贪婪地看着他那双含着无限风流的桃花眼,与陆云的有七、八分相像,不过与他的精致秀气不同,陆云多了几分杀伐沧桑。 她问道:“你是谁?” 萧宸予笑眼弯弯,菱唇翘起,他早就习惯被人盯着瞧,不过这女子看似在瞧他,但是神眼迷离,不如说是透过他在看谁。 他把陆柒的刀放到了一边,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折扇,食指和中指扣着扇子上端,五指灵巧一转,扇子翻了花顺势一收:“在下萧宸予,敢问姑娘芳名,又因何故追杀吴景睿?” 陆柒眸光一闪:“你认识吴景睿?” 余光快速地瞄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刀。 萧宸予看她浑身散发着如霜寒意,反而笑得愈发深了,眼神明亮,颊边一对梨涡显得他无辜可爱。 他站起身,单手把新亭侯放到陆柒身边,柔声道:“你不必惊慌,我若是吴景睿的人,你此刻性命怕是早已不在。 我乃京城人士,出来游玩,正好碰上你与吴景睿打斗。吴家如此盛名在外,我见过吴景睿也不奇怪。” 桌上一鼎香炉,香气清雅不俗,再观其言谈举止,穿着打扮,想必是京城里的贵公子,陆柒心里忖度,缓缓说道:“我叫陆柒……” 突然,“啪”地一声,房门被推开,子墨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少爷,用膳了,还有女壮士的药也熬好了。” 一进门,怔在当场,然后看了两人一眼,顶着萧宸予略带责备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女、女、姑娘,你醒啦?赶紧趁热喝药吧。” 他把红木梅形双层食盒放在圆桌上打开,双手端起第一层的药碗,自然地递给萧宸予。 这几日,除了请老板娘帮忙给陆柒换药,其他都是萧宸予照顾的陆柒。 一递出去,子墨猛然想到陆柒醒了,手一顿,而萧宸予正理所当然地伸手接,看他停在半路,纳闷地抬头,看子墨的眼睛瞅着陆柒,自己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有些讪讪。 陆柒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手一伸,子墨就改了方向,将药碗递给她。 陆柒手臂一用力伤口便会撕扯,费力地端起药碗,好不容易凑近身子,一饮而尽,把碗还给子墨。 萧宸予又递上来一碗粥,笑着说:“喝了药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再说。” 陆柒的确饿了,道过谢,再度费劲儿地端起粥碗,没有一丝假手于他人的意思。 萧宸予看她明明拿不稳,又急着想喝的样子,想上去帮把手,但她不说,自己又拉不下脸主动说,手指在背后扣着扇柄,犹豫着,正要开口。 “少爷,您也趁热用吧,今儿的菜比前两天都好。”子墨在一旁布菜,不知道自己又不合时宜了。 萧宸予默默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瞪了子墨一眼,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子油腻腻的菜,胃口全无,随便夹了几筷子,就停了箸。 子墨劝道:“少爷,这穷乡僻壤的,您就将就点,再多用些吧。要是回去瘦了,夫人一定会责罚小的。” 萧宸予实在不想吃,便也要了一碗粥,结果米糙得拉嗓子。 他想到大夫说陆柒醒了之后最好吃点软的,便说:“陆姑娘,你别喝了,这米太糙。我让子墨再去镇上的酒楼买碗粥。” 子墨在一旁苦了脸:“少爷,这就是镇上最贵的酒楼买的。” “叫我陆柒就行。不糙,比边关的细多了。”陆柒低声说道。 “你从边关来,是大同镇的将士?”这里离雁门关不远,大周共有九边,九边各镇都驻有重兵,陆柒一身武艺再加上她用刀的气魄,萧宸予不由得猜道。 “去过而已。”陆柒含糊地说,把粥喝得干干净净,“那里的人从不挑食,能吃上饭就是福气,有没有命吃下一顿都不知道。比不得公子,是有福之人。” 听了陆柒的话,萧宸予又看看桌上的菜,拾起筷子默默地夹菜。 旁边的子墨心想,陆姑娘可以啊,自家这位公子可最是讲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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