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皮,正对上陆柒如狼般锐利的视线,子墨心里一激灵,不自觉地垂下了头,却听到她略有些低哑的声音说道:“劳烦再盛一碗粥。” 子墨很是恭敬地帮她又盛了一碗,双手递上,“您请用。” 陆柒喝完了两碗粥,才觉得稍微有点力气。 那边萧宸予已经用完了饭,愁眉苦脸地喝着子墨沏的茶:“姑娘,你究竟为何追杀吴景睿?” “因为他害死了人,很多人。我要跟他讨个公道。” 萧宸予笑着摇了摇头:“吴家的公道不容易讨,一个不小心,只怕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姑娘,三思。” 陆柒垂眸,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层阴影,她看着自己绑着绷带的手腕,说道:“这个公道,我讨定了。” 萧宸予稍微凑近了身子,扇柄抵着他线条优越的下巴尖,一脸好奇地问陆柒:“姑娘为何如此执着?吴家的势力,说句只手遮天也不为过,要知道,人不与天斗。” 陆柒的眼睛深如海,注视着萧宸予:“我只听过,人定胜天。” 俩人相视无言,萧宸予看着她坚定不移的目光,终究移开了眼,站起身来,说道:“姑娘,好气魄。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就歇在隔壁,有事随时唤我。” 待人走后,陆柒静静地靠在床上,她的思绪飘到了新平堡,恣意张扬的青年,与子同仇的战友,那些嬉笑怒骂的日子,不复再见,陆柒慢慢把头埋在了双膝间。
第5章 后会无期 第二日一早,子墨敲了半天房门没有动静,忙去相告萧宸予。 萧宸予高声几句“陆姑娘”依旧无人应,他推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拾起桌上的一张字条,上面的字着实令人不敢恭维,只写了“多谢相助,后会无期”八个字。 子墨挠挠头:“这姑娘是铁打的不成,这才醒,她就走了?” 萧宸予摸着宫绦上的羊脂白玉玉佩,露出玩味的笑容:“她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他将纸收好:“既然没有热闹看了,咱们也走吧。” 主仆二人在官道上缓缓赶着路,行至正午,艳阳高照,车里实在气闷,萧宸予便让子墨将车停在路旁,下了车,在茶摊里要了碗凉茶。 伙计见他气度不凡,衣着不俗,着实殷勤,端上了凉茶后,主动搭话:“公子这是往京里去啊?” 萧宸予但笑不语。 伙计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小的见公子气度不凡,非富即贵,多嘱咐一句,这路上不太平,公子可要多加小心。” 萧宸予看了伙计一眼,向子墨使了个眼色。 子墨掏出碎银子塞入伙计手心里。 伙计顿时眉开眼笑,将白巾往肩膀一搭,侧着身说:“公子真是客气。其实今儿这摊儿路过不少人,瞧他们的样子八成是江湖杀手,小的什么没见过,便留了心。果然偷听到是有贵人悬赏万金追杀什么人,连秦帮、青帮江湖两大帮派都惊动了。” 萧宸予眉心一动,正眼瞧着伙计:“你可知道他们要追杀何人?” 伙计四下瞅了瞅,手挡住半边脸:“没听太清楚,只听见什么黑衣背着把大刀,十六、七岁的样子,想必是个少年吧。”说完有些唏嘘。 子墨等伙计走了之后,悄悄地问萧宸予:“公子,会是陆姑娘吗?” “恐怕是。” 没想到吴家出手这么快,还动用了江湖中人,陆柒这下有麻烦了。 萧宸予沉思,萧家今非昔比,只不过是金玉其表罢了,有没有实力趟这滩浑水不说,就算要趟,人家也未必领情。他想着那张牙舞爪,杀气毕露的八个大字,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话虽如此,可后面赶路的时候,萧宸予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转着折扇,脑袋里总是想起那双凶巴巴的狐狸眼,人定胜天吗? “吁~”子墨拉停了马车,“啪嗒”折扇自指间掉落,萧宸予回神:“怎么回事?” 马车外,子墨有些沮丧地说:“公子,我好像,走错路了。” 萧宸予掀开车帘,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片深林里,四处渺无人烟,无奈地说道:“先找水源吧,顺着有水的地方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子墨答了一声“是”,架着马车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小河边。 萧宸予下车,掬起河水正要洗脸醒醒神,忽然,他一愣,河水中央流过丝丝血迹。 眼眸一黯,萧宸予逆着水流向上游走,看到了躺在河边,昏迷不醒的陆柒! * 马车里,萧宸予细细打量着陆柒,不得不佩服她顽强的生命力,又是遍体鳞伤,只不过这次没醒来掐人脖子。 他用扇尖轻轻点了点陆柒的鼻尖:“我又救了你一回,你还真是大难不死。” 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附近的一处农户安顿下来。那村妇竟然还知道一些药理,采了些草药帮陆柒处理伤口。 深夜,陆柒高烧不断,口申口今出声。 农户简陋,只多余一间空房子给他们住,所以陆柒睡里间,萧宸予他们睡在外间。 萧宸予听见陆柒的动静,醒了,子墨依旧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萧宸予照着前几天照顾过陆柒的经验,先把帕子浸湿,拧干,然后盖在她的头上。 陆柒却一翻身,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萧宸予倏地一僵,指如葱根,戳着陆柒的额头:“喂,男女授受不亲。” 可没想到陆柒烧糊涂了,感受到他人的体温,就往人怀里钻,小声地发出奶猫似的哼唧声。 萧宸予又好笑又头大,陆柒这次没用什么劲儿,但只要他一挣扎,她就哼哼。若非知道她现在神志不清,他简直要怀疑陆柒是在欲擒故纵。 萧宸予没辙,又不想弄醒她,干脆斜靠在床头。他手长,伸手帮她把被子盖好,听着好似撒娇般的声音,轻声揶揄:“让你逞能,匹夫之勇。” 皎洁的月光自窗外透进来,泻满了大半个屋子,斑驳陆离,怀里的人蹭蹭脑袋,突然没了声。 陆柒的几缕头发蹭到了萧宸予的下巴上,微微发痒,他手指轻捻起陆柒有些卷的发梢,“怎么不哼唧了?” 月光淡淡的,柔柔的,白玉般的手指上缠着如墨的发丝。 忽然,衣襟有些湿意,萧宸予动作一顿,那湿意却越来越明显。他松了手,发丝掉落在陆柒的鬓旁。 四周很安静,柔和清幽的光线下,小狼女蜷缩着趴在他身边,间或哆嗦几下,萧宸予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着陆柒的背。 村里人起的早,天一亮,大家都陆陆续续忙活起来。 萧宸予也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他眯着眼想伸个懒腰,却发现手抬不起来,一转头,就看见陆柒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沉。 桃花眼瞬间瞪得贼溜圆,萧宸予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赶紧一手轻轻托起陆柒的脑袋,蹑手蹑脚地把胳膊抽了出来,揉着发麻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在外面打地铺的子墨也已经起来了,叉着腰,红着脸。 萧宸予:…… 村里的早饭简单,无非就是稀粥、菜糠饼子和咸菜,主仆俩人收拾妥当,坐在屋外的石桌旁默默喝粥。 哪怕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萧宸予依旧坐姿如松,神态自若,端起缺了口的粗瓷大碗,轻轻吹了几口,如品茶一般优雅地慢慢轻呷着稀汤寡水的粥,姿态说不出的雍容好看。 “少爷,你怎么能!”子墨喝了半碗粥,实在忍不住,责备地看着他,放低了声音,“陆姑娘还受着伤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宸予沉默了一瞬。 子墨轻叹:“少爷,陆姑娘可不像是会做妾的人。” 萧宸予慢条斯理地把粥喝完,掏出袖口里的帕子,沾沾嘴角,转过头,菱唇无声地轻吐一个字:滚。 用完了饭,萧宸予打发子墨去村里问路,自己端了碗粥,进屋去叫陆柒起床。 “陆姑娘,陆姑娘。” 温暖的声音如三月春光,和煦轻柔。 陆柒被唤醒了,但是全身骨头又酥又软,一点都不想动,一股米香味窜入鼻间,鼻子如小动物觅食般嗅着,慢慢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俊美的青衣少年,背着光站在床前,周身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啊,又梦见陆云了,真是个好梦。 “陆云”眸光温柔,唇瓣含笑地看着自己:“陆姑娘,许久不见呀。” 陆柒茫然地看着他,狐狸眼越来越圆。 少年唇边显出小小梨涡,明眸皓齿。 陆柒只听得温润的声音说道:“陆姑娘,醒醒,吃点东西。” 她慢慢醒转过来,脸上神情复杂。 萧宸予把粥递过去:“你从昨天昏睡到现在,先吃点东西。” 陆柒的脑子才转到他刚一开始说的许久不见,想他定是嘲笑自己的后会无期,可是怎么又是他? “咕咕咕咕”,她的肚子不愿她再动脑子,勇敢地为自己发声。 陆柒脸有些发烫,接过粥,手却跟软面条一般使不上力,眼瞅着就把碗洒了,萧宸予赶紧托住,没注意俩人相叠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陆柒觉得四肢酸软无力,回想昨日恶斗的种种情境,低声道:“可能是中了软骨散一类的药物吧。” “可有大碍?”萧宸予仔细地打量了几眼陆柒,问道,“你的情况,现在也不好找大夫。” 陆柒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这软骨散过几天应该就能自己消解,没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又是一阵咕噜咕噜地响,若在军中,都是糙爷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当着萧宸予这种贵公子的面,陆柒或多或少觉得有点难为情。 这次萧宸予主动扶着她坐了起来:“陆姑娘,你之前昏迷我也喂过你药,这次还是萧某来代劳吧,姑娘可别客气。” 陆柒心里知道他是给自己解围,这人两次救了自己,行为举止也不像有恶意,心中对他的戒备大为缓解,“嗯”了一声,“有劳你了。” 她腹中饥饿已久,咕咚咕咚豪迈地喝完了粥,粥里还有萧宸予贴心掰碎了的菜糠饼,泡在里面又软又够饱。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细致妥帖地照顾她,就算是陆云,小时候也经常把她呛个半死,更别提其他人了,那都是上来直接灌。 没想到这么个公子哥,倒是挺会照顾人,可陆柒不习惯跟别人这么亲近。 还未等她开口,萧宸予已经扶她靠在床背,自己起了身,坐在对面的木椅上。 陆柒看着这个坐在发出“吱吱呀呀”杂音的椅子上,也不减一身清贵之气的大少爷,放下了一些戒备,目光诚恳地望着他,说道:“多谢萧公子再次相救。” “后会无期?”萧宸予故意地打趣陆柒,看她大大的狐狸眼眄了自己一眼,心不知怎么回事,微微一跳,以手握拳,清咳一声,问道“陆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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